第205章 多寶塔(32)
北條誠舉起了天星劍,劍影劃過一道亮麗的弧線,磅礴的力量,從那弧線中疾射而出。
在那一瞬間,北條誠看見了飄蕩在豹貓首領身上的那道鬼魅般的影子,或膨脹,或坍縮,來回不停地變化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豹貓首領那對猩紅的雙眸,漸漸地褪去了陰厲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失神般的空洞,琥珀色般的瞳仁豎成了宛如黑洞的兩個小孔,血絲殷紅布滿眼球四周。
他渾身受到桔梗魂魄釋放出的淨化之力禁錮,無法動彈,獠牙微張,冷汗涔涔。
就在那道鬼魅般的影子,驟然停止膨脹與坍縮的瞬間,轟然炸出了一聲巨響,黑影被光芒所吞噬,冒出了一縷青煙,隨風飄散。
在頃刻之間,豹貓首領那身結實、虯結的肌肉,迅速腐化,皮毛發白萎縮,如篩糠一般,往下掉著許多細小的毛發和腐肉,就像一根被抽幹了水分的禾苗,迅速枯萎,在灼灼烈日的沙漠之中,選擇了與沙同化,化為了塵埃……
“結束了……”北條誠還沒緩過神來,敵人就已經灰飛煙滅了,手裡的天星劍消弭了憤怒,重新恢復了仁慈,覆蓋以他溫暖如春般的能量庇佑。
“再見了,北條……”在他身邊飄蕩著的,那個仙姿般的倩影,清冷地說。
“等一下,女王陛下……”北條誠試圖挽留她。
“客氣的話,不用說了,我早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了,你應該很清楚。”桔梗冷冷地說道,她的語氣聽上去不是那種視一切為無物的孤傲,而是嗓音本就如此,帶著一股如冰塊碰撞般的清脆,讓她的語氣聽上去與她那高嶺之花般的美貌相契合罷了。
北條誠也並非要強行挽留她,他也知道生死有命,他只是有一些疑問,想問她:“神久夜被封入那個假的命鏡之後,後來那個命鏡落入誰的手中了?”
桔梗頓了頓,道:“我遵照彌范法師的遺命,將他交給了無心法師了,建廟供奉,鎮住殘留的邪氣,在那之後……”
說到這,桔梗便停下了,素白的臉色一僵,宛如瓷娃娃般,秀眉緊蹙,半晌,才接著說:“我就身故了……”
北條誠不由地皺眉,命鏡的線索,後面也就斷了,也就是說,桔梗本人也對命鏡失去了控制,至於那塊命鏡,後面多半是落入了其他人的手裡,陰差陽錯地,又回到了魔法師的手中。
“對了,你是怎麽從這家夥的噬魂術裡掙脫出來的?”北條誠繼續問。
“我的魂魄,”桔梗說到此處,略作停頓,不疾不徐道,“應該說日暮戈薇的魂魄,承繼了我的強大靈力,靈力之中延續著數百年的淨化之力,比當年的我還要強大,是這隻孽畜無法吞噬的,但是,戈薇本人尚且不能運用,有著強大的靈力,體魄卻支撐不住……”
北條誠明白,這種感覺就好像秦始皇睡了兩千年,一覺醒來,想要用秦國的箭陣統一天下,卻發現自己都出不了新手村就被二營長的意大利炮給平推了。
豹貓首領也是如此,實力就停滯在了數百年以前,而到桔梗女巫的淨化之力,是數百年都不間斷地在延續增加,日暮戈薇成了當下的最大贏家,直接接管了比賽。
現實就是如此的殘酷。
見北條誠半晌不說話,陷入了沉思之中,桔梗出聲打斷他:“用你手中的天星劍,將魂魄招回去吧。”
北條誠懵懵懂懂地點點頭。
“走之前,我還要叮囑你一句。”
“女王陛下,請吩咐。”
“天星劍固然是仁慈的,可你也別忘記了,它的存在本來就是有悖天地法則,不要濫施你的仁慈……”
“謹遵教誨。”北條誠畢恭畢敬地抱拳致謝。
桔梗抬起了明亮的眸子,望向更遠處的地平線,北條誠明白了她的覺悟,將意識與天星劍的靈識聯系起來。
天星劍的劍身,傳來了清晰、有節奏的搏動聲,在那一瞬間,他看見兩隻猙獰的小鬼,纏在了日暮戈薇的軀殼上,他輕輕一揮,弧光滑過虛空,猙獰的小鬼被攔腰砍斷,化為了灰燼。
與此同時,桔梗的影子,逐漸模糊起來,化為了許多細小白色方塊般的虛影,流成一道弧形光柱,緩緩地注入了日暮戈薇的軀殼中。
“再見了,女王陛下……”他輕輕地呢喃著。
過了一會,日暮戈薇輕哼一聲,眉毛輕蹙,迷迷糊糊地睜開了雙眸,帶著困倦的神色,慵懶地開口問:“耶,我這是在哪?”
