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暗潮洶湧驚四座
“口技?”
眾皆一臉茫然,這是什麽才藝,真個從未聽聞。
祖逍心內暗笑,口技最初見記載於唐朝,盛行於宋代,至明清達到鼎盛。
所以東晉時期,是不可能聽說這門技藝的。
從前他是個配音秀的業務愛好者,經常在網上參與活動,為了修煉基本功,曾經下苦功學過傳統的口技表演《二鳥爭食》。
雖說和專業人士比較還有些距離,但拿來糊弄這群從未見識過的古人,應該是綽綽有余了。
“啾啾啾……啾唧啾唧……”
清脆嘹亮的鳥鳴聲響起,宛如天籟之聲,空靈婉轉。
讓人仿佛置身於雨後初晴的樹林之中,有自在嬌鶯於枝頭輕囀曼啼。
“啾咪啾啁啾啾……”
正自讓人陶醉,誰知畫風一轉,分明就是兩隻黃鶯在為了條蟲子爭執不休……
明明是鳥語,卻輕易聽得歷歷分明,畫面感十足,端的是生動有趣,讓人忍俊不禁。
須臾一鳥敗,一鳥得意長鳴,獨享美食。
短短一段表演,前後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卻仿佛讓人看到了一個完整的故事。
祖逍斜眼看了看滿堂目瞪口呆的才子佳人們,心內爆笑不已,這可是他精心挑選的項目。
既能夠達到震撼效果,贏得座次,又能夠繼續維護他不學無術的人設,可謂是兩全其美。
“大將軍,不知晚輩這才藝能否過關?”
王敦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從初見時他便懷疑這少年深藏不露。
難道真是他看走了眼?這般旁門左道,他卻能夠練到出神入化,可見平時花費了不少心思。
微微一笑,是他多疑了,祖豫州那般老謀深算之人,怎麽可能舍棄一個有出息的孫子給他呢。
“請坐。”
祖逍落落大方地謝過座,瀟灑地一撩衣襟,跪坐在王羲之下首,後者朝他讚賞地一笑。
“大郎竟然還有如此神乎其技,真是令人心曠神怡。”
看得出來他是全場唯一真心誇讚之人,其余的人都是側目以視,一臉的不服氣,卻又無言可對。
尤其是王九娘,愣愣地站在那裡,滿心不是滋味。明明祖逍並未丟醜,可周圍的人依然向她投來異樣的嘲弄眼光。
只是廳堂上的氣氛,卻被他給徹底帶歪了,眾人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才藝表演之時大多是草草收場。
王氏子弟的表演都是中規中矩,不外乎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等等。
而且他們平日裡常在一起切磋學習,誰有個幾斤幾兩心裡都清楚得很,沒有什麽新意。
今日一個個存了心思,安心要看祖逍出洋相,但現在這個結果,卻完全出乎他們的預料。
憋著一肚子的氣,總覺得不舒服,可偏生又沒辦法挑出刺來,這種鬱悶的心情,真是讓人萬分不爽。
能讓他們不痛快,祖逍自然是心情大好,這些家夥平日裡對他冷嘲熱諷,雖說有自己故意藏拙的原因,但也可見他們的人品之低劣。
於是旁若無人地與王羲之談笑風生,大快朵頤,連累得整個元日宴會都氣氛沉悶。
還在宴席之上,他便與王羲之相約晚上去看燈,散席之時已是黃昏,二人便直接去了集市。
今日的武昌城張燈結彩,笑語喧嘩,處處都人流洶湧摩肩接踵,其熱鬧程度與後世節日有得一拚。
羲之早就在相熟的酒樓定好了雅間,是個臨街的三樓,視線極佳,能夠遠遠看到一帶如練的江景。
剛才在大廳上,二人都沒敢放開了飲酒,直至此時方才把盞暢飲,酒是好酒,武昌有名的江心白。
據說是從江心取水釀造,清冽芬芳,以度數偏高著稱。
