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調轉攻勢
  “寡人乏了，你先下去吧。”

  “諾。”

  伴隨著楚王羋槐帶著幾分疲憊的命令之聲，太子羋橫躬身應諾，一步步地離開了這一座大殿。

  當自己的腳步緩緩踏過殿門門檻，當耳畔已經沒有了楚王羋槐的氣息，太子羋橫這才敢回過頭來看看身後的那一座大殿。

  從進入到離開，太子羋橫可以說是經歷了一段漫長的時間，而其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令他感覺是度日如年。

  即使此刻已然走出了身後的大殿，但是當楚王羋槐的呵斥之聲浮現在耳畔的時候，太子羋橫的內心也不禁顫了一顫。

  而此刻依舊有些火辣辣的臉龐，卻是讓太子羋橫對於自己父王的權威更添了幾分印象。

  就在太子羋橫帶著幾分畏懼看向了身後的那一座大殿之時，忽然一陣輕風從他的身後拂過。

  輕風吹拂在旁人臉上，那感覺可謂是柔和。

  只是不知什麽時候，太子羋橫的後背已然被汗水所浸濕，再經過輕風這麽一吹。

  太子羋橫隻覺得自己的後背之上，卻是傳來了一陣寒意。

  在寒意的侵蝕之下，太子羋橫猛然一驚，立刻便沿著腳下的道路離開了這個令他記憶深刻的地方。

  從太子羋橫那有些凌厲的腳步之中，我們不難看出他此刻心中的那一份畏懼；
  只是左徒屈原、公子子蘭等人的命運，是否會因為今日楚王父子之間的這一番對話而有所改變？

  那就要靠時間來給出答案了。

  也就是在太子羋橫狼狽奔逃、聲音很快消失在楚王宮後殿的同時，鄧城以南的漢水之畔卻是響起了一陣戰馬的嘶鳴之聲。

  “駕駕駕……”

  伴隨著一陣催馬之聲，數十騎身披墨色甲胄的騎兵出現在了地平線之上。

  打眼望去，這隊秦國騎兵之中身著將領甲胄的卻是有兩人，一人中年另外一人乃是壯年。

  雖然已經是中年，不過那名秦軍將領卻是依舊英武過人，只見他身下的戰馬在他的操控之下端的是四蹄翻飛。

  而跟隨在他身後的那名壯年的將領，則是不落下風，那一聲聲的馬鞭伴著戰馬四蹄踏地的沉重響聲越傳越遠。

  兩人之間這一陣激烈的追逐進行了許久，直到前方那一條滾滾流過的漢水阻攔了兩人前進的腳步。

  “籲……”

  輕輕一勒身下戰馬的韁繩，那名中年將領便在漢水之畔停了下來，與此同時他的目光靜靜地注視著前方這一條奔流而過的大河。

  “司馬將軍，沿著這條漢水往南，我軍便可直下楚國都城郢都。”

  正當那名中年將領的視線靜靜地注視著前方之時，一陣馬蹄踏地的聲音出現在了他的身後，緊接著又是一道稟報之聲在他耳畔響起。

  將視線從眼前這一條漢水之中收回，轉身看向已然來到身旁的屬下，中年將領的臉上忽然浮現了一分難得的笑容。

  “白起，可有興趣陪老夫單獨走走？”

  “固所願，不敢辭爾。”

  說完這一番話語，中年將領哦不，應該是秦軍主將司馬錯與自己的副將白起相視一笑。

  一股別樣的默契在兩人之間緩緩展開。

  ……

  “將軍有令，分散警戒，百步之內不得有人。”

  “諾。”

  伴隨著一名秦軍親衛的號令聲，跟隨司馬錯與白起二人而來的數十名秦軍騎兵各自散開，按照命令嚴格地執行著自己的職責。

  至於身為將軍的司馬錯與白起二人，則是同時下了戰馬，緩緩地沿著漢水向前走去。

  就這麽平靜地走了好一會兒之後，身為主將的司馬錯對著白起緩緩說道：“白起，自我軍出征楚國以來，你可謂是勞苦功高。”

  “在你的率領之下，我秦軍不僅接連奪取了楚國的數座城邑，更是兵不血刃地奪下了作為鄢郢門戶的鄧城。”

  “你的功勞我已經寫成戰報傳回鹹陽，相信此番戰事結束之後，大王必然會對你有所封賞。”

  聽完了司馬錯的話語，白起心中自然是欣喜不已的，不過他還是以謙虛的態度回復了自己的主將。

  就見白起對著司馬錯躬身一禮，“白起多謝司馬將軍，只是白起身為秦將，為國開疆拓土乃是本分，封賞一事……”

  “自商君變法以來，我秦國從來都是有功激賞，有過重罰。既然你身負大功，又何必推辭呢？”

