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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張若昀、李庚希主演)》第712章 徐鳳年遠赴西域,雞湯僧善賜佛緣(3
  第712章 徐鳳年遠赴西域,雞湯僧善賜佛緣(3)
  闖禍的女子笑嘻嘻伸出一根纖細青蔥手指,點了點那個背影。發火的女子趕忙噤聲,舉目望去,有些惋惜。不走運摻和在這場災難裡頭,多半是難以見到明天的日頭了。你既然有這種閑情逸致,可偌大一座城,哪裡賞月不是賞月,非要來這棟黑店酒樓的屋頂傷春悲秋,不是遭了無妄之災是什麽?她輕輕歎息,在這座城裡,若是死幾個籍籍無名的小卒子就要惋惜,再鐵石心腸的人,肝腸也早就斷得不能再斷了。這些年見了太多太多的死人,心腸柔軟如她也有些麻木。她背轉過身,安靜躺在冰冷瓦片上,開始閉目養神。內城那姓董的老匹夫難怪能夠在短短十來年就攏起那麽大一份家底,精騎五六百人。綽號“青鴉”,在城內專職刺襲的殺手死士大半都是他們董家豢養的鷹犬。原來真實身份是北莽姑塞州很有分量的諜子頭目。一向好好先生的宋爺爺如何能夠不氣極起殺心?宋爺爺雖然將北涼那個徐家視若仇寇,可對待北莽蠻子也向來深惡痛絕,否則當年就不是留在西域而是跟著大股人流繼續擁入北莽南朝了。柳伯伯他們經常開玩笑說以宋爺爺的身手和聲望,要是真去了西京,少不了一個乙字大族的顯貴身份。七年前,她們還是懵懂無知的小女孩,只知道宋爺爺跟董家殺手做了筆買賣,花了所有積蓄聘請他們去北涼一個叫清涼山的地方,殺一個姓徐的離陽世家子。宋爺爺當時也同行了,只是不知為何,回來後就沉寂了好幾年。外城酒鬼老宋的說法也就是那時候傳開來的,而妹妹總說她的嗜酒和酒量都是給宋爺爺的滿身酒氣熏出來的,可不是她饞嘴貪杯。這次如果不是宋爺爺執意要跟內城巨擘董家掰手腕,其實柳伯伯他們都不樂意打破這份忍辱負重辛苦經營十多年才贏來的平靜生活。董家殺手是世上真正的刺客,這一點沒有誰懷疑,曾經有董家二流實力刺客用長達半年的時間,硬生生耗死了外城榜上有名卻與他有私人恩怨的一流高手。聽說那高手戰死之前,就已經快被逼瘋了。而董家培養殺手的種種行徑,外人光是聽上幾句就會毛骨悚然,董家刺客殺人的手法更是層出不窮。今夜的收官,起因是董家老賊身邊多了個野心勃勃的年輕人。她去年遠遠看過一眼,是不是柳伯伯所謂天生異象的橫向“雙瞳”,她看不真切,但是那個年輕人粗略瞧著確實極有風雅,自己身邊的同胞妹妹就變著法兒時常提起他,雖然每次都咬牙切齒恨不得食其皮肉的小母老虎架勢,可她與妹妹心有靈犀,如何不曉得那個絕不該升起的可怕苗頭?世間女子,哪有提及一個男子時眼神會格外有神?
  她猛然睜開眼睛,握住腰間那柄尤為狹長的佩刀,弓起後背,蓄勢待發。她妹妹僅是比她慢了半拍,也握住了劍柄。年幼時如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姐妹,長大後也是難以辨認,有時連柳伯伯他們都能蒙騙過去,只是性情卻是天壤之別。她練刀,妹妹則練劍,她喜靜妹妹則好動,所以習武一途,雖然是妹妹天賦更高,但是各自師父點評起來,卻是她更能殺敵。高居外城高手榜第六的宋爺爺和第十二的黃老師傅,都說她們如今有臨近三品武夫的本事了,以後有望成為什麽二品小宗師。這座城裡沒有什麽三品二品,也沒有小宗師大宗師的說法,她們姐妹自打記事起就對著這座城市,隻當是長輩勉勵後輩的新鮮言語。

