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大軍出征
鹹陽城外,秦軍大營之中。
一陣清風吹拂而過,吹動了營中旗杆之上那一面墨色的秦字大旗。
在這一面秦字大旗之下,此刻正站立著一名名身著甲胄、手握利刃的秦軍士卒。
兩月以來,伴隨著秦王嬴稷的那一道征兵詔令經由一名名快馬使者,逐漸傳向了秦國的每一寸土地。
無數人從關中、從隴西、從漢中,從各地成群結隊地匯聚到了渭水之畔這一座秦國的都城,鹹陽。
往日,這些人或許被稱之為關中人、隴西人、漢中人……
如今,當這些人一同站在那一面隨風飄揚的墨色軍旗之下的時候,他們的身上已然只剩下了一個名字。
秦人!
這一次,他們是以一名名秦軍士卒的身份拿起武器,去和秦國西北那一隻名為義渠的蒼狼一決生死。
聽,無衣的歌聲猶在耳畔;看,先烈的英魂就在眼前。
讓我們操起手中的戈矛,在秦王的詔命之下出征北伐,去覆滅北方那一個秦國的對手,義渠。
“眾將士,聽我號令。”
“一。”
“殺!”
“二。”
“殺!”
“三。”
……
耳畔和著喊殺之聲的一道道號令,將站在校場高台之上的白起從沉思之中拉了出來。
下一刻,白起那如同鷹隼一般銳利的視線,從自己身前的一名名秦軍士卒身上劃過。
入眼所及,眼前的眾多秦軍甲士,仿佛匯聚成為了一片黑色的海洋。
此刻,他們手中那一柄柄正在陽光照耀之下的熠熠生輝的利刃,便猶如水面之上所散發出的一點點晶瑩。
雖然這一片海洋表面上顯得頗為平靜,但是在那平靜的海水之下,是一股充滿了危險的暗流。
假如敵人深陷入這一片黑色海洋,那麽頃刻之間便會被其所吞噬,最終化為戰場之上的一具具冰冷的屍體。
就這麽看了許久,白起的左手不自覺地按上了腰間的佩劍,眼中更是浮現了一絲凝重的神情。
又是數息之後,伴隨著這耳畔那不時響起的喊殺之聲,白起手按長劍緩緩走下了校場前方的高台。
越過一名名正在操練的秦軍士卒,穿過四蹄翻飛的騎兵訓練場,白起的身影最終站在了秦軍大營最核心的一座大帳之前。
腳步緩緩停了下來,看著身前這一名手持長戟護衛在前的秦軍甲士,只聽白起沉聲問道:“嬴華將軍可在帳中?”
“啟稟五大夫,嬴華將軍……”
沒等這名值守帳外的秦軍甲士將白起的問題回答完,大帳之中卻是傳來了一道爽朗的聲音。
“是白起嗎?快快入帳。”
這一道聲音的主人不是嬴華,又是何人呢?
聽著大帳之內嬴華的呼喚聲,帳外的白起輕輕道了一聲諾,然後掀開大帳帳簾並緩步走入了大帳之內。
腳步剛一進入大帳,白起一眼便看到了帶著滿臉笑容,正向著他走來的嬴華。
“砰……”
依舊是兩人見面時慣常用的招呼方式,嬴華右手緊緊握拳,重重錘在了白起的胸前。
感受著從胸前傳來的那一份疼痛,白起的臉上不僅沒有半點異色,反倒是同樣露出了一絲笑容。
“嬴華將軍,末將白起前來拜見。”
“好小子!”
