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黑丹
  陳景呆在老師的家裡，等待著老師的消息。

  終於，他再也支撐不住，之前從奴隸遊魂那裡逃走的驚心動魄，獨自一人穿越霧氣的孤獨恐怖，得知消息後的火急火燎，再加上和老師的對練，讓他耗盡了所有精神和體力。

  他睡著了，倚靠在牆壁上。

  陳景做了夢。

  夢中，他仿佛回到了另一段記憶裡，他生活在一個和平安穩的國度，婉瞳和李畫星都是他的同學和朋友，他們在學校裡是同一個小組，在學校外是一起回家的夥伴。

  李畫星是一個文靜，靦腆又害羞的小弟弟，他最喜歡的事是戴著眼鏡，獨自一個人坐在公園裡，在樹蔭下畫著湖水，天鵝和人們。

  在他的畫筆下，那些陽光下的事物好像被從當下複刻了下來，永遠留存在時間長河裡。

  婉瞳一個人坐在李畫星旁邊的長椅上看書，她穿著肥大的校服和黑色的校褲，髮型是經典的蘑菇頭：她是一個平素裡十分嚴肅認真的女孩。婉瞳愛讀很多小說和一些文學名著，不苟言笑的嚴肅外表下其實是顆善良，溫暖又敏感的內心，總會照顧著大家的情緒。

  她放下正在看著的書，上面的書名是《成長》，從書封來看，寫的是世人對少年人的高談闊論。

  “怎麽了？”她輕輕開口，似是注意到了陳景的不安與痛苦。

  陳景正凝視著自己的老師，嚴苛卻關心著自己的“專家”，他正穿著個大馬甲子，拿著把木製的太極劍，在鴿群旁邊慢慢起舞，小孩們環繞著他，眼神裡是好奇，沒有恐懼和麻木。

  陳景正看到，在灰燼城蛋殼區裡常去的一家酒館的老板蘇圓阿姨正在叫賣做好的涼面，她推著推車，幾個大人和孩子圍著陽光下的她，她的圍裙上沾滿油膩和辣椒。陳景正看到，灰燼城高牆區的衛兵隊長“張叔”正穿著警察的衣服，在附近的人群旁邊維持著治安。張叔擦了擦頭上的汗，痛快的拿起一瓶礦泉水在喝，陽光下的他看來格外帥氣和令人安心。

  陳景看到了許許多多的人，“百寶袋”阿姨正坐在玩具小攤後，給一個發出嘈雜喜慶叫聲的玩偶塞著電池，獵團裡的戰友，灰燼城裡認識和不認識的人……

  陳景的視角似乎飛了起來，飛到了城市上空，又仿佛無所不在神明，他的眼睛可以穿過時間和空間，在事件的碎片裡暢遊。

  終於，他回到了公園的長椅上，聽到了“婉瞳”的聲音，她正坐在長椅上，平靜的凝視著陳景，柔和而溫暖的陽光灑在兩人之間。

  陳景跟隨陽光往下看去，發現她坐在一個深淵般的黑洞上，無數雙從黑洞裡伸出的黑色的手抱著她的腰和腿，再摁向她的肩膀，把她往深處，黑暗處拖動。

  陳景下意識的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卻抓了一個空。

  她還是那樣的平靜，那樣的嚴肅，直到黑暗吞沒到了她的脖子，她的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仿佛只是在等待陳景的回答，回答她之前隨意的一個詢問。

  然後她徹底消失了，連一句告別都沒有。

  陳景愣住了，還未來得及悲傷，他轉過頭，發現整個世界都處在黑暗之中。

  無數雙黑暗的手從地面伸出，抓著所有陳景熟悉或不熟悉的事物往下墜落，陳景一個人像站在洪水爆發時河流上的孤島，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

  陳景抬頭看向天空，太陽已經不在，一個冷漠，純白的人形站在天空。

  純白色的人形生物低頭看去，看向所有正在墜落的人，像在看一枚枚路邊的石子，被他下意識忽略。

  “不想當一顆石子嗎？”

  似乎有人輕聲開口詢問，陳景最開始還以為是那純白的人形，後來發現，原來那聲音是從自己心裡傳出來的。

  陳景醒了。

  他醒了，像從水裡破出，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他眼前是灰燼城裡的老師“專家”的小屋，外面是濃厚的霧氣，不見陽光。

  “你醒了。”

  耳旁傳來“專家”的聲音，陳景撐著地板坐起，壓抑的呼吸還沒有喘勻，他便看到“專家”坐在旁邊，他的劍放在一旁，手裡捧著個盒子。

  “老師……”陳景剛想說話，卻再次被打斷。

  “我沒有找回你妹妹。”專家說：“但有別的辦法。”

  陳景連忙問：“什麽辦法？”

  他本來聽到前半句，心都涼了，隻恨為什麽這裡是現實，不是一場隨時會消逝的夢。

  “我曾經殺死過一個遊魂，從它那裡得到了這個。”專家揚了揚手上的盒子：“那個遊魂擁有隱藏身形的能力，繞開了前哨，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專家打開盒子，裡面是一粒黑色的，小小的丹丸。

  丹丸並不是圓潤的球形，反而坑坑窪窪，整體也是橢圓的，不規則的。

  “按照理論來說，將數個這種類型的丹煉成可以食用的丹，再配合特殊的儀式去消化它，就可以成為修行者。”專家說：“但這枚丹有問題，它被汙染過了，將它淨化的代價比買完整的丹都要大，所以我把它留了下來。”

  “吃下它，有一定概率，你可以成為一個奇能異士，並且大概率擁有那個遊魂的隱藏能力。”專家說：“我打聽到，你的妹妹被關在船區，很快就會送走。”

  陳景聽得懂自己老師的暗示。

  如果規則內行不通，就用規則外的辦法。如果自己獲得了隱藏身形的能力，完全可以自己去救婉瞳。

  他緊緊盯著那枚小小的黑丹，無可抑製的咽了口口水。

  “另外的概率是，你會變成怪物，從修煉的術語上講，叫走火入魔。”專家說：“我不知道這黑丹配套的修行方法是什麽，對應的儀式是什麽，所以你如果選擇這個辦法，只能賭命。如果你走火入魔了，我會即時殺掉你，不讓你危害城市裡的其他人。”

  陳景又吞咽了一口口水。

  當那枚黑丹被從小盒子裡拿出來後，陳景就從內心產生了渴望，產生了吃掉它，吞噬它的渴望，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

  像這種妖丹，陳景不是沒有見過，可以前見過的時候，都從未產生過這種想要吃掉它的感覺。

  “我必須試試。”陳景沒有任何猶豫，對專家說。汙染，風險什麽的，對於他已經不重要了。

  他沒有道謝，大恩不言謝！即便是這種有很大風險的黑丹，價值也一定不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