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白蝮
  似乎看出了他的驚訝，小女忍主動解釋道：“寧寧在發現他們的時候，是明智大人在護著他！”

  原來如此，沒想到在經歷過之前的種種事情之後，明智光秀仍然能做到這種地步。

  也許在平行世界中，他是以叛徒的身份而被後世所得知，但至少在這個世界，在眼下，他對於齋藤家還是十分忠誠的啊。

  但隨即淺井長政不由得啞然失笑，在平行世界的本能寺事變之前，對方不也一直都對主公保持著忠誠嗎？
  甚至是在當下這個世界，以“下克上”而知名的道三，也曾經對他的主公盡心盡力辦了很多事情，否則也輪不到他來“下克上”了。

  在這個紛亂的戰國時代中，或許有許多人都崇尚“下克上”，因為那可以讓他們在極短的時間內獲得更大的權勢和更多的力量，但是只要主君永遠保持著英明與強大，他們也會，或者說只能繼續保持著忠誠！

  心裡略微有些感慨，淺井長政凝聚了些許水木之氣，暫時穩固住了他們兩個人的情況，等稍後再進行更進一步的治療及淨化。

  雖然他手上還有之前特意打造過的稻荷搖鈴，在療傷方面的效果要好上許多，但其中隻儲藏了三道法術，可不能現在就用掉兩道，因為此地的戰鬥還未曾徹底結束啊！

  “吼！”

  就像是在印證著他的想法一樣，身後突然間傳出了一聲極為暴戾的嘶吼聲，淺井長政連忙回頭，卻發現那並非是他預料之中的夜刀神，而是阿秀。

  兩隻碩大的鬼角聳立在頭頂，原本如瀑的黑發變成了一頭銀白，身上更是被紫紅色的華麗鎧甲所覆蓋，第一眼看起來有些類似於淺井長政的九十九武器，但實際上卻完全不同。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鬼女紅葉那濃鬱的血氣的刺激，阿秀赫然重現了當初十三櫻村的那一幕，她再次失去了控制，化為妖怪了！

  而且從她身上縈繞的濃厚妖氣，以及從嘴邊彈出的獠牙來看，她很明顯比當初更強了許多！
  她旁邊的無明還想試著阻攔她，但是交手不過三兩招，她就直接被阿秀一腳踢飛了數十米遠，撞碎了一堆的石矛，半天都起不來身，只能躺在地上吐血不已。

  可是身體上的疼痛，遠遠不及她內心的震撼。

  明明在平時對戰的時候，她能夠和阿秀打個不相上下，甚至偶爾還能贏得一招半式，可是為什麽在阿秀變成了這副模樣之後，她的實力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而且這種詭異的變身模式，看起來和剛剛淺井大人所施展的九十幾武器，某種程度上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吼！”

  似乎感受到了這股威脅，原本呆立在原地發呆的夜刀神也當即大吼起來，接著它直接撞飛了身前的大片石矛，帶著隆隆的巨響，攻向了阿秀。

  而阿秀也不閃不避的衝了上去，和對方展開了正面的對抗，在被迫變身為妖怪，獲得了相當程度的強化之後，她似乎同時也喪失了大部分理智，只剩下純粹的戰鬥和殺戮的本能了。

  明明雙方的體型差距極大，但是當二者真正撞到了一起時，卻發出轟然巨響，一股無形的衝擊波夾雜著大量的煙塵，瞬間吹遍了整個山谷。

  同時也驚醒了因為重傷而半睡半醒之中的道三。

  在看到對方那極具特色的外表和頭上的鬼角時，他頓時就是一驚，可是在看到那一頭銀白色的華麗長發時，他卻突然間感覺有些莫名的熟悉。

  哪怕過了這麽多年，他也僅僅曾經在一位女性的身上看到過如此美麗的長發，現在他終於見到了第二位。

  而且那雙藍色的眼眸，是半妖嗎？

  道三心中隱隱已經意識到了什麽，可惜對方帶著頭盔，全身上下又被妖氣所化的厚重鎧甲籠罩著，讓他根本看不清對方的真實面貌，也沒辦法確認最關鍵的地方。

  但他仍然強撐著坐起身來，可是這麽一用力，當即又讓他接連吐了幾口血。

  “真是的，哪怕以白蝮的強大生命力都撐不住了嗎？夜刀神，我的老友啊，你還真是給我了相當痛快的一擊啊。”