對於眼前的白起,嬴華並不是第一次和他打交道了,以往在戰場之上兩人就沒少並肩作戰。
這一次攻伐義渠,嬴華為主將、白起為先鋒,想必兩人之間應當會配合得十分默契。
視線輕輕在白起的身上掃過,看著對方氣質之中的那一道鋒芒,嬴華臉上的笑意愈發明顯了。
“白起,這一次咱們可又是並肩作戰了。”
“白起定當不負大王重托、不負嬴華將軍期盼,盡自己所能助將軍、助秦國掃滅義渠。”
“好了,這大帳之中也沒有外人,我和你也是老友了,不用如此拘謹。”
聽完剛剛一番話語之後,嬴華先是走上前去輕輕拍了拍他的右肩,然後只見他將白起引到了大帳中央的位置。
“來,白起,拜見一下我軍此戰的軍師。”
順著嬴華手指的方向,白起的目光緩緩向前看去,一道正站在一張巨大的沙盤之前沉思的白色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之中。
聽到耳畔兩人提到他的話語聲,那一道白色身影緩緩抬起頭來,一張無比熟悉的面容出現在了白起的視野之中。
數息之後,白起緩緩向前幾步來到了這人面前,躬身一拜道:“末將白起,拜見先生。”
“那日一別,姬凌與將軍已然有快半年未見了吧。”看著眼前的白起,站在沙盤之前的姬凌帶著一縷笑容輕聲說道:“如今你我再見之時,卻是已然成為了並肩作戰的戰友。”
“能與先生成為戰友,是白起之幸。”
說完了這句之後,白起回身看了看身後的嬴華,然後將視線重新落在了眼前的姬凌身上。
“嬴華將軍曾多次和白起說過,先生用兵之能遠在他之上;數月之前,平野之上那一場與義渠的遭遇戰,更顯示了先生精於用兵、善於用兵。”
一番對於其的推崇話語之後,白起向著面前的姬凌拱手一禮,“白起相信此戰有先生運籌帷幄,必然能夠大破義渠。”
“將軍之言,倒是令姬凌有些無地自容了。姬凌的用兵之能,實在難和白起將軍相比。”
“姬凌如今正有一事不明,還望白起將軍能夠一解姬凌心中所惑,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當姬凌這一個要求拋出之後,白起當即面色一肅,向著前方拱手一禮道:“先生既然如此說了,那麽白起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
一聲叫好之後,姬凌將白起引到了主帳中央那一張巨大的沙盤旁,與此同時他的手中已然多了一杆木杖。
伴隨著視線在這一張沙盤之上遊走,白起已然看出了這張沙盤之中的關竅。
眼前這一張之上所勾畫出的山川道路的分布,分明是秦國西北部地理的一個縮小版。
明白了這一點之後,白起的眼中忽然閃過了一絲鄭重,很顯然對方接下來要問出的問題就是關於即將開啟的那一場大戰的。
事實也沒有出乎白起的預料,只見姬凌手中的木杖先是落在了秦國西北邊境之上的一處城邑之上。
“將軍請看,這裡便是原本的義渠都城鬱郅城。自八年之前先惠文王派遣大軍攻伐、奪下這義渠都城以來,這鬱致城一直是我秦國的西北邊關的重鎮。”
簡單介紹了一番鬱郅城的情況之後,姬凌手中的木杖輕輕移向了秦國的西北的義渠境內,在那裡同樣標注著一座城邑的位置。
手中木杖一停,只聽姬凌對著白起繼續說道:“將軍請看,這就是我秦國派出的細作所探聽得知的義渠王庭的所在。”
“在惠文王、武王兩代先王的進攻之下,義渠人的王庭不斷北移,如今他們距離鬱郅之間的距離已經超過了百裡。”
又將義渠王庭的情況向白起簡單介紹了一番之後,姬凌手中的木杖在鬱郅城和義渠王庭之間輕輕勾畫了一條細線。
“此次,我秦國八萬大軍便要在這一條線上,與義渠大軍來一場決戰。具體如何對敵,白起將軍不妨直言?”
白起默默聽完了姬凌的這一番介紹之後,卻是沒有立即給出答案,而是將目光輕輕看向了對方。
“不知先生以為此戰應當如何進行?”