  她突然瞪大眼眸,差一點就流下眼淚。

  一個袖大如鳥翼的高大身影疾如奔雷,以勢如破竹的囂張氣焰掠過一座座屋頂,在不遠處略作停頓,一招就將她們極為熟悉的長輩從屋頂打落,然後長掠而來,笑聲響雷炸響在她們耳畔:“宋酒鬼、黃跛子也敢暗殺老夫?老夫可是這西域地面上三千殺手的老祖宗!今夜老夫破例不做那老本行,就光明正大一路殺來,好讓你們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知曉何謂以卵擊石!對了,那號稱‘西域雙璧’的小娘皮藏在何處?快快現身,好教你們知曉老當益壯。什麽仇人不仇人,領教過老夫調教女子的水磨功夫,要讓你們一個月內就主動喊老夫一聲相公!”

  隨著那沙啞嗓音的響徹夜空,她們清晰感受到更遠處有鐵騎馬蹄聲穿過街道的震動,而在視野中,有不下百個如同蝙蝠的身影跟隨那個魁梧老人撲殺而來。

  她握緊刀柄,臉色蒼白。宋爺爺不是說今夜行刺斷然不會驚動董家殺手和董家騎卒嗎?況且內城外城向來井水不犯河水,董家如此傾巢出動,分明越了雷池壞了規矩,就不怕明日內城外城盤根錯節的勢力同仇敵愾群起而攻之嗎?對外城而言是龐然大物的董家在內城別說一家獨大,其實世人皆知其勢力還不如“閻王司馬”和“財神李”兩家,甚至新近在內城崛起的一股勢力,都有將近年殺手生意越來越清淡的董家取而代之的跡象。

  那個撲殺而來的魁梧老人自然看到了那棟酒樓上躺著“裝死”的一個礙眼身影,大笑不止,世上還有這等束手待斃的傻子?

  他前撲勢頭不停,踏出一腳,眼看就要落在那自作聰明的家夥腦袋上,保管要踩出個稀巴爛。

  自知難逃一死的握刀黑衣女子也不知怎麽的,在這個自身都難保的危殆關頭,大概是經常惹來長輩不滿的菩薩心腸作祟,躍過了屋脊,順著向下傾斜的屋頂一路奔去。在那個董家老賊就要一腳踏上那陌生人的腦袋前,一個急停,扯住不知何時醺醉過去年輕酒鬼的衣領,拉著他猛然後滑出去,引來那人後背下的瓦片一陣嘩啦作響,在這夜空之中,顯得格外刺耳。尤其是當她一氣力竭不得不停在高聳屋脊附近時,眼角余光看到那家夥手中還不忘握著隻酒壺,她恨不得把這個要酒不要命的王八蛋丟給董家老匹夫算了。

