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無常刀
  半日之後，抓到了數千俘虜的淺井長政沒有繼續追擊，而是率領軍隊暫時撤回了鷺山城。

  盡管義龍軍遭受了水攻，但他一開始號稱舉兵兩萬，就算在長良川遭受了一定的損失，又被施以水攻，現在仍然有將近半數可戰之軍，以及數量未知的妖怪。

  與此相比，淺井軍本來就沒有全軍出動，更是要分出一部分人手去押送俘虜，兵力就更少了，現在進攻，實在不是個最佳時機。

  淺井長政決定鎮之以靜，先把長良川之戰的詳細經過，大肆的宣揚出去，甚至還不惜動用了伊賀忍者和一部分新近投靠他的甲賀忍者的渠道。

  他很想知道，當眾多齋藤家的家臣們，以及周圍的各大勢力都知道義龍能製造並禦使妖怪之後，他們究竟會做何反應呢？

  除了恐懼以外，他們是越發敵視義龍，還是懾服於他的力量呢？
  如果是前者還好，如果是後者，他也要考慮淺井家對待其的態度了。

  同時淺井長政也再次向北近江發動了小范圍的動員令，要求家臣們派出一定的兵力，準備進軍美濃，尤其是要守住鷺山城這個橋頭堡。

  這可是道三耗費了數十年精力所打造的山城，輕易放棄可就太可惜了。

  當然，在此之前還是要徹底將鷺山城內的妖怪掃清，道三需要依靠妖怪來防守，但自己可不需要。

  於是接下來的幾天裡，阿秀和無明就帶著殺鬼隊再次忙碌起來了。

  鷺山城從外面看起來雖然不算多大，但實際上山中早已經被挖空了大半，到處都是密道，又在之前道三的法術所引發的地震中出現了更多的岔道和思路，這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完成的任務。

  橋姬、蜂須賀小六則都帶著各自的手下，跟隨押送俘虜的淺井亮親隊，一起返回了北近江，在那裡，他們還有新的任務。

  橋姬需要繼續負責整個琵琶湖的安全，以及警惕六角家狗急跳牆，從水上偷襲小谷城。

  而蜂須賀小六則要先準備一場簡單的婚禮，然後再決定何時前往出雲，和阿國匯合。

  沒錯，就是婚禮。

  也不知道是一見鍾情，還是單身太久了，總之蜂須賀小六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答應了淺井長政之前的提議，決定娶橋姬手下的蚌女為妻，而且還是一大一小一對姐妹花。

  他那猙獰的背甲雖然在人類看來十分恐怖，但蚌女們卻十分喜歡，認為那是勇武的象征，可以說是兩情，啊不，是三情相悅了。

  所以淺井長政直接決定為他們在琵琶湖上舉行婚禮，由橋姬和小巫女加賀負責協助。

  可惜屆時場面應該不會太熱鬧，畢竟哪怕是在川並眾的內部，知道蜂須賀小六真實身份的也不過是前野長康等寥寥幾人而已，那些河童們的智慧太低了，它們恐怕沒辦法理解婚禮的意義。

  不過接下來美濃的戰事也暫時用不上他們川並眾了，所以給他放個婚假也無所謂，接下來的重點是義龍自己，以及美濃的重臣，甚至是織田信長和今川家的動靜。

  也不知道明智光秀那邊到底有多少進展？而且之前在義龍軍中看到了竹中家的旗號，如果是半兵衛的話，也許安藤守就的態度，也值得進一步的關注啊.
  正思慮間，侍衛稟報齋藤利治求見。

  沒有浪費太多的時間，神情略微有些落寞的齋藤利治很快就雙手捧上了一把太刀：“殿下，這是父親生前所用的愛刀之一，在上次長良川之戰時被義龍奪取，現在失而復得，在下想要獻給殿下。”

  “只有在殿下您的手裡，才能發揮出它真正的力量！”