當耳畔聽到白起這一聲反問,姬凌的目光與已然來到兩人身旁的嬴華相對而視,然後兩人的眼中都不禁浮現了一絲笑容。
瞬息之後,帶著那一份笑容只聽姬凌向著白起輕聲說道:“剛剛我和嬴華將軍論及此戰,我二人對於戰局的看法卻有些不同。如今正好白起將軍來了,我二人認為正好聽聽你的看法?”
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白起的目光轉而看向了身旁同樣臉帶笑容的嬴華,拱手一禮之後輕聲問出了心中的話語。
“不知嬴華將軍胸中有何良策?”
白起這一句問話落下,嬴華卻是沒有什麽隱瞞的打算,當即走到姬凌的身旁輕輕接過了對方手中的木杖。
隨後,只見嬴華手執木杖在這沙盤之上,如同一名棋手一般在這經緯之間布置了起來。
嬴華久在邊關、深知義渠人的虛實,而這也令他選擇了一種最為直接的辦法。
在嬴華看來經過秦國數十年的攻勢特別是秦惠文王更元十一年的那一次攻勢之後,義渠的國力已經不複當年。
此戰,他率領的八萬大半都是之前上過戰場的精卒,其戰力更是勝過義渠士卒許多。
只要自己率領大軍穩扎穩打,一步步蠶食義渠的剩余疆土;那麽大軍兵臨義渠王庭之日;便是義渠覆滅之時。
片刻之後,伴隨著嬴華的講述之聲緩緩落下,大帳之中忽然陷入了一陣寂靜之中。
歷經了心中的一番沉思,白起忽然抬起頭來對著嬴華沉聲說道:“嬴華將軍之策,確是對於義渠最為穩妥的戰略。”
“對比我秦國與義渠之間的國力,義渠遠遜於我秦國。在這種情況之下,我秦國確是可以用堂堂正正之勢,向著義渠碾壓過去。”
“大軍所到之處,義渠國土便化為秦土。”
聽著白起對於自己計策的評價,嬴華臉上充滿了燦爛的笑容,同時他心中對於白起也更生出了幾分好感。
只是,就在嬴華心中歡喜之時,白起接下來的話語卻是讓他臉上的神色驟然一變。
“孫子有言: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
“嬴華將軍剛剛那番計策確實是堂堂正正之勢,不過白起以為此番我秦軍在以正兵大軍壓境的同時,也可派出一支奇兵。”
白起這話一出,嬴華的臉上便是一陣錯愕閃過,而站在兩人身旁的姬凌卻是帶著一絲笑容看向了白起。
“具體如何執行,不妨細說。”
“諾。”
向著姬凌躬身一諾之後,白起從嬴華的手中接過了那一根木杖,然後在沙盤之上闡述起了自己此番的對策。
在白起的設想之中,可以將八萬秦軍分成兩個部分,一個是擁有大部分兵力的正軍,另外一個則是擁有著速度迅捷、攻勢迅猛特點的奇兵。
當秦國與義渠的戰爭真正打響的時候,可以先令正軍以堂堂正正之勢從鬱郅城向義渠王庭進發。
這路正軍作用一共有兩個,其一給義渠王庭的義渠人以壓迫,其二吸引義渠人的目光,給奇兵留出可以施展的余地。
接下來,當義渠人派出大軍迎戰秦軍主力的時候,這支奇兵服迅速從側翼越過義渠的大軍,直插義渠大軍後方的王庭。
最後,奪下王庭的這支奇兵短暫休整過後轉而南下,與正軍南北夾擊其中的義渠大軍。
許久之後,當白起的話語在大帳之中緩緩落下之後,嬴華的目光先是了看白起,又看了看一旁的姬凌。
“此次倒是先生勝了,白起剛剛這番計策卻是和先生所說如出一轍。”
白起聽到嬴華道出這一聲感慨,帶著幾分驚奇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姬凌。
“沒承想,先生所想……”
“不錯,將軍之策與姬凌之策確是暗合。”笑著對白起回了這一句之後,姬凌的視線緩緩落在了嬴華的身上,“嬴華將軍,現今卻是如何?”
