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6章 不夜城爭奪雪蓮,徐鳳年牛刀宰雞(4)
徐鳳年笑眯眯道:“得了得了,本來還想跟你聊幾句的,想聽一聽當年羊皮裘老頭兒所在江湖是怎麽個光景,你呢,畢竟好歹是跟東越劍池董元睿交過手的江湖前輩,雖說慘敗到給人用‘六隻蜻’砍斷了兩腿,但活到這個歲數也不容易。可既然你自己想不開,那就沒辦法了。你啊,得謝我,如果不是我,你這會兒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薑泥冷哼一聲。
徐鳳年沒有笑意了:“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就是那個惡名昭彰的鑄鼎師吧,擅長拿女子做鼎爐,以采陰補陽增長自身修為,連魔教逐鹿山都不樂意收納的下三爛貨色。”
董元睿,六隻蜻,鑄鼎師,逐鹿山。
好不容易才從那座雪峰山洞掙脫牢籠的老人心頭巨震。
徐鳳年大概是說累了,又蹲下身輕輕喘氣。只是除了薑泥之外,所有人很快都呆若木雞,甚至連那個中原劍客也大驚失色,因為他橫於膝上的佩劍不論他如何壓製,都自行脫鞘掠出。
那柄“飛劍”緩緩來到徐鳳年肩頭,微微顫鳴,如小鳥依人,如老馬遇主。
老人嚇得肝膽欲裂,他遠離江湖很多年,但是眼力見兒還在:“吳家劍塚的馭劍術!”
老人趕緊扯開嗓子喊道:“這位公子,咱倆好好說話,莫動手!你我能有今日修為皆不容易……”
飛劍如奔雷,直刺而去。
老人顧不得保持那盤腿坐刀的高手姿態,身形迅速拔高幾尺,堪堪躲掉那柄釘入牆壁的飛劍。
飛劍劍尖一旋而退,在牆壁上鉤出些許黃土。
拉開距離後,又一次刺殺而去。
那位離開屋子後一直裝大爺裝宗師的老人手肘猛敲牆壁,就想要翻牆而逃,可是飛劍驟然加速,一個斜挑,出現在他頭頂,老人隻好氣沉丹田使出千斤墜。
那柄飛劍如同調戲一般,每次都有意無意只差一線讓那老人能夠恰好驚險躲過劍尖,免去一劍透體的淒慘下場,但又絕對無法離開那堵牆壁。
在雪山中憋了幾十年的老色坯想死的心都有了,不斷嚷著一些在場雪蓮城中人聽不懂的怪話:“不是那馭氣飛劍,是更上乘的飛劍術!
“你小子到底是吳家劍塚什麽人,為何分明不是你親自養出的他人劍,卻能為你以神意牽引?!
“你難道是那當代吳家劍冠,那女子是你劍侍?
“老夫知錯了,你小子……不,大爺你就行行好,劍下留人吧!”
更讓老人絕望的是那家夥還有閑心抬起手臂,拔走了那柄刀,輕輕握在手中。
半炷香後,精疲力竭氣機衰竭的老人在被刺穿身體二十余劍後,被一劍透過嘴巴掛在牆壁上,劍平鋒入牆,所以才有如同掛屍的殘忍效果。
徐鳳年握著那柄涼刀,瞥了眼屍體,好像是猶不解氣,飛劍掠出,以快於之前無數的速度一次次刺入牆壁,一連串的砰砰砰聲響乍起,屍體甚至沒有下滑半寸,就那麽給一點一點刺成了一團肉泥。
徐鳳年站起身,當他視線投向那個劉懷璽螟蛉義子的時候,後者如遭撞擊,後背轟然撞在牆壁上,當場死絕,牆壁倒塌。兩具屍體都消失在眾人視野,眼不瞧見,心不驚悸。徐鳳年在收刀後又握住飛回手中的刀鞘,將那柄涼刀放入刀鞘,然後系掛在自己腰間,不理睬巷中還有包括屋頂劉府在內那幾撥都快嚇尿了的夜行人,對少年少女做了個鬼臉,笑眯眯道:“怎麽樣,這下總該信了吧?像我這種真正的高手,不用站著,蹲著就很瀟灑了。站著的話,那叫一個玉樹臨風,都不敢照鏡子,怕嚇到自己,天底下竟然還能有我這般英俊的絕世高手?”
薑泥白眼道:“德行!”
少年護在少女身前,少女躲在少年身後,她牙齒打戰輕聲說道:“厲害是厲害的,不過腦袋肯定也被門板夾過。”
倔強的少女扯了扯少年的袖子:“對不對,樹枝?”
少年嘀咕道:“對。”
但是很快就裝傻扮癡,亡羊補牢了兩個字:“的吧?”