  長良川之戰，齋藤義龍僥幸逃脫，但除了俘虜以外，他還有大量的輜重物資被淺井軍獲得。

  按照淺井長政之前頒布的法規，參與的武士也有資格根據功勳分得一部分，這把太刀就是分給齋藤利治的，其他人或許都沒能想到，這竟然是道三曾經用過的。

  淺井長政看著這名比自己還要小上一些的少年，不過是幾日的功夫，在接連遭受了數次劇變之後，他明顯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但似乎一下子也變得堅強了許多。

  “也好，那我就收下它罷。”

  伸手接過了這把道三的遺物，一入手，淺井長政就察覺到了有一股獨特的法力在刀身流轉不停，很明顯，這是一把使用特殊手段鍛造而成的法術太刀。

  雖然並不是特別強大，但勝在全面，對各種法術都有一定的增幅，而且這把刀明顯已經鍛造很久了，在靈氣複蘇之前的尼朋，能做到這點也的確是難能可貴了，或許這也是楚葉矢眾的傳承？
  可惜在道三的寶庫之中，他只找到了有關於楚葉矢眾訓練之法的記載，但是並沒有任何關於製造薙刀鐮、機關棍，亦或者法器的相關資料，大概那些都存在道三的腦袋裡了吧。

  不過倒也不算什麽大事，先不說無明那裡也有同樣的記載，在安倍晴明的傳承中，更加強大的法器也有很多，他現在唯一欠缺的也只是時間、精力，以及材料而已。

  拇指輕彈，太刀出鞘，一抹清冷的刀光當即映入淺井長政的眼中，即使淺井長政也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一把寶刀。

  “它可有名字？”

  “父親稱其為無常，意為‘萬物皆無常，有生必有滅’。”

  “無常嗎？”

  微微歎了口氣，淺井長政感覺有些可惜了，像道三這麽有趣的人，竟然死在了鷺山城內，如果他能多活幾年的話，自己的生活想必也會多出許多樂趣吧？

  淺井長政伸手拂過了無常刀，隨著火光一閃而逝，刀鍔上也多出了這兩句話。

  有雷刀和玉扇在手，這把刀放在他手裡倒是有些浪費了，以後有機會再賞賜給其他人吧。

  收起了無常刀，他認真的看了對方一眼：“利治，對於義龍，以及他所統領的齋藤家，你有何想法？”

  齋藤利治頓時神情一凜，接著他毫不猶豫的深深下拜：“一切都遵從殿下的指示，在下隻願為殿下手中的利劍，永世效忠於淺井家，效忠於殿下。”

  “對於美濃和義龍，在下也僅僅有一個願望，那就是希望殿下能送義龍親自去向父親道歉！”

  淺井長政聞言微微眯起了眼睛，從對方的表現來看，他就知道對方在此之前早已經準備好了應對的措辭，所以才能在此刻如此果決。

  或許義龍繼承了道三在法術方面的天賦和毒蛇般的心性，但眼前的少年也繼承了一部分道三的智慧。

  他或許早已經有所明悟，無論如何，在義龍展示出了能夠製造並禦使妖怪的力量之後，在淺井家、織田家乃至於今川家都紛紛將手伸進美濃之時，憑借他齋藤利治的力量，是無論如何也無法保全美濃的土地了。

  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不爭不搶，主動向自己表明忠心，這樣或許才能保有他齋藤家的名號。

  不得不說他很聰明，他的運氣也很好，因為淺井長政早已經決定要給他機會了。

  “很好，利治，你的願望我已經知道了，但我要你知道，只要你還活著，齋藤家就終究有重新崛起的機會，我也會給你這個機會。”

  尼朋農民有一種非常獨特的鄉土情結和同理心，那就是隻認同本地出身的領主。

  不管本地領主對他們多麽惡劣，一旦領主被擊敗、被征服，換上了來自外地的新領主，哪怕新領主對他們比之前好上十倍，但也幾乎沒有什麽效果。

  他們仍然會被本地領主報以極大的同情，甚至會有自發的反抗與叛亂發生，只為了能把本地的領主重新換回來。

  這對於震旦人來說也許完全無法理解，但對於尼朋人來說卻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也正是這種其他的心裡，使得在過去的數百年裡，尼朋大名之間的戰爭就算分出了勝敗，也很少會有真正趕盡殺絕的情況。

