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梅裡美式
其實《活著》的開頭並沒有馬爾克斯的影子,莊言之所以提到《活著》,其實就是為了忽悠而已。
果然,馬寅初不明所以地問道:“什麽是一個第一人稱套著另外一個第一人稱?”
莊言解釋道,“類似於一種雙層敘事結構,引用兩個敘事者來用第一人稱講述故事。”
梁啟超他們都皺起了眉頭,雙層敘事他們是知道的,這只不過是一種簡單的敘事方法,但是一本書主要使用這種雙層敘述結構是不是有點奇怪?
而馬寅初沉吟了一會又搖了搖頭說道,“說到雙層敘事結構,就不得不提一下法國的梅裡美,他確實擅長這種創作手法。你提出的這個兩個第一人稱結合,在手段上是可行,不過確實也考驗你的敘述功底。”
馬寅初提到梅裡美,於海他們都是恍然大悟,原來莊言要說的寫作手法就是梅裡美式敘述結構。
梁啟超推了推眼鏡笑道:“我大概知道子言為什麽要提到這種雙層敘述結構了。”
馬寅初也笑道:“我大概也猜到了,不過我倒是要說一句,子言你一直說你文學技巧粗通,可是現在看來,事實並不是這樣。一個文學技巧很差的人,怎麽會寫出《邊城》的那種開頭,又怎麽會這麽熟悉梅裡美式雙層敘述結構?”
而莊言現在完全是半懵的狀態,什麽叫梅裡美式雙層敘述結構?他只知道雙層敘述結構,那是後世作家們經常用到的寫作手法,並沒有什麽稀奇的。
這個梅裡美是誰,莊言在腦海中搜索了好一會,才想起來《卡門》的作者好像就叫梅裡美。
許多人說到《卡門》,或許第一時間想到的會是電影《卡門》還有歌劇《卡門》,特別是後者,只要是稍稍關注過歌劇的人,基本上就沒有不知道比才的這部偉大的歌劇。
而莊言之所以能想到梅裡美的原作,倒不是因為他有多博聞強識,而是他從前有個同桌特別喜歡《卡門》,有段時間天天在他耳邊說這些,漸漸地,耳濡目染就有了印象。
聽馬寅初他們的意思,這種雙層敘述結構,還是由這位梅裡美發明或者興起的。
“嗨,不用解釋,不用謙虛,我們能夠理解。”看到莊言懵著,馬寅初笑道,而後他又對梁啟超說,“卓如,既然子言自己不開口,那就勞你給我們說說,為什麽他會想到這個梅裡美式雙層結構?”
梁啟超沒有推諉,“那我就充當一次解說員來說一下,說到雙層敘述結構,肯定是繞不開梅裡美的。而要說到梅裡美為什麽會創造這種雙層敘述結構,完全是跟他的出身有關系。”
“在說他的出身之前,我們應該要知道一點,那就是作者與作品的關聯是難以隔斷的,雖然我們一直都在致力於隔斷作者與作品之間的關系,但是我們都清楚,這基本是做不到的。”
“而梅裡美在漫長的旅遊過程中,就漸漸地悟出了這種雙層敘述結構,在這種雙層敘事結構中,不論是第一敘述者,還是第二敘述者,他們都無法做到全知全能視角。要想讓故事推進,就必須以第二敘述者的感官變化來發展……”
梁啟超說了大概有十幾分鍾,不過倒也句句扣題,並不顯得冗長繁瑣。只不過莊言知道,這是因為現在的人對於文學技巧的研究還不夠充分,不然梁啟超至少能夠省下來一半的時間。
因為有些梁啟超要解釋一兩分鍾的東西,可能在二十一世紀只需要一個簡簡單單的名詞就行了。
至少莊言以前翻過熱奈特的“敘述視角”,裡面提到了外視角,內視角以及全知視角。還有其他一大堆的專業術語,都是多年研究最後總結出來的東西。
可惜莊言看這類書都是淺嘗輒止,不然要是把這些專業術語都背下來,在這個世界出一本書,那可比前身買的那些亂七八糟教人寫作的書要高大上幾百倍。
說到最後,梁啟超總結道:“正是子言要割舍這種自身與作品的關聯,所以想要選擇這種雙層敘述結構,這樣一來,就會讓人們發現不了故事是假的。”
梁啟超說完,其他人就笑著鼓起掌來,馬寅初笑道:“卓如侃侃而談,說得十分有道理,不過我倒覺得子言現在說起雙層敘述結構沒有必要,因為《活著》的第一人稱視角已經做得幾近完美,如果不是故事本身離現實世界太遠,我想可能大部分人都認為《活著》是一個真實故事。”
莊言笑著搖了搖頭,讓人分辨不出來他想表達什麽。其實他是想說,《活著》對於他來說,就是一個真實故事,他在夢中跟福貴一起把裡面的故事都經歷了一遍。
可以說,這本書就是福貴本人寫的,這樣都不真實,那怎樣才能算是真實?
這時於海忽然一拍額頭說道:“唉,我們剛才不是在說《邊城》的開頭嘛,怎麽又說到什麽雙層敘述結構了?這《邊城》也不是雙層敘述結構啊?”
“對啊,子言,說來說去,你還是沒有解釋你為什麽會想得出邊城這種開頭來。”梁啟超說道。
莊言瞥了一眼於海,心想就這位多事,剛才差點就蒙混過關了,偏偏是他非要再提出來。
不過莊言心裡已經想好了說辭,他說道:“在寫了《活著》之後我就仔細想過開頭的事情,比如《活著》,如果不是用第一人稱,而是改為第三人稱來寫,那麽該怎麽寫?後來,琢磨琢磨就想出來這個開頭了。”
“就這麽簡單?”馬寅初不敢相信地問道。
莊言點了點頭,“嗯,沒多複雜,就是這麽簡單。”
“如果讓你用第三人稱寫《活著》,你會怎麽寫?”梁啟超忽然問。
莊言嘿嘿笑道,“我會這樣開頭,許多年以後,福貴在田裡乾活的時候將會想起,他爹帶他去城裡提親的那個下午。”
馬寅初差點笑得岔氣,“你這完全是在照搬。”
莊言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我抄我自己的,總該可以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