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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晉風骨》第27章 井蛙不可以語海
  第27章 井蛙不可以語海

  見他神色有異,劉子瑜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微微一笑。

  “家母因身體原因,沒有子嗣,便從族中過繼了在下,以奉養天年。”

  原來如此,這劉子瑜想必是會稽國夫人娘家晚輩,過繼給她為女。

  只是因為司馬熾身份特殊,便隨了母姓,至於為何用女兒假充養子,想來是為了避諱,免得引起皇帝的猜忌吧。

  這麽說來,劉子瑜母女二人在前趙的身份其實有些尷尬,若不是娘家後台硬,日子恐怕都不好過了。

  不過祖逍還是覺得有些奇怪,看呼延讚等人對劉子瑜的態度,又不像是敷衍的樣子。

  想了想,祖逍還是決定先答應下來,畢竟會稽國夫人是晉懷帝的妻子,作為晉人,沒理由拒絕。

  席間有仆役隆重上了一道蒸乳酪,香氣撲鼻,這東西在現代很尋常,此時卻屬於珍饈美饌的范疇,十分難得。

  朱明的好友劉元,仗著三分酒意,搖搖晃晃地走過來,斜著眼睛問道:

  “你們南朝可有如此人間美味?”

  瞧他那副自以為是的嘴臉,祖逍覺得只有一個詞匯可以準確形容:夜郎自大。

  “此奶酪確實味美,不過南方人大多不喜歡吃腥膻之物,要說人間至味,還要數太湖蓴魚羹。

  鮮香柔嫩,讓人食之不忘。”

  “哼,魚有什麽稀罕的,土腥味重,哪能與奶酪相比。”

  對於祖逍的回答,劉元自是很不以為然。

  “太湖水清如鏡,盛產鱸魚,與水渾如泥的黃河鯉魚不可同日而語。”

  這簡直就是在影射他沒見識,井底之蛙,劉元本就是來找茬的,結果還被別人給懟了,登時就有些下不來台。

  他與朱明不同,屬於皇室宗親,雖然只是個遠親,底氣卻足得多。

  臉色一沉,大聲斥責道:“爾等貉子,不過是些無膽鼠類,也配在此大放厥詞?”

  他聲音尖銳,立刻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大部分都露出玩味的表情,等著看祖逍的笑話。

  要知道,此時南北之間敵對嚴重,不僅僅是有地域歧視,因為戰爭的緣故,兩邊更有著深入骨髓的仇恨。

  而“貉子”就是北方對南人的蔑稱,所謂的“貉”,就是成語一丘之貉中說的動物。

  此動物長相類犬,嘴尖腿短,用以諷刺南人尖嘴猴腮,個子矮小。

  與之相對應的,就是南人罵北人的“傖子”,意思就是粗鄙不堪的村夫,比現代罵鄉巴佬更甚一層。

  現場多是文人,說話都比較斯文克制,如劉元這般破口大罵的,著實罕見。

  祖逍自然不可能吃這個口頭虧,冷笑一聲正準備反擊,旁邊的劉子瑜卻不幹了。

  “劉複始,慎行是皇后請來的客人,豈容你隨意辱罵,難道你有意見不成?”

  她聲音十分之冷,配上她本就清冷的容顏,隻覺得寒氣四射。

  “皇后請來的……”

  很顯然羊獻容在前趙朝廷具有絕對權威,劉元的氣勢頓時就矮了下去,有些難堪地別過頭。

  雖然很不甘心,但他畢竟不敢挑戰皇后的威信,只能悻悻然瞪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祖逖回首向劉子瑜含笑道謝:“多謝子瑜為我解圍。”

  後者卻微笑道:“有一件事情,方才沒有告知於你,此次請你們二位去做客的,實則是皇后。

  家母與皇后是金蘭之契,所以便假借了她的名頭,只是擔心兩位不願前來。”

  羊獻容是西晉太后,如今卻成了敵國皇后,因此南朝那邊的士人對她恨之入骨,認為玷汙了皇室清名。

  當然,如今是在前趙京城,若她強勢召見,誰敢不從,可見她並沒有以勢壓人的意思。

  “皇后相召,怎會不願意呢,這幾天我在市井之中聽了許多有關的傳言。

  大多都是讚頌之詞,可見得是個待民如子的仁愛之後。”

  祖逍的靈魂來自後世,並沒有一般南方人的家仇國恨,更不會將國家災難全推到一名弱女子頭上。

  再說了,就司馬家那爛成渣滓的名聲,還有什麽“清名”可玷汙的。

  因此他這話說得坦蕩自然,毫無半點虛偽做作之感。

  劉子瑜驚訝地看著他,這是祖逍首次在她臉上看到如此明顯的表情,之前她一直都是淡淡的。

  “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祖逍分明見到她眼底泛起一絲悲涼,垂下眸子很鄭重地說了一聲,“多謝。”

  祖逍見她反應如此大,還隻當是為皇后鳴不平,所以也只是一笑置之。

  “確實是有部分南朝士人怨怪皇后,不過仆私以為,那只是懦夫之言。”

  劉子瑜聽罷,愣愣地看著他,琥珀色的眸子中,瞬間掠過感慨、蒼涼和欣慰,若不是親眼所見,真不相信這是一名十幾歲少女的眼神。

  雖然祖逍心中隱隱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但一時之間也想不明白,隻得安慰地一笑。

  恰好此時宴席已到一半,作為以文會友的宴會,自然會有一些才藝展示來助興。

  魏晉時貴族宴飲成風,酒令也正是此時期興起來的,民間流行劃拳、投壺、猜謎,而文人雅士一般都玩得比較高端。

  譬如猜謎,便叫藏鉤射覆,而酒令花樣更多,著名的如曲水流觴,花枝擒簽等等。

  今日這一款叫做酒籌令,乃是用一銅壺,內置許多竹簽,上面寫著譬如作詩、聯句、猜謎、彈琴、歌曲等等。

  在座的諸人憑運氣隨機抽簽,不管抽到什麽,都要當眾表演,否則就要用大碗罰酒三杯。

  這也是宴會的重頭戲,因他們在角落裡,所以輪到之時,銅壺內的竹簽已經不多了。

  祖逍隨手擎了一支,上面寫著“書道”二字,看來運氣真是不好,偏偏拿到了他最不擅長的。

  旁邊的劉子瑜隨即伸手抽了一支,竟然也寫著“書道”,側頭看了看旁邊的學子,居然也是一樣。

  酒籌令最吸引人的地方,就在於隨機的不確定性,像這樣一連三人酒籌內容都相同的,幾乎沒有可能。

  很明顯今日的酒籌被人動了手腳,才會出現如此巧合,至於針對何人,更是再明白不過。

  劉子瑜眉頭微皺,“啪”地一聲將手中竹簽扔在了案上。

  “哼!我大趙士子就這般沒有自信嗎?別人講明了不擅長書法,卻偏要用此等屑小所不為之齷齪手段。

  難道除了書道,我堂堂大趙男兒,便都技不如人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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