北條誠恢復了些體力,緩緩地走了過去,將她扶起來,輕聲地說:“一切都結束了。”
日暮戈薇環顧著四周,那隻龐然大物,豹貓首領,已經消失不見了,這才舒緩一口氣道:“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我死定了呢。”
“夏風,秋星,冬雪……”
身後傳來了春雨喜出望外的叫喊聲。
北條誠和日暮戈薇兩人循聲望去,原本已經成為屍體的豹貓一族眾人,已經恢復了意識,撓撓頭,你看我,我看你,各自站了起來。
那個高冷的大姐頭,此刻放下了架子,以最純粹、最直接的動作,宛如一隻矯健的雌豹,迎了上去,接連地摟著懵逼的夏風、秋星、冬雪三人,熱淚盈眶。
“他們不是死了嗎?”日暮戈薇怔怔地問。
北條誠輕聲咳了咳,他也不想這麽做的,只是第一次招魂,沒有掌握好天星劍的力道,一劍揮過去,連帶附近的生靈也都救活了,著實是個意外。
這也違背他原來的意思,豹貓一族本來就是咎由自取,自食惡果是他們的宿命,如今卻陰差陽錯地當了一回聖母。
不過,算了,也不盡然都是壞事,至少從目前來看,春雨已經明白了泉明玉是無法複興她的種族,就會打消與屍魂界魚死網破的想法,盡管屍魂界是補鯊網,他們是胖頭魚。
“等一等,泉明玉?”北條誠一想到這,猛然想起了這個問題,他掃視四周,全然沒了它的身影,就連命鏡也沒了。
黑崎一護和織姬也因為豹貓首領的隕落,解開了施加在身上的禁咒,從後方趕了過來。
織姬兩眼通紅,淚如泉湧,撲在了日暮戈薇身上,兩人相互擁抱,安慰彼此。
黑崎一護則顯得比較冷靜,收斂,問了下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因為他無法看見北條誠使用天星劍招魂的始末。
北條誠耐心地跟他解釋了一番。
黑崎一護聽得雲裡霧裡,但最終還是朝他豎起了大拇指,不明覺厲,你懂的。
“對了,你們有沒有發現命鏡和泉明玉?”北條誠提出了至關重要的問題。
織姬和黑崎一護聽完,都衝他愣愣地搖搖頭。
“會不會是天星劍,用力過猛,剛才連同命鏡和泉明玉也一同銷毀了?”黑崎一護捏著下巴作出了一個推測。
北條誠思索了下,雖然聽上去有點荒誕,不過還挺有那個可能性的,從泉明玉加命鏡與天星劍二對一的激鬥來看,尚且只能打個平手,可關鍵時刻,還露出了破綻,被天星劍斬殺了宿主。
由此可以推斷,天星劍在屬性上,是遠超命鏡和泉明玉的。
他一直都在盯著敵人,是親眼看著敵人身死道消的,不可能有其他人能從他的眼皮子底下趁機帶走命鏡和泉明玉。
罷了,罷了,這次進塔來的主要目的,就是帶走天星劍,現在天星劍已經得手了,可以出塔去了。
“我們可以出去了。”北條誠扭頭對同伴們說。
“太棒了,我都想念媽媽做的蛋包飯了。”日暮戈薇伸了個懶腰,高興道。
黑崎一護和織姬笑了笑,沉默不語。
“我想念浦原商店的飯了。”北條誠嘴角歪了歪,眼前一亮。
果然,白嫖是最香的。
說話間的功夫,春雨走上前來,放下了冰冷的神色,帶著和善的笑容道:“謝謝你救了我的族人。”
