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什麽情況?
“之前戴淵督導河南軍事,我就曾力勸宗主起兵,沒想到有朝一日,少主居然遂了我韓潛的心願,哈哈……”
韓潛仰天大笑,笑聲由酣暢淋漓到漸轉蒼涼,忽然他單膝跪地,淚水奪眶而出。
“父親,母親,兒……不孝啊……”
鋼鐵般的硬漢卻哭得猶如個孩子般肆意,此情此景著實讓人動容。
祖逍靜靜地立在他身後,不知不覺也紅了眼眶,這個吃人的時代,如洪荒巨獸也不知吞噬了多少人的血肉。
“哇~哇哇”
嘶啞的哭聲回蕩在荒野中,驚起了幾隻寒鴉,侍衛們大約也從未見過如此情況,默默地又退遠了一些。
祖逍深知他心中憋悶了太久,此時發泄出來,反而是好事,轉過身來,不忍見他失態。
良久,韓潛終於抬起頭來,臉色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向他鄭重抱了抱拳。
“韓潛願為宗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祖逍敏銳地注意到,他的稱呼變了,心中不由激動萬分,這是真正的奉他為主了,而不是借由祖父余威。
急忙搶上一步,雙手將他托住,“韓叔,我也不敢保證,將來能否走到最後,但我祖逍在此起誓,無論成功與否,都決不負你等追隨之人。”
此時此刻,什麽拯救天下蒼生,恢復漢家山河,都是虛的,要想鼓動別人替你賣命,只能許以利益,義氣為先。
“韓某自是相信宗主的承諾,否則以鋒銳兄之謹慎,不會以命相薦。”
韓潛看他的目光明顯與之前不同,有欣慰也有尊重,祖逍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祖父為他留下的第一道難題,總算是圓滿解決了。
順利收服了北伐軍,接下來才是他放開手腳大乾一場的時候。
二人並肩回營,韓潛吩咐人送了些酒菜上來,便將閑雜人等全部打發了。
“宗主,請!”
韓潛以手托杯,向祖逍敬酒,後者卻急忙舉杯回敬。
“韓叔,你是我的長輩,私底下就喚我聲慎行即可,咱們之間的關系,何必講那些虛禮。”
方才韓潛認了他這個主宗主,自然要在態度上有所表示,但也是一種試探,看看祖逍的性情能力如何。
若是祖逍大模大樣地受了他的禮,一副理所當然的架勢,那說明他的心胸眼界都還有待提高,未來豫州也只能以守成為主,步步為營。
但祖逍卻松弛有度,恩威並施,既顯示出了作為主上的氣度威嚴,也有禮賢下士的仁者風范。
之前韓潛只是將他當作豫州少主,自然是綽綽有余,現在卻是考察他能否當得起整個天下,要求當然就苛刻多了。
“末將還是喚一聲少主吧,已經習慣了。”
祖逍的示好之意,韓潛心知肚明,此時不宜再推辭,乾脆利落的答應下來。
二人會心一笑,各自豪爽地飲盡杯中美酒,三杯酒之後,韓潛這才打開了話匣。
“其實在下並不姓韓,乃是家亡之後隱為母姓,先父名諱上郅下輔,少主想必是聽說過的。”
郅輔?
此人祖逍確實知道,他在歷史上名聲並不好,甚至《資治通鑒》將他成為賣主求榮的卑鄙小人。
難怪韓潛從來不提他的出身,就連與他相交十幾年的老友董昭,都不知道他的真實來歷。
郅輔何許人也?
當年八王之亂,皇帝無能,宗室親王個個都蠢蠢欲動,你方唱罷我登場,將好好的江山社稷攪成了一鍋粥。
永興元年(304年),河間王司馬顒手下中領軍張方,將晉惠帝挾持去長安,由此引起了諸多親王聯合圍剿。
幾番鏖戰之後,司馬顒不敵,張方奉命援救,卻止步於霸上,按兵不動。
曾被張方侮辱的參軍畢垣,趁機在司馬顒面前誣告其叛變,最終河間王命令張方的親信郅輔,將之刺殺。
當然,郅輔的下場更慘,被司馬顒倒扣了一頂黑鍋,滿門抄斬。
史書記載都是春秋筆法,只是寥寥數語帶過,但郅輔其人卻被蓋棺定論,留下千古罵名。
但看韓潛的為人,此中必有隱情。
“我郅家原本是長安豪富,那張方微時窮困潦倒,先父見他是個人才,便傾囊相助。”
祖逍點點頭,“這麽說來,令尊本是那張方的恩人。”
“倒也算不上恩人,不過各取所需罷了。”
韓潛冷笑一聲,接著講道:“我韓家雖然富裕,但卻是寒族,那張方乃是個破落士族出身。”
這種事情在三國兩晉時期非常普遍,此時實行的是征辟制度,朝廷由士族階層把持。
寒族和貧家子弟晉升無門,而破落貴族又沒有資本去鑽營,於是一拍既合。
三國時期先主劉備就是個典型的例子,他是沒落皇族,卻窮困以至於賣草鞋為生。
大商家張平和徐庶投資他就是抱著這種心理,劉備因此有了招兵買馬的資本,而徐庶也一飛衝天,成功跨越了階層。
郅輔和張方之間就是這種相輔相成的關系,後來張方得到河間王賞識,軍功累至大都督,郅輔也順理成章成為他的副將。
“張方替司馬老賊做了許多惡事,尤其是挾持皇帝,早已埋下了橫死的隱患。”
韓潛慢慢喝著酒,“永興二年的時候,三王圍攻,司馬老賊嚇破了膽,驚疑不定,聽信讒言欲誅殺於他。
可張方也已經對他生了警惕之心,輕易近不了他的身,最後便選中了先父。
用我家人的性命相要挾,逼他給張方下毒。”
祖逍搖搖頭,當時的情況下,只要是被司馬顒找上了,便是個必死之局。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郅輔不管殺不殺張方,都不可能全身而退,徒落得個千古罵名,也是夠倒霉了。
後面的事情,韓潛不說他也能猜到,為了救家人,郅輔選擇了聽命行事,同時也斷了自己的後路。
張方梟首之後,司馬顒為了甩鍋,立刻翻臉殺了郅輔全家。
不過郅輔也是個狠人,趁著這唯一的機會,將在外習武的小兒子郅潛,連夜送了出去。
郅輔的當機立斷,為郅家爭到了一線生機,卻也無法顧忌到其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