  用言辭打斷了白起的話語之後，司馬錯的視線再次與白起對視，他的眉宇之間滿是對於身旁這位後輩的欣賞。

  對於白起這位年紀輕輕便嶄露頭角、甚至已然能夠獨當一面的將領，作為前輩的司馬錯可以說是寄予了厚望。

  從藍田之戰前的優秀表現，再到平定義渠之時的驚才絕豔，白起用一次次的戰績向司馬錯展現著自己所具備的優秀軍事才能。

  甚至司馬錯心中很清楚，若是再過數十年攻楚，白起絕對不會僅僅是自己身旁的副將。

  那時的他必然會成為天下之人矚目的秦國第一名將。

  至於秦王嬴稷此番讓白起擔任他副將的用意，司馬錯的心中自然也是十分清楚，不過是因為白起在秦國軍中的資歷還不夠。

  想到這裡司馬錯突然回憶起了一件事，而與此同時他看向身旁白起的目光卻又多了幾分變化。

  “白起，老夫曾聽大王說起過若是此戰能夠攻佔楚國都城郢都，便封老夫和你為君，此事你可知曉？”

  聽到司馬錯突然提起這件事情，與他一同緩步向前的白起先是一愣，然後便聽他向著對方沉聲訴說了起來。

  “不瞞將軍，白起也曾聽大王提起此事過……”

  接下來，兩人一邊沿著漢水向前走著，白起一邊將那日府邸之中秦王嬴稷的許諾訴說給了司馬錯知曉。

  片刻之後，司馬錯聽完了白起敘述的經過之後，先是陷入了一陣的沉默，隨後只見他帶著幾分遲疑的目光看向了白起。

  “白起，此戰我秦軍恐怕不能攻佔郢都了。”

  司馬錯突然說出的這一番話語，卻是讓一旁的白起有些疑惑，一時之間他甚至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復。

  反應過來之後，只見白起帶著滿臉鄭重對著身旁的司馬錯說道：“啟稟將軍，我軍一路以來攻勢順利並沒有遭受什麽大的損失。憑借我軍如今的兵力南下漢水、攻取鄢城乃至郢都並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還請將軍給白起、給我秦軍一個機會，我軍必然可以在不久的將來將我秦國的軍旗插在郢都的城牆之上。”

  白起說話的時候，司馬錯的目光始終靜靜注視著他，直到他將剛剛這一番擲地有聲的話語說完才收回。

  兩人之間的沉默又是持續了好久，然後就聽司馬錯用著有些低沉的話語對著白起說道：“不是老夫不信任你白起，也不是老夫不相信我軍能夠攻佔鄢城、郢都……”

  “實在是如今天下之間的形勢，使我秦國就算是有能力，也不能去攻佔楚國的郢都。”

  司馬錯的視線從白起的臉上劃過，緩緩移向了身旁那一條波濤滾滾的漢水。

  聽著耳畔不斷響起的流水之聲，司馬錯對著身後白起沉聲說道：“看過前些日子魏冉將軍送來的戰報了嗎？”

  “啟稟將軍，末將早已經看過。垂沙之戰，我聯軍斬殺楚軍主將唐昧、大破楚軍主力。”

  聽著白起的稟報，司馬錯仍舊是望著前方的漢水，輕輕地點了點頭。

  “此戰過後，楚國國勢已然衰落，再也沒有和我秦國以及齊國兩大強國爭鋒的可能。”

  拋出這一番論斷，司馬錯先是停頓了片刻，然後才繼續說道：“這是包括我秦國、齊國乃至天下各國都希望看到的。”

  “只是除了我秦國之外，天下各國都不希望楚國完全沉淪下去，也不可能坐視我秦軍佔領楚國都城。”

  司馬錯的這一番話，讓站在他身後的白起陷入了沉思。

  天下各國只是希望曾經強大的楚國衰落下去，卻並不希望它徹底沉淪。

  因為楚國徹底沉淪，能夠從中獲益的國家或許有很多，但其中受益最大的一定是秦國。

  在這種情況之下天下各國特別是其中最強大的齊國，又怎麽可能坐視秦國攻佔楚國鄢郢之地，繼續削弱楚國的實力呢？
  秦國一旦攻破了楚國的都城郢都之後，成為眾矢之的的秦國便會遭遇來自以齊國為首的諸侯聯軍的攻伐。

  若事情真的按照那樣發展下去，今日的楚國，未必不是明日的秦國。

  一陣後怕從白起的心頭生出，然後就聽他對著前方的司馬錯沉聲求教道：“不知將軍可有什麽應對之法？”

  “當年老夫曾和張相為先下巴蜀還是先攻韓國而在朝堂之上辯論，最終先王采信了老夫的先下巴蜀的建議。”

  “今日，老夫還是那條計策。既然奪下郢都我秦國會成為眾矢之的，那麽何不調轉攻勢？”

  聽到司馬錯的這一番話語，白起再次陷入了思索，他的思緒在楚國的山川地理之上移轉。

  最終只見他猛然抬頭，大聲說道：“將軍是說，放棄對於郢都的攻伐而取黔中郡、巫郡兩郡？”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