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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張若昀、李庚希主演)》第960章 謝西陲大破莽部,褚祿山決意守關(4
  第960章 謝西陲大破莽部,褚祿山決意守關(4)
  心知肚明的騎將灑然一笑,也未多說什麽,盡管之前僅是相互熟悉面孔而已的點頭之交。這名騎將摘下腰間一條磨損厲害的白玉蟒帶,懇請萬夫長返回南朝後交予他尚是少年的長子,隻說這是先帝賜予他父親的,如今雖已不值錢,卻是他們那個小家族一件傳家寶。

  一千六百騎整頓完畢,馬頭朝南,戰刀向南,騎將轉頭目送步跋卒迅速向北撤離戰場。

  這位在北莽邊關名聲不顯的普通騎將,也許不知道就在前不久的流州另一處戰場,打了一場差不多的騎將撞陣,有北涼騎將喊出了那句“願死者,隨我死”的悲壯豪言。

  隨著洪嘉北奔為北莽南朝帶去數十萬遺民,草原尚武之風不墜,但是潛移默化地注入了許多柔軟氣息,恰似草原上年複一年的青草依依。

  這名官秩不過從四品的邊軍騎軍,偶爾也會前往西京廟堂參與軍國議事,在那期間,遇到過很多文官文人,大多都不合脾性,從無投緣,但零零散散的慶功宴上,或是被拉去湊數的酒席上,也聽到過一些讓他無法想象的陌生風物。

  比如那江南杏花煙雨天,深花枝,淺花枝,枝枝迎春。

  他知道,自己與身後一千六百騎邊關兒郎,是注定見不著中原江南的風景了。

  一死而已。

  這名騎軍抽出北莽戰刀,怒喝道:“殺!”

  謝西陲出城時便騎乘有一匹北涼戰馬,此時停馬於僧兵步陣後方,抬頭望去,微微一笑。

  兩萬僧兵以步戰騎,很快一支北涼萬人輕騎就會還以顏色,以騎戰步。

  而且北涼在兩者數量上竟然都佔據優勢,這種本不該出現在涼莽戰場上的大好形勢,自然都歸功於這名大楚雙璧之一。

  但是在謝西陲看到那支北莽騎軍壯烈赴死之時,這名流州副將忍不住想起密雲山口那場慘絕人寰的廝殺,堆積如山的屍體,根本分不清是北涼邊軍還是北莽蠻子。

  原來不獨有北涼鐵騎視生死為小事,北莽亦是如此。

  在之後謝西陲漫長的戎馬和官場生涯中,作為最終官至離陽正二品大將軍且領上柱國頭銜的無雙儒將,作為一國之西北砥柱,哪怕在大局已定的形勢下繼續一次次平叛草原,都不曾以“蠻子”二字作為北莽士卒的前綴。

  懷陽關外城以南,沒有入城的那一騎獨自停馬黃沙高坡,似乎在等人。

  很快就有一道魁梧身形破空長掠而至,氣勢如虹。

  將吳家八十騎留在關內的年輕藩王翻身下馬,沉聲問道:“如何?”

  一人即宗門的男子臉色難看:“等我趕到敦煌城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數萬草原騎軍在攻破城池之後,依舊將其重重包圍,我闖入城後,沒有找你所說的那名女子,之後我打探到消息,隻確定名叫徐璞的男子已經戰死。”

  徐鳳年嘴唇緊緊抿起,微微發顫。

  徐璞。

  一個他年少時曾經喊過徐叔叔的男子。

  與吳起同為徐家第一代騎軍將領,在軍中的輩分甚至比陳芝豹、袁左宗、褚祿山三人都要高。

  秘密潛入北莽草原的呼延大觀猶豫不決,似乎有些到嘴邊的言語,難以啟齒。

  徐鳳年苦笑道:“還有比這更壞的消息嗎?”

  呼延大觀沉默不語。

  徐鳳年平靜道:“說。”

  呼延大觀重重呼出一口氣:“那名老婦人當初對圍城騎軍下達的旨意是,無論敦煌城是戰是降,城破之時,遇人即殺。”

  徐鳳年緩緩松開馬韁繩。

  身形瞬間消散。

  下一刻,高坡之上驟然響起一聲砰然巨響。

  呼延大觀站定在山坡北方,隨意抖了抖手腕。

  年輕藩王站在靠南方的山坡邊緣,兩人之間,出現一道突兀形成的溝壑。

  呼延大觀面無表情道:“最少有三四萬北莽騎軍在等你自投羅網,加上李密弼親自坐鎮的數百朱魍諜子死士,都在等你。”

  又是一聲炸雷巨響。

  只見呼延大觀保持雙拳向前捶出的姿勢,厲色道:“徐鳳年!你難道不清楚之所以沒有那女子的確切噩耗,正是老婦人和李密弼故意引誘你去死的陷阱?!如此粗劣的手段,你也看不穿?!”

  刹那之間,巨響遠遠勝過原本就夠聲勢驚人的先前兩次。

  呼延大觀幾乎是以傾力一拳將那名執意向北的年輕人擊退數丈,他冷聲道:“既然嘴上道理講不通,反正你都聽不進去,也行!我呼延大觀雖說未必能夠勝你,但拚個半死總歸不難,我倒要看看,你徐鳳年到時候如何進入敦煌城!”

  不知道是不是應了那句事不過三的中原老話。

  年輕藩王不再繼續向北而掠,而是緩緩走到高坡北方,與呼延大觀一人面北一人朝南,並肩而立。

  年輕人雙手籠袖蹲下身,安安靜靜望向北方。

  呼延大觀安慰道:“你不露面,她才真的有一線生機,明白嗎?”