  一腳踏空的董家老人毫不動怒,若是他有心要殺那年輕男子,憑借那小娘的稀松身手如何能夠虎口拔牙?老人只不過終於逮著了這對西域雙璧,心情大好,樂得貓耍耗子多逗樂一會兒。如同許多外人所說,這座城的規矩很重,哪怕他有北莽西京的大力支持也不過是做了內城三姓氏之一,西楚遺民的司馬家和還有個南唐遺老主事的李家,始終壓他董家一頭。只不過今夜以後,閻王司馬真去見了閻王,那麽就不再是什麽三足鼎立,而是兩雄對峙瓜分內外城了。至於什麽宋酒鬼、黃跛子,那都是這場格局動蕩的小小藥引子,蒙蔽司馬家的障眼法而已。這個結局,他兢兢業業了十來年也沒做成,不得不承認都要歸功於那個在北莽身世煊赫的年輕人。無論是年輕人的背景還是他的身手,他董鐵翎不管在這座城睥睨群雄多少年,都只能忍著脾氣低眉順眼給那人打下手當幫閑。沒法子的事情,誰讓人家有個好爹?他董鐵翎難不成去把自己老爹從棺材裡刨出來跟人叫板?當然,要是那樣做能有那年輕人的氣象,他董鐵翎還真不介意把他老子的屍骨挖出來。在西域這座城住久了,他早已習慣了這裡的六親不認。就比如他現在盯著那雙風華正茂的妙人兒,老人雖然認不出誰是姐姐誰是妹妹,但他卻知道,正是其中一個和她那個溫文爾雅名士風流的柳伯伯,一起出賣了所有人。也怪不得她什麽,誰讓她瞎了眼看上了那位老子在北莽王庭畫灰議事都有一席之地的年輕富貴子,更蒙了心以為能跟情郎比翼雙飛?至於那姓柳的,就更不值得一驚一乍了,早在六年前就識趣投靠了他們北莽朱魍,否則他董鐵翎會看得起他?又怎會跟他同享內城那麽多尤物花魁做那床榻上的“連襟”?
  老人眼神淫邪地在她們身上掃過,陰森森笑道:“敢問哪位叫晏燕啊?哦,對了,是燕子的燕,不是大雁的雁。你的那位情郎讓老夫捎句話給你,他對不住你的一往情深,無顏見你,就讓我伺候你們姐妹了。”

  老人桀桀笑道:“當然,後邊半句是老夫加上的,不過你那位情郎也就是這麽個意思了。”

  已經拔出狹長戰刀的女子緩緩轉過頭,怔怔看著那個臉色如遭雷擊棄了手中長劍的妹妹。她這個姐姐晏雁,悲痛欲絕,已經根本罵不出什麽狠話,只是哭腔哽咽道:“你怎麽這麽傻,這麽傻啊……”

  老人很享受這種至親反目的好戲,真正是從頭到腳酣暢淋漓,好似享用過了這對宛若壁畫上聯袂天女的西域雙璧,所以大局已定的老人不著急擄走她們,返回內城那座富麗堂皇程度足可比擬中原王侯的府邸。到了董鐵翎這個歲數,其男女之事的道行豈是那些毛手毛腳的愣頭青能夠媲美的?要知道董鐵翎可是自詡為床榻之上的陸地神仙,多少貞潔烈婦初始尋死覓活,然後欲仙欲死,最終舍了所有羞恥之心做他這個古稀老人的玩物?
  眼神呆滯的晏燕癡癡望向姐姐晏雁,竟然笑了,輕輕搖頭道:“姐姐,不會的,王郎不會負我的。王郎答應會娶我,也會為姐姐你尋一個世上最出彩的男子嫁了。他還說會帶我們離開這個每天都在殺人和死人的地方,會帶我們一起去看那江南的小橋流水,太安城的月光,西北涼州的風沙,廣陵江的潮水,東海武帝城的旭日……姐姐,我這就帶你去找他,好不好?他一定會點頭的。”

  姐姐晏雁淒慘一笑,語氣冰冷:“晏燕,你真的瘋了,從看到那個人後,你就已經瘋了。”

  晏燕臉色猙獰,大聲喊道:“我沒有!”

  董鐵翎看著這一幕,真是賞心悅目啊,伸出大拇指抹了抹嘴角,眯眼笑道:“晏燕也好,晏雁也罷,都別急,我董鐵翎有的是法子讓你們快活起來,姐妹二人全然不用這般尋死覓活的。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世上原來還有那等天上神仙也要豔羨垂涎的美事。你們才不到二十歲,老夫喜新不假,卻也不厭舊,尋常男子不知四十歲女子的滋味,老夫卻是甘之如飴,你們最不濟也還有二十多年的福氣。”

  在這種一方快意至極一方悲苦至極的時候,響起了一個不合時宜至極、略帶幾分笑意卻透著清冷的悅耳嗓音:“你就是董鐵翎?那你知不知道中原有個叫軒轅青鋒的女子,終有一天要來西域虐殺你?”