  勝利者仍然會任用原本的領主，繼續統治他原本的領地，頂多就是做一些處罰，沒收一部分領地，或者是進行一些限制，要求對方交出質子之類的而已。

  之前在淺井家攻佔了六角家的三個郡時，因為當地的領主和高級武士要麽是在野良田一戰被殺光了，要麽就是如三雲賢持、高宮勝義等人，已經正式加入了淺井家，所以這個問題不是特別的嚴重。

  但如果是接下來對方美濃的話，問題就要大了許多，這也是淺井長政會如此優待稻葉一鐵，以及齋藤利治的重要原因之一。

  因為如果沒有本地領主投效的話，就算淺井家最終擊敗了義龍軍，成功佔領了美濃，恐怕至少要需要三年、五年，甚至更久，才能把此地逐漸轉變為相對安穩一些的大後方。

  但是在接下來這個風雲動蕩的時代，因為美濃一地就耽誤五年的時間，那可實在是太浪費時間了。

  可如果換成了本地的領主在旁輔助的話，時間成本就將大大的降低了，而且後患也要小上許多。

  至於因此而導致的權利過度分散之類的事情，其實淺井長政並不是特別的在乎，他無意於徹底改變尼朋的傳統，因為從一開始，他就不是為了土地而發動的這場戰爭。

  他之所以會試圖征服更多的領地，只是為了更方便的收集靈石，以及宣傳黃龍的信仰啊！
  齋藤利治當即感激涕零，連連叩首不已，在父親死後，他突然間就成熟了許多，不管最後事情會發展成什麽模樣，但有殿下的這句話在，他和齋藤家就不至於徹底的沒落！

  他剛剛離開沒多久，軍師沼田祐光就表情有些古怪的走了進來：“殿下，織田信長派遣使者前來，似乎有意要以他的妹妹阿市公主來和本家聯姻，確立穩固的盟約，另外他的妻子濃姬也另有信件在此。”

  在當初他遊歷的時候，他曾經在清洲城見過織田信長，當時對方就宣稱如果要娶他妹妹阿市的話，起碼也要等自己佔領了南北近江之後才行。

  可是沒想到信長這麽快就打破了他自己的話？
  順手接過信件的淺井長政還沒打開，看到對方那極為古怪的表情，他就不由得挑了挑眉：“哦，這樣啊，我知道了，不過祐光你為何是這幅表情？”

  聽到淺井長政發問，沼田祐光頓時就有些抑製不住了：“因為他要聯姻的對象是殿下您啊！”“不過是區區織田家，他甚至連尾張都未能完全統一，一旦今川家上洛的話，織田家的覆滅也就近在眼前了，他織田信長有何德何能，竟然膽敢與殿下聯姻？”

  淺井長政頓時啞然失笑，他懂了。

  擁有平行世界記憶的他，才知道那個尾張的風雲兒在未來有可能掀起什麽樣的驚濤駭浪。

  可是在眼下尼朋人眼中，信長不過是一個尾張的小大名，在繼任為家督之後，費了數年時間才勉強平定家中的內亂，接著就要面對“東海道第一弓取”的強大壓力了。

  雖然在前幾日的戰鬥中，他也展露出了一部分力量，能在齋藤家和今川家的聯手之下全身而退，但這也僅僅是勉強摘掉了他“尾張大傻瓜”的帽子而已。

  不管是名望、勢力、戰績，亦或者是個人的實力，在許多人看來，對方都是不如先戰六角，後勝義龍的自己，甚至連沼田祐光這樣的智者也不例外。

  所以沼田祐光會有這樣的想法和表情，還真是一點也不奇怪。

  “呵呵，大概是因為他有一個容貌驚人的妹妹吧，也許不一定會是尼朋第一，但至少前三應該是沒問題的。”

  盡管阿市現在才只有十來歲，臉蛋和身材都還沒長開，但他仍然記得上次見到阿市之時的驚豔，當然了，這和自己體內那個好色的比翼鳥也脫不開關系。

  不過如果阿市真的能嫁給自己的話，一雌一雄兩隻比翼鳥守護靈，也許還有重新相會的機會。

  沼田祐光聞言頓時恍然大悟，原來如此，話說殿下也已經元服了，的確是該尋找一位合適的妻子了。

  雖然在他看來，不管是織田家和本家，亦或者是織田信長和殿下，都並不完全是處於平等地步，尾張或許石高更高一些，可是四周都是強敵，而北近江卻是真正的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但如果那位阿市公主足夠美貌的話，那就問題不大了。