  年輕人嗯了一聲:“剛剛想通。”

  呼延大觀如釋重負。

  真要跟這個年輕人做生死之爭,他還真有些犯怵。

  沒法子,他呼延大觀是個拖家帶口的老男人。

  心情複雜的呼延大觀唯有一聲歎息。

  年輕人嘴唇微動,碎碎念,悄不可聞。

  “莫說我窮得叮當響,大袖攬清風。莫譏我困時無處眠,天地做床被。莫笑我渴時無美酒,江湖來做壺。莫覺我人生不快意,腰懸三尺劍……世上無我這般幸運人,無我這般幸運人啊……”

  徐鳳年和呼延大觀一人一騎在夜深時分稍稍繞路,從已經夜禁的南門進入拒北城。

  那座將軍藩邸依然燈火輝煌,人流如織,大多正值青壯,相較尋常北涼邊軍要多出幾分儒雅氣,不披甲胄,也不穿武官公服,多是文士青衫,但是人人懸佩涼刀,且腰間懸掛一枚青玉質地的小巧印綬,印文皆是“軍機參讚”四字,故而如今也被稱呼為關外參讚郎。

  這撥人來歷複雜,有來自清涼山那座被北涼道譽為龍門的宋洞明官邸,也有經由黃裳、王熙樺等著名碩儒推薦從各大書院提拔出來的年輕士子,有從涼幽兩州邊軍中抽調而來的年輕武官,年紀最長者不過四十出頭,不過人數較少,更多是位於而立之年的當打之年,弱冠男子也不算少見。這些人擁有一個共同點,就是無論是北涼本土出身還是外鄉人氏,出身都屬於不俗,自幼飽讀詩書,且大多對兵法情有獨鍾。由於軍機參讚郎的特殊身份不好拿捏官身品第,北涼道副經略使宋洞明和涼州刺史白煜兩位文官領袖,權衡利弊之後,都同意這些年輕人暫時僅以白衣身份,在拒北城藩邸參讚大小軍機事務,但是得以領取俸祿,與離陽朝廷的下縣縣令相當。聽上去好像俸祿不低,只是副經略使官邸和涼州刺史府邸一開始就撂下話,錢得先欠著!不過所有人接到一紙調令後,仍是欣然赴命。

  藩邸佔地頗廣,徐鳳年一路向議事堂行去,因為這裡早就立下一條不成文的規矩,所有人物不論官職高低,見到年輕藩王之後只是放緩腳步,既未停步,也無須行禮,最多就是迎面相撞的時候稍稍向廊道兩側而行,為年輕藩王讓出道路。今天幾乎所有人都發現年輕藩王雖然依舊平易近人,但似乎氣勢有些低沉內斂,像是心事重重的模樣。徐鳳年來到藩邸第一重地的邊軍議事堂。相比清涼山議事正堂,當下後者的象征意義更多,拒北城裡的這座氛圍肅穆的寬敞議事堂,才是真正決定北涼關外戰事走向的樞密重地。

  議事堂並不常用,除非商議出兵大事,或是關鍵時刻的大將雲集,議事堂才會人滿為患。徐鳳年越過門檻的時候,只有寥寥無幾的軍機參讚郎,正在往牆壁角落懸掛幾幅剛剛由拂水、養鷹兩房送來的青州形勢圖,見到年輕藩王的身影后,除去持竿架圖的兩名年輕人,那名負責留心地圖是否歪斜的軍機參讚郎趕緊轉身,恭敬抱拳道:“參見大將軍!”

  徐鳳年微笑點頭,然後擺手示意他們不用理會自己。

  呼延大觀沒有跟隨年輕藩王跨入議事堂,大步離去,這一去就不僅僅是離開拒北城而已,而是直接離開涼州,攜妻兒離開北涼道,去往西蜀遊覽風光。

  呼延大觀離去的時候貌似頗為憤懣,罵罵咧咧,雙手互揉手臂,依稀可見傷痕瘀青。

  原來在南歸途中,那個分明說了已經“想通了”的年輕藩王,兩次毫無征兆地向北飛掠,呼延大觀好不容易攔阻一次後,滿肚子火氣的第二次則是直接扯住年輕人的腳踝,往地上砸出一個塵土飛揚的大坑。

  這位北莽江湖人在新鮮出爐的兩朝新武評之中,頂替了曹長卿的位置,一舉躋身天下四大宗師之一,在四人中雖是墊底,但是世人公認能夠與徐鳳年、拓跋菩薩和鄧太阿並肩之人,就絕不能視為普通的陸地神仙境界。這一屆武評額外評點如今江湖,陸地神仙的人數雖然要略少於王仙芝領銜武林的尾聲時代,但是這幾位陸地神仙的戰力之強,境界之高,是千年未有的大氣象大盛況,堪稱千年江湖最大年份的最輝煌時期。

  在這趟孤身趕赴敦煌城為年輕藩王打探消息後,呼延大觀自認已經與徐鳳年了清舊帳,前生事今世結,以後便是獨木橋陽關道,雙方生死自負。

  徐鳳年自然也沒有挽留呼延大觀。

  北涼騎軍主帥袁左宗佩刀走入議事堂,門檻左右蹲坐著正在玩耍的呵呵姑娘和朱袍徐嬰,換成一般人,還真沒從她們之間跨過門檻的膽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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