  董鐵翎愣了一下,雖然西域殺手祖宗出身的老人一直暗中留心這個年輕酒鬼,但是仔細打量以及刺探氣機脈絡之後,斷定此人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無名小卒,否則難不成此人年紀輕輕就是一品境界高手了?腳下這座西域雄城,丟掉西域都護府的名頭後,兩百多年的漫長歷史,走過路過的不去說,爛陀山的和尚不去說,常年居住在此的武道大宗師,也不足雙手之數,如今更是鳳毛麟角。只有內城富可敵國的李財神身邊鬼鬼祟祟藏著一位,根據他的揣測,應該是離陽趙勾某位在西域圖謀大事不惜隱姓埋名的大頭目。若不是此人推波助瀾,李家也不會違背規矩選擇袖手旁觀,任由那位北莽年輕人幫著他董家對付司馬家。董鐵翎不是城中那些出於各自原因關起門來裝聾作啞一盤散沙的中原遺民,更不是那些一輩子沒走出過西域的無知百姓,離陽江湖上風頭正盛的紫衣女子,董鐵翎自然有所耳聞。至於眼前年輕人為何搬出那位貨真價實的高手來,董鐵翎就當作是拉大旗作虎皮的幼稚伎倆了,試圖來嚇唬他這個殺人如麻的西域魔頭。老人對那西域雙璧很有耐心,不好男風的老人對那個死到臨頭的英俊酒鬼可就沒啥耐心了,殺意濃鬱,嘿嘿冷笑道:“怎的,那中原的武林盟主跟你很熟?小子,老夫把話撂在這裡,若你是她軒轅青鋒的姘頭,老夫就讓你做我內城董家的第一等座上賓……”

  說到這裡,老人笑容不減,驟然間舌綻春雷般吼道:“可惜你不是啊!”

  董鐵翎是實打實內城第三的高手,是西域人心目中所向無敵的存在,怒喝之下,老人大袖翻滾,氣機瘋狂外泄,尋常人在“棒喝”之下,當場肝膽欲裂都不誇張。像那晏雁、晏燕這對姐妹花就給震懾得一陣踉蹌,氣血翻湧,尤其是本就失了魂魄的妹妹,直接就七竅滲出血絲,慘淡至極。晏雁稍微好些,如臨大敵,早早守住心神,仍有拚死一戰的決心,但也不好過,差點就握不住刀柄。

  唯獨那個不知道從哪個角落冒出來的年輕人,仍是坐在當時給晏雁拉扯過去的那個位置上,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董鐵翎不愧是無數次從死人堆裡站著的那個贏家,毫不猶豫就一個風馳電掣的凶猛前衝。

  晏雁鬼使神差又一次扯住那酒鬼的衣領,想著好歹將他拋出屋頂再說,至於他會不會摔斷腿腳會不會被董家殺手圍剿,她想著總好過眼睜睜看著他給董老賊一掌拍爛頭顱吧。只不過接下來的事態超出她的想象力,她既沒能把那家夥丟下酒樓去,而滿城人都敬畏如無敵神明的董鐵翎在假裝前衝之後,就跑了,瞬間就無影無蹤了。就這麽無緣無故地跑了?晏雁瞪大眼眸,環顧四周,確定董鐵翎當真消失後,她還是不敢相信,就像她妹妹晏燕始終不敢相信情郎會辜負背叛她一樣。

  晏雁雖然只見識過宋爺爺和黃老師傅點到即止的切磋,但真正高手過招即便不是什麽你來我往大戰個八百回合,可也絕不至於像董老賊這般虛張聲勢吼一聲就腳底抹油的吧?

  一直袖手旁觀的徐鳳年提著酒壺站起身,望向那個失魂落魄的妹妹,問道:“你那個讓你生死相許的情郎,除了他姓王,還知道他到底叫什麽嗎?”

  晏燕失心瘋一般又笑了:“你算什麽東西,也配知道王郎的名諱?”

  也不見徐鳳年有什麽動作,這個漂亮到一定境界的年輕女子就在空中打了個轉,然後結結實實摔落在樓外街道上,大概是徹底昏死過去了,再沒有發出半點動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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