聽到了姬凌的這一聲話語之後,嬴華輕輕吐出了一聲歎息,然後面上帶著一份鄭重看向了對面的白起。
“白起,本將有一個任務要交給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末將白起,願聽將軍調遣。”
“好!”
一道叫好聲之後,只聽將軍嬴華對著面前的白起用著洪亮的聲音命令道:“先鋒白起聽令,本將命你率本部兩萬人馬時刻待命。待到大軍自鬱郅城出擊之後,你部尋機北上,目標……”
“義渠王庭。”
聽著嬴華這一道軍令,白起的心中頓時生出了無限的豪情,然後只見他躬身一拜。
“末將白起,謹奉將軍軍令。”
……
數日之後,伴隨著一陣雄雞的報曉之聲,朝陽從地平線之上緩緩顯露出了自己的身形。
一抹晨曦從天際落下,照在了秦軍大營之中那一面墨色的秦旗之上,也照在旗下一名名秦軍的面容之上。
今日的秦軍大營少了幾分往日裡訓練廝殺的喧鬧,卻多了幾分寧靜與肅然。
一名名秦軍甲士筆直地站在校場之上,他們那如同天空一般深邃的目光靜靜地注視著前方,仿佛是在等待著什麽人的到來。
許久之後,一道洪亮的報號之聲在校場之上響起。
“大王到。”
在這一道報號聲落下之後,秦王嬴稷緩緩出現在了在場諸位將士的視線之中。
只是與往日裡身穿冕服不同、今日的秦王嬴稷卻是特意換上了一身帶有玄鳥紋樣的甲胄。
身穿甲胄、腰佩長劍,如一名少年將軍一般的秦王嬴稷一步步地踏上了高台,並最終站在了前方數萬名將士的面前。
看著前方如同黑色海洋一般的景象,秦王嬴稷一時之間卻是難以抑製胸中的激蕩。
只見他心神一定,緩緩向前走了幾步,並最終站在了那一座高台的最前方。
眼見著上方的秦王嬴稷出現在自己的視野之中,下方的數萬名秦軍將士隨即向著前方單膝一拜。
“參見大王。”
“參見大王。”
“參見大王。”
……
如同山呼海嘯一般的呼喊聲並沒有將年輕的秦王嬴稷嚇退,反倒是讓他的心中更是生出了無限的豪情。
在這一刻,他的心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眼前的這支是他大秦的精銳、是屬於他嬴稷的精銳。
許久之後,那一陣陣的呼喊之聲緩緩落下,隨後只見秦王嬴稷面色一凝,對著前方的一名名秦軍大聲呼喊道:“我大秦的銳士們。”
“義渠無道,屢次南下侵犯我大秦。義渠大軍鐵蹄之下,無數秦人命喪敵手,這令寡人心中痛心不已。”
“今日,寡人派遣眾位將士北上,便是要徹底覆滅義渠,為我死去的秦人復仇。寡人相信有諸位將士同心協力,一定可以蕩平義渠,還我大秦北境一片安寧。”
一番話語之後,只見秦王嬴稷面色一肅,用盡全身氣力呼喊道:“將士們,寡人會在鹹陽等諸位凱旋。凱旋之日,寡人將為將士們授爵封賞。”
“將士們,此戰寡人便拜托諸位了。”
聽著秦王嬴稷這一番話語特別是聽到授爵封賞的時候,下方的一名名秦軍的臉上都洋溢出了強烈的戰意。
這一刻他們恨不得立刻便去往前線,與義渠人真刀真劍地拚殺一場,去奪取那屬於他們的錢財、土地還有爵位。
後來,眼見秦王嬴稷向著他們躬身一拜之時,在場的這些秦軍心中又是生出了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感覺。
下一刻,這種感覺與剛剛心中的強烈戰意凝聚一處,最終形成了一道能夠震動天地的呼喊聲。
“大王萬年,大秦萬年。”
“大王萬年,大秦萬年。”
“大王萬年,大秦萬年。”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