但在祖逍眼裡,這酒最多也就二十多度,又是純糧釀造,三五杯下肚根本不算個事情。
剛才羲之在家族宴會上言笑晏晏,仿佛心情十分舒暢一般,到了此時卻表情落寞,沉默不語。
祖逍暗歎一聲,這人也是個直性子,偏要當眾表明心跡,惹得自己不痛快。
不過也好,此事傳揚出去,再加上有王導力保,將來羲之才不會被牽連。
默默地陪他喝了幾盞,羲之本就性子豁達,漸漸也就想開了,依然與祖逍天南地北地開始閑聊。
古人最大的悲哀就是交通不便,世界那麽大,本想出去看一看,卻困於車馬太慢,路途遙遠。
加之兵荒馬亂的,遊歷天下更成了一種奢望。
但祖逍這些年來隨著祖父征伐的步伐,東奔西走,雖說艱難,卻也因此增長了許多見識。
當然,他在現代去過的地方更多,卻不好說出來,免得對方起疑。
二人喝著酒,聽他描述北地風光,羲之不由得悠然神往,更堅定了要去故國遊歷的決心。
酒酣耳熱,又相約一起去街上賞燈,人潮擁擠中,祖逍卻敏感地注意到,他們身後一直有人尾隨。
看來王敦早已有所防范,擔心他今夜趁亂出逃,幸好他放棄了這個計劃,不然後果難以預料。
直玩到更深漏盡,二人這才盡興而歸,一連數日,羲之都忙於應酬,再不得閑來陪他。
祖逍便也樂得清靜,反正過年不用上學,便每日躲在屋裡看書,董昭表面上也十分老實,並沒有出去亂逛。
看似一片寧靜祥和之中,底下卻是暗潮洶湧,隨著王敦起兵的日期越加臨近,一股無言的緊張氣氛,彌漫了整座城市。
首先,城中披堅執銳的甲士多了起來,城門口不時地就有大隊騎兵鐵甲鏗鏘而過。
城外江口,已經看不見普通漁船,大量戰船雲集,顯示出不同尋常的意味。
早已嗅到烽煙氣味的老人們,經驗豐富,立刻約束子孫關門閉戶,街上眼看著就清冷起來。
大將軍府更是夜夜燈火通明,無數身份不明的人員進進出出,就連客院都已經收到了正式警告,讓他們近期無事最好不要出門。
初九日,羲之托人傳話給叔父,意欲辭行去兗州。
王敦沒有見他,隻讓人送來了些盤纏,囑咐了幾句,同時送到他手裡的,還有出關手令。
自從元日之後,為了出城大計,明面上祖逍和王羲之就再也沒有見過面。
但董昭卻依然能夠與他取得聯系,即便身為少主,祖逍也不知道他是通過何種途徑。
只是猜測在大將軍府中有內應,身份有可能是仆役或者侍衛。
接到明日出城的消息,所有的人立刻忙碌起來,為了這一天,董昭私底下已經準備了數套方案,務必要做到萬無一失。
實際上,有些計劃詳情,連祖逍都不清楚,董昭名為隨從,卻並不受他管轄,他唯一聽令的人,只有宗主祖逖。
初十日,一大早羲之便來到王敦院外,也不進去,隻默默地行了個大禮,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窗內,王敦沉默地看著他的背影,面無表情。
一輛樸素的青蓬馬車,一名健仆,一個書童,幾包簡單的行李,還有幾大箱子的書籍。
簡簡單單,一目了然。
他不知道祖逍何時會與他匯合,董昭只是通知他在離城門不遠處,既沒有具體時間,也沒有具體的地點。
此刻,一襲仆從裝扮的祖逍,已經準備離開客院,這幾天他每日閉門不出,就是為了麻痹王家的眼線。
董昭曾為盜賊,後來又長期充當間客,易容術可謂是出神入化。
在他的巧手改扮下,祖逍幾乎判若兩人,一下子成熟了十歲不止,看起來就是個面目普通的南方下人。
然而千算萬算,卻依然出了意外,剛走到門口,客院總管帶著兩名士兵匆匆而來。
祖逍急忙低眉垂眼避到一邊,心內卻湧起不好的預感。
那總管並未注意到他,隻對著董昭笑道:
“董都護,大將軍有請少郎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