北條誠假裝不好氣地試探道:“如果你們還想打天星劍主意的話,我是不介意再跟你們打一架。”
北條誠嘴上這麽說,其實,內心慌得一皮,他現在妖力還沒恢復,連刀都解不了封印,日暮戈薇也沒有破魔之箭,光靠織姬和黑崎一護,肯定打不過人多勢眾的豹貓一族。
“那倒不用了。”春雨雙手掐著小蠻腰,將目光望向極目無氛垢的天空,淡淡道:“我們已經放棄用泉明玉來複興種族了。”
“那種邪物本來就不是正道,你們做出了理智的決定。”北條誠道。
“你想不想知道一些關於泉明玉的東西?”春雨饒有意味地看著他。
“洗耳恭聽。”
“在我們宗廟壁畫裡,刻著這樣一個傳說,泉明玉是邪神歸位以前的神器。”
“邪神歸位?”
“嗯,那個年代離戰國時期有數萬年,當時這片土地,還不是現在這樣由許多座海上孤島構成,而是與大陸連接在一塊。當時,這邊尚且無人居住,都是妖魔居多。”
“後來,據說是一位下凡的天神將這片土地上的妖魔屠戮殆盡,使生靈有了棲身之所,可是,這位天神血債累累,沾滿了妖魔的邪氣,許多黃泉國度冤死的亡魂纏住了他,使他無法證道歸位。”
這就是屠龍者,終成惡龍的劇本嗎?
“天界為了平息冤魂的怒火,剝奪了他的神位,使他無法返回天界。他只能呆在下界,正值西方神魔大戰,生靈塗炭,為避免本土遭受橫禍,他將這座濱海的土地,強行分離出去,漂洋過海,遠渡東洋。”
“最後,他即將油盡燈枯,將畢生法力凝練出一塊寶玉,本欲用來庇佑這片土地的生靈,怎奈事與願違,遭到了妖魔邪氣與黃泉冤魂的反噬,身死道消,還留下了這麽大一個禍患。”
“自那以後,這片土地上,便妖魔不斷滋生,反反覆複如此,世人也就稱他為邪神,不過傳說他已經斬斷因果,重歸天界了……”
“你們明明知道,泉明玉是這樣的東西,你們還選擇去用?”北條誠諷刺道。
“如果你的族人,從很久以前,就被壓抑著,背負著恥辱與血仇,你就會覺得,這麽做,是值得的。”春雨不怒反笑,“不管怎麽說,泉明玉也庇佑過我的族人一次,若不是它,我們族人早在屍魂界的圍剿中死光光了。”
北條誠聽了半天故事,隻捕捉到一條有意義的消息,泉明玉跟黃泉國度淵源甚深,這也是它為何能夠召喚亡魂歸來的原因。
不過,相對的,這次的經歷,也讓他明白了,天星劍可以斬殺亡魂,並非一無是處,只能苟。
現如今,三大神器,僅存天星劍,這冥界,要怎麽去,問題又來了。
浦原喜助這個老硬幣應該會有辦法才對,出去了再跟他討教吧。
“對了,那個式神女巫神宮寺小椿,你們打算怎麽辦?”北條誠問她。
“這就很難說了,如今泉明玉已經不在我們身邊,我們已經無法再通過神器來製造出為她留住青春的藥水,她的結局,大概是……”說到這,春雨輕輕聳動著細如柳葉的眉毛,沉默了。
大概是,浦島太郎打開了盒子,發現自己從一個年輕力壯的青年變成了風燭殘年的老頭子……反正,她多行不義,這個結局對她而言,還算溫馨了。
只是,北條誠還在意著另一件事,那個女巫的坐騎,是白面金毛雙尾狐,有可能是狐妖小梅的親人或者族人也說不定,按道理說,修煉式神,本體死去,作為式神的雙尾狐也會一同死去。
他到底該不該開這個口去告訴狐妖小梅這件事?