徐鳳年心意一動,那柄借用片刻的長劍飛回那個劍客鞘中,微笑道:“謝了。”
那個本以為在西域小小雪蓮城自己已算頂尖高手的中原漢子,站起身沉聲道:“是晚輩感謝前輩的教劍之恩才對。”
徐鳳年一笑置之,然後整個人的氣勢渾然一變,再沒有先前的頹敗跡象,轉頭對薑泥說道:“事實上,我恢復得並不慢,甚至要比拓跋菩薩更快,早在兩天前就可以自己行走了。現在他和李密弼入城了,你已經救了我一次,這一次我也有了勝算,不是必輸無疑,你就別管我了。先帶著這兩個孩子離開雪蓮城,安頓好他們,你就回西楚吧。”
徐鳳年停頓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嬉皮笑臉道:“可能有一天,我也會去找你。到時候你就知道我有多厲害了,知道我是不是新武帝了。”
徐鳳年獨自走向巷弄,右手按在涼刀刀柄上,背對薑泥:“當年曹長卿帶走你,是我攔不住。只要這一次不死,那就是誰都攔不住我了。”
就在這個時候,少年少女看到那個家夥突然一個踉蹌,差點就摔倒在地。
原本還有些莫名感動的少女忍不住笑出聲:“還是蹲著英俊些。”
少年嗯嗯點頭。
那個已經把那位“駐顏有術”的劍道前輩視為神仙人物的中原漢子,也有點不忍去看。
只是在滿腔惻隱的同時,這名劍客悚然一驚。
剛才好像聽到了拓跋菩薩和曹長卿這兩個名字?
這位前輩不但跟曹長卿是舊識,而且此時的對手是那天下第二的拓跋菩薩?甚至值得拓跋菩薩與人聯手追殺到雪蓮城?
這位前輩難道是從未在江湖露面的陸地劍仙?
只是下一刻,他就覺得不像了。
遠處,臉色僵硬的薑泥一個長掠來到徐鳳年身後,一腳把這個家夥踹了個狗吃屎,憤怒道:“你還裝高手裝上癮了?”
薑泥在巷弄拐角處停下腳步。
這一路逃亡,是停是走,如果停步又是怎麽個打法,是蜻蜓點水還是不死不休,都是徐鳳年說了算。今夜也不例外。
緩步走出小巷的徐鳳年望向街道,果然什麽事情往運氣最壞的地步去想,就會是那麽回事,很省心省事。運氣最好,是李密弼和拓跋菩薩晚上半天入城,運氣一般的話,就是兩人已經舍棄他這顆魚餌返回北莽。徐鳳年歎了口氣,然後眼神複雜地望向她。
薑泥只是安靜等待下文。
徐鳳年輕聲道:“這次不按老規矩走,咱們要盯著李密弼那老狗殺才行了,先前那些場把拓跋菩薩當成目標的廝殺,其實不過是障眼法。如今恢復一定元氣的拓跋菩薩鐵了心想走,沒有徐偃兵他們攔截,我們是留不住的。但是就像事先說好的,萬一出現最糟糕的狀況,你先撤,我殿後。”
薑泥不置可否,猶豫了一下,問道:“你知道北莽為何會那麽放心顧劍棠坐鎮的東線嗎?”
徐鳳年反問道:“不是因為確定離陽朝廷會按兵不動?”
薑泥冷笑道:“這麽簡單?”
徐鳳年背靠牆壁,輕聲道:“諜報上倒是有消息說太安城有一撮人按捺不住,大膽提出兩遼邊軍不能乾瞪眼,不妨跟北涼遙相呼應。當然,算不上援手,但可以像薊州袁庭山那樣撈取不少邊功,只不過這種嗓音很快就給顧劍棠直接彈壓下去了。其中以侍郎身份巡邊的許拱從一開始的強烈主戰,突然倒戈,隻字不提主動出擊一事,在太安城那邊惹下很多非議,本來就不多的聲望,徹底降入谷底,甚至有人揚言要讓這位兵部侍郎大人做一輩子的邊陲侍郎。拂水房只知道盧升象有一封八百裡加急密函傳入京城,直達禦書房,至於奏章上說了什麽,拂水房就沒那份通天本事去弄清楚了。”
薑泥欲言又止。
徐鳳年微笑道:“還是別說了,我就當有個意外擺在東線那邊,反正兩遼的死活,我想管也管不著,東線若是糜爛不堪,也是顧劍棠頭疼。”
薑泥沒有直接給出答案:“你覺得天底下誰最恨顧劍棠?”
徐鳳年愣了一下:“顧劍棠因為有滅國之功,才得以躋身春秋四大名將之一,南唐不去說,根本就沒怎麽打,倒是先前攻下東越,打了些可圈可點的精彩戰事,真正跟顧劍棠有徹骨國仇家恨的人物,應該就只有東越遺民。”
徐鳳年自言自語道:“可那東越連皇室都早就給收拾得服服帖帖,有點名氣的武將都死得差不多了,東越文臣則是最早歸順離陽趙室的那撥人,成為早年張顧兩廬之爭中張巨鹿的馬前卒,尤其是禦史台和兵部以外的五科給事中,幾乎半數是東越文臣出身,最出名的那對父子禦史,永徽後十年中,年年都要彈劾顧劍棠的兵部。但是這些人,真說起來,也就是給顧劍棠這位大柱國撓癢,說不定兩遼的顧劍棠巴不得他們多罵幾句,否則也坐不穩位置。大將在外,從來不怕內廷文臣計較那點雞毛蒜皮,相反,怕只怕名聲太好。”
薑泥嗤笑一聲。
徐鳳年一臉恍然地哦了一聲。
她疑惑道:“真猜出來了?”
徐鳳年點點頭。
薑泥撇了撇嘴,很是不屑。
徐鳳年道:“不就是王遂嘛。”
她瞪大眼睛。
徐鳳年眨了眨眼睛:“還真是?”
她使勁搖頭。
徐鳳年滿臉無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