  道三還在苦笑，但是看著鮮血中所夾雜的那幾片內髒的碎片，又看了看遠處正在施法救助自己兒子和徒弟的淺井長政，他的心中忽然間生出了些許明悟。

  “想不到我一生都在努力的收集靈石，以免被惡人所利用，為此不惜背上諸多罵名，結果最後卻會被自己的兒子製造出來的妖怪所弑殺，這大概也算是報應嗎？”

  再看著正在和夜刀神激戰的姬武士、正在旁邊觀戰的無明，以及正在朝自己奔過來的淺井長政和女忍等人，他的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堪稱慈祥的微笑。

  “不過或許也用不到我了，這個時代，將屬於年輕人了。也許他們仍然會面對許多困境，但想必他們都能努力的克服吧”

  正喃喃自語著，突然之間，道三感覺自己身上的疼痛似乎消失了，精神也前所未有都被飽滿，可是他卻並未感覺到任何歡喜，因為已經見識過了許許多多死亡的他，知道他很快就將迎來自己生命的徹底終結，這是他臨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突然之間，阿秀的後腰受到了夜刀神的一次攻擊，一柄閃爍著綠色光芒的小刀跌落了下去。

  恰好這時又有一條巨蟒從夜刀神的腹部飛了出來，雖然眨眼之間就被阿秀斬斷了頭顱，但是巨蟒死而不僵，殘余的力量仍然撞飛了她的頭盔，露出了下面那張毫無表情卻極為精致卻的俏臉。

  道三的眼睛瞬間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他奮力的朝正在激戰中的半妖喊了起來：“喂，你的名字，是叫阿秀嗎？”

  可是已經化妖的姬武士當然聽不到他的呐喊聲，她現在滿心都是暴戾和殺戮的欲望。

  “沒錯，她是阿秀，是我的朋友，以及可以依托後背的夥伴。”

  離得老遠，淺井長政就拿出了稻荷搖鈴，為道三施展了一次治療法術，對方也值得他這麽做了。

  道三頓時感覺全身一暖，有一股強大而神秘的能量憑空出現，並且試圖修複自己破損的內髒和軀體。

  可是他知道這都是無用功，這種治療法術雖然聞所未聞，但它們恐怕也沒辦法修複自己那已經破碎的心臟和肺部吧？
  但是他卻似乎沒有為此而感覺到難過或痛苦，他面上的笑容反而更甚：“原來如此，長政啊，你可知道我本來的名字是什麽？”

  淺井長政頓時愣了一下，從最初一個賣油商，一路“下克上”而奪得戰國大名的寶座，為了達成各種目的，道三曾經非常頻繁的改名換姓，他用過的名字和姓氏可實在是太多了，自己又哪裡能記得過來呢？

  而且現在都什麽時候，你還有心情問這種問題，先控制好你的傷勢之後，我還要去處理阿秀的事情呢。

  同樣是變身為妖，現在實力大進的阿秀，可比當初在十三櫻村的時候，要危險了許多倍啊！

  可是齋藤道三似乎也沒打算讓他回答，他只是轉頭直挺挺的看著那個奮戰中的半妖：“我的名字，是秀龍啊！”

  隨著道三的一聲大喝，淺井長政就看到他身上那條腦後飄著一大串佛珠的蛇類守護靈，徑直向阿秀飛了過去，而道三本人的氣息則瞬間衰落下去了。

  這並非普通的分靈，而是直接給予！

  剛剛砍了夜刀神一刀的阿秀頓時渾身一震，接著在淺井長政震驚的目光中，她沒有任何障礙的直接容納了白蝮，就像它本來就是她的守護靈一樣！
  淺井長政頓時就明白了一切。

  道三原名為秀龍，他生下的兒子名為義龍，那如果是女兒的話，或許就是義秀了吧？

  雖然不知道當年的詳情，但是很明顯，道三似乎已經百分之百的肯定，阿秀就是他的女兒，她的全名應該是齋藤義秀啊！
  同時似乎夜刀神也感受到了阿秀身上白蝮的氣息，它的動作也跟著停了下來，一時間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它回想起了這道熟悉的氣息，原本應該是屬於它一位老友的。