如果說無法救下那隻雙尾狐,他的開口,就變得毫無意義了。
“那個女巫最多能活多久?”北條誠凝重地問她。
“大概幾天的時間。”春雨故意擺了他一道,她給小椿的藥水,至少還能延緩個幾年,而那個女巫修煉的是式神,只要沒有反噬,她依舊可以老人的模樣,一直活下去。
“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出塔吧。”北條誠的想法,正中春雨的下懷。
北條誠將意識與天星劍的靈識串聯起來,劍影閃過一絲光芒,金色的傳送法陣亮了起來,光芒四溢。
“我們走吧。”北條誠回頭對夥伴們說,一同踏入了法陣中。
光芒驟然消失,眼前的景致一變,恍惚之間,眾人已經被傳送到了柳生宅邸外的一條公路上,月色寂寥,蟬聲鼓噪。
“那麽,我們告辭了……”春雨抱拳致謝北條誠。
北條誠朝她努努嘴,沒什麽特別的情緒,拱拱手,便看見豹貓一族消失在夜色中。
黑崎一護和織姬走一路,北條誠將日暮戈薇送到神社鳥居,便獨自折返,前往浦原商店。
老舊的店鋪,如豆的燈光,懸在屋簷下,四下一片蟲鳴聲,燥熱的高溫稍有緩和,他徑自邁開步子,拉開簾幕,闖了進去。
“歡迎歸來,北條先生。”倚靠在門口鞋櫃邊上的浦原喜助,悠悠地說。
他左肩膀上,犬坐著一隻黑貓,目光如炬地盯著他。
北條誠掄起左邊袖子,掄起右邊的袖子,握緊雙拳,正色道:“飯來。”
“客房請。”浦原喜助爽快地答應了,咯吱咯吱地踩著木屐,一邊衝著裡屋喊,“鐵齋,給北條先生準備飯菜。”
“是。”裡屋傳來了握菱鐵齋的聲音。
半個小時過後,北條誠將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全部風卷殘雲般地吞入腹中,滿足地捂著大肚子,後靠著牆壁。
“不愧是北條先生,這次吃了十五碗飯,比以前還多。”浦原喜助露出了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危險。
“這家夥是飯桶嗎?”坐在一旁的紅發小正太甚太一臉不屑地諷刺道。
“橫綱都沒他吃得多。”呆萌小雨補了一句。
“好啦,好啦,北條先生出生入死,吃點飯也是應該的,你們先退下吧。”浦原喜助回過頭來安撫他們。
“是。”
兩人小聲嘟囔著,相繼離開了客房。
“好了,北條先生,現在可以談正事了。”浦原喜助命握菱鐵齋換上熱茶,正經地對北條誠說。
“誰說我要談正事了?我只是單純地想來蹭吃蹭喝罷了。”北條誠意猶未盡,看著他。
浦原喜助拿著折扇輕輕地敲了敲那頂綠白相間,獨具一格的漁夫帽,輕笑道:“北條先生,比以前幽默了。”
“跟你學的。”
“言歸正傳,你成功取得了天星劍,成了他的主人,這下子,你就跟屍魂界摘不開了。”坐在浦原喜助肩膀上的夜一突然開口說話。
“這是何意?”北條誠不解地問。
“你還不知道吧?屍魂界已經下令,派了朽木白哉,要親自來取你性命。”夜一的雙眸銳利,不含一絲戲謔。
“關我屁事?找我幹嘛,找黑崎一護啊?又不是我奪了她妹妹的死神之力。”北條誠表示這鍋背得有點冤枉。
“跟黑崎一護沒有關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