  “殿下，那我們該如何回復？”

  淺井長政沉吟了一下：“嗯，就說我原則上是同意的，但現在阿市還太小了些，先讓我們找機會多多培養培養感情吧，而且也要阿市自己願意才行。”

  培養感情？還要阿市願意？
  什麽時候，身為武家的女兒，也能有自己的選擇了？
  這是殿下在刻意拖延時間，還是說，這其實也是殿下不同於其他武家的器量？
  沼田祐光心中思緒連篇，盡管他也自詡為聰明人，可是自從加入了本家之後，和殿下接觸的時間越長，他就越感覺殿下的神秘與強大，他還有許許多多的東西要學習啊！
  “是，殿下，臣下立刻就去起筆，完成之後再由殿下過目。”

  這也是淺井家的現狀，淺井長政隻負責大略，他不會隨便參與到具體的細節，因為沒有那個必要，他也沒有那麽多的精力。

  他會給自己的家臣們以相當大的自由，等到事情辦完了之後，合格的賞，不合格的就罰。

  諸多家臣們一開始都非常的不適宜，因為在當下的尼朋，幾乎所有大名的控制欲都非常強烈，他們恨不得知道自己每一名家臣有多少土地和糧食，只不過大多數時候他們都沒那個實力做到而已。

  但是現在淺井家卻完全不同，殿下似乎對於土地或者金銀都不太感興趣，只要能保證對他的忠誠，殿下甚至可以說慷慨得難以置信。

  甚至很快一些老臣都發現，比起之前的“重臣合議製”，現在殿下一言而決的制度，不管是效率還是其他方面都明顯要好上太多倍了。

  當初重臣們的合議不僅極為浪費時間，而且最後決定的方向也有可能錯的，可是殿下卻幾乎從未犯過任何錯誤啊！
  沼田祐光離去了，屋內重新恢復了平靜，淺井長政也打開了來自濃姬的信件。

  然後不出他所料，上面除了說了一些關於阿市的事情以外，她還想要親自安葬道三的屍體。

  長良川之戰已經結束了幾天，淺井長政也就把道三已經戰死的消息散播了出去，不過他沒說對方是被夜刀神所殺，隻說是因為義龍而死。

  然後現在隨著消息的不斷散播，各種各樣的猜測和謠言都有，甚至有許多人都非常堅定的認為是義龍驅使妖怪殺死了他的父親，因為在淺井長政放出這條消息的同時，義龍能夠製造並禦使妖怪的事情，也眨眼間傳開了。

  很明顯，除了他派出的忍者以外，暗處還不止有一張手在推動著這件事情，除了淺井家以外，織田家甚至是今川家，都幾乎可以肯定是有參與其中的。

  濃姬在這個時候索取道三的屍體，目的可就不那麽單純了。

  要知道齋藤道三可是親口說過，他將美濃半國都送給了他的女婿信長，再結合道三六子無故失蹤，直到現在都沒有任何消息傳來的事情，淺井長政猜測多半是他帶著這條信息去尾張了，甚至如果有道三的親筆書信的話，他也絲毫不意外。

  如果自己再將道三的屍體交給濃姬的話，想必信長很快就會利用起這些東西，然後宣稱他對美濃的所有權了吧？

  呵，真是想得太美好了。

  道三可不是只有你一個女兒能給他收屍，而且美濃也不全都是信長你的啊
  心中暗自做出了決定，淺井長政決定一會兒就再次給沼田祐光和加藤段藏等忍者們下令，一定要讓這些信息盡快的傳遍整個美濃。

  他倒是非常期待美濃那些重臣們的反應，在義龍展現出了那麽邪惡而殘酷的手段之後，在知道道三還有兩位繼承人分別在淺井家和織田家之時，這些武士們又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