  但很快血色的氣息再次佔據了它的瞳孔和大腦，它眨眼睛就將這些東西都拋之腦後，現在它隻想著殺光眼前的一起！
  “咳咳，長政啊，如果你能發誓保護好我的女兒，保護好阿秀，我就將美濃半國，都給予你如何？”

  在失去了白蝮這個守護靈之後，即使仍然有淺井長政的法術在持續治療著，但道三仍然瞬間萎靡下去了。

  白蝮的能力是劇毒和旺盛的生命力，在失去了它之後，就算他也曾經是一名極為優秀的武士，但早已因年老而力衰，再也撐不下去了。

  淺井長政也差不多看出了對方的意圖，在確認了阿秀的身份之後，對方似乎一下子就解開了某個心結，現在只是一心求死了。

  所以他也不再那麽努力的治療對方了，甚至他一邊看似隨意的不斷向外拋撒著靈石，一邊還能十分悠閑的和對方聊著天。

  “哦？為什麽是半個美濃？”

  道三嘿嘿一笑，看起來竟然有些狡猾了：“因為另一半，已經送給了阿秀她的妹夫啊。”

  除了他的六子以外，在見到義龍軍中的屍鬼之後，他就另派忍者前往尾張，準備將半個美濃贈予對方，然後等到另外一個時機合適的時候，再給予對方剩下的半個。

  反正自己那個逆子竟然膽敢製造並禦使妖怪的力量，那美濃也就沒有繼續留給對方的必要了。

  只不過沒想到事發突然，自己竟然在這裡遇到了和自己分別十數年的女兒，同時也是義龍的同胞姊妹，那就把剩下的半個美濃，都交給長政吧。

  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可是他看向阿秀的眼神裡，可不僅僅是朋友那麽簡單啊！

  “妹夫？是織田信長？”

  淺井長政仍然有些意外，沒想到阿秀看起來這麽年輕，實際上比那個差不多熟透了的冰霜美女濃姬還要更大幾歲？
  “是啊，阿秀和義龍那個逆子是雙胞胎，她比歸蝶要大上八歲。”道三很是有些感慨的道。

  所以說，看起來比自己沒大兩歲的阿秀，實際上已經差不多三十歲了，幾乎是自己的兩倍了？

  唔，不過說起來半妖的確有這種功能，安倍晴明當初似乎也顯得格外年輕，在獲得了強大的力量的同時，他們的壽命也要比凡人更加悠長得多。

  雖然心中十分擔心阿秀，但是擦拭了一下嘴角的鮮血之後，無明還是爬起來看向了一眼道三，很是有些咬牙切齒的道：“道三大人，等到此間事了，還請您務必告知我全部的真相！”

  道三呵呵一笑，看起來倒是十分的爽朗：“美波啊，看到你和阿秀現在這幅模樣，我也大概能放心了。”

  “楚葉矢眾，也並非一定要討伐所有的妖怪啊，因為並非所有的妖怪都是邪惡的。”

  無明頓時臉色大變，甚至連握著武器的雙手都有些顫抖起來了。

  當然不是因為她所受的傷，而是因為無明是他們楚葉矢眾歷代首領的獨有外號，而美波，那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可是自從她在幾歲時失去所有家人，被楚葉矢眾撫養之後，一共也只有幾個人知道。

  而在自己的撫養者不幸被妖怪所害，整個村子隨後也遭遇那場劫難之後，所有知情者都應該已經不幸遇難了才對。

  除非，當初有人故意假死，然後僥幸逃脫，特意告訴了對方真相。

  亦或者，對方本來就是知道自己身份的楚葉矢眾之一！

  難怪對方的身邊會有如此之多的精通法術的武士存在，他們應該都是按照楚葉矢眾的要求而訓練出來的吧？！

  那道三大人，其實就是上一代的首領，上一代的無明？因為只有楚葉矢眾的歷代首領，才會知曉全部的訓練方法！

  這個信息是如此的震撼人心，以至於無明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

  自己在村子遭遇了那場劫難之後，整個人孤苦伶仃，好不容易在最近才遇到了阿秀這樣值得托付後背的夥伴，可是於此同時，道三大人卻帶著這麽多楚葉矢眾隱居在鷺山城內
  自己所遭受的苦難與折磨，又都變成了什麽？
  “父親大人！”

  “道三大人！”

  這時明智光秀和齋藤利治也紛紛奔了過來，在經過剛剛淺井長政的治療之後，他們雖然仍然沒有恢復如初，但至少可以自己行動了，同樣的，他們也聽到了道三所說的話。

  道三頓時就有些尷尬了，他似乎只在乎自己的這兩個女兒，反而被其他的子女都忽略掉了。

  但隨即他乾咳一聲，決定不去管這些，反正他都已經是馬上要死了的人了！
  “光秀啊，你就和利治一起效力於淺井殿下，共同守護好我的女兒和美濃，如何？”

  明智光秀看了一眼那邊能夠和夜刀神拚得不相上下的半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恩師和主公，神情很是複雜。

  以對方所表現出來的那麽強大的力量，還用得著自己去保護嗎？

  不過他最後還是躬身行了一禮：“如果這是道三大人您的意願，在下願意遵從！”

  道三一時間不由得微笑起來，他是深知對方的能力的，雖然名聲不顯，但哪怕放在整個尼朋，他都堪稱最優秀的幾人了，他眼下唯一欠缺的是只是經驗和力量了。

  而跟在“近江之龍”的身邊，只要他能稍微展現出一些異於常人的潛力，恐怕很快這些就都不會缺乏了吧？
  但淺井長政卻擺了擺手：“光秀大人，你無需為難，以我自己的力量，也足以保護好阿秀，更能奪取美濃。”

  道三聞言但笑不語，竟然擁有這樣的器量嗎？果然不愧是近江之龍啊。

  這樣一來，阿秀跟著他的話，也不用自己太過擔心了，在到了黃泉彼岸之後，自己也能笑著面對她的母親了吧
  明智光秀頓時臉色一變，他完全沒想到自己竟然遭受了拒絕。

  雖然淺井大人的力量的確不似凡人能夠擁有的，但是自己以引為傲的智略，也並非全無用處啊！
  不過這同樣也激發了他心中的傲氣和決心，他決定加入淺井家，不僅僅是因為道三大人的請求，更是因為他要證明自己的能力。

  雖然自己眼下寂寂無名，遠遠比不得在野良田一戰，大破數百年名門六角家的淺井殿下，但如果有機會的話，自己一定要用實際行動來讓淺井殿下看清自己的力量！

  “殿下.”

  明智光秀剛要開口，但淺井長政已經再次開口：“不過我的確早已經聽說過光秀大人的大名，不如你就暫時以步兵大將的職位出仕本家，俸祿五百石，有功勞之後，再另行封賞，如何？”

  明智光秀頓時大喜過望，上一個擁有此等待遇的還是德山則秀，可是對方是率領德山眾數百人一起投效，自己卻僅僅是孤零零一個人，沒想到殿下竟然對自己如此看重，給予自己同等的待遇！
  再次看了一眼滿臉鼓勵和欣慰的道三之後，他當即毫不猶豫的拜倒下去：“是，殿下，在下明智十兵衛光秀，願為殿下效死！”

  他雖然因為道三大人的關系，在齋藤家也擁有個侍大將的職位，可實際上所得卻完全和職位不匹配，殿下哪裡是嫌棄自己，殿下這是十分的看重自己啊！
  旁邊的齋藤利治很是羨慕的看著明智光秀，他雖然不知道對方有多大的能力，才能值得殿下如此看重，但是他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恐怕就算再努力三年五年，都未必能擁有五百石吧的石高？

  “父親大人，您覺得我”

  正說著，齋藤利治突然間感覺不對勁，因為他看到對方眼中的光芒正在迅速散去，胸膛也不再起伏，他當即忍不住高聲呼喚起來：“父親？父親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