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喪

  公司配備了一個小型觀影室，不大，也就十來個位置。

  不過一般來講，也就那麽些人一起提前看看片，就夠了。

  這個觀影室是公司換地址後，才增加的，所以目前使用的次數並不多，路澤和肯尼斯還有那邊片方的人算是人多的一次了。

  肯尼斯今天見到的路澤很松弛，那種輕松的感覺，是當時拍攝的時候未曾有過的。

  嗨，劇組好多工作人員現在提起曼徹斯特還有陰影呢。回想起來那時候劇組氛圍很不錯，但路澤的功力太嚇人了，不需要什麽充滿張力的表演，就能把整個情節帶入。

  而這一切，對於後期製作組的人來說，簡直就是享受和折磨的雙重考驗。

  “老實講，我自己拍這部電影還是很輕松的。”對此路澤大言不慚地直接點出：“我印象最深的其實是我們劇組因為這個，所以關系都很好。”

  確實，《海邊的曼徹斯特》劇組算是路澤待過的大家都很合得來的劇組了。

  他忍不住也就順手吐槽了一下：“你知道我最近在拍《奇異博士》吧?”

  “是啊，一定很有意思吧？”

  看到對方還一臉理所當然，路澤貼近他耳邊吐槽：“可能你還不太知道，我和《奇異博士》劇組裡的人性格都不是很合。所以大家基本上是純工作，完全不太來往。要不是我有部新片德給自己找點靈感，我可能私下都不太會接觸他們。”

  肯尼斯·羅納根不是個什麽口風不嚴的人，路澤也就是隨口抱怨兩句。

  他和曼徹斯特的劇組成員至今還保持比較好的關系，大概也和這些有關。一通閑聊之後，劇組的人終於收拾完畢，關燈，屏幕亮，電影開始。

  路澤這也算是頭一次看到這部電影的成片，所以心裡還是有些緊張和激動。畢竟他這麽自我感覺良好的一部電影，可別到時候剪出來，就是辣雞。

  開玩笑，原裝導演不可能差。

  等到他看到影片開頭3分鍾後，就已經確定了自己確實是進步了，以及導演確實在後期剪得很好。

  在影片開頭，故事其實是處在一片迷霧之中，男主機械又有些麻木地過著自己的生活。看似普通，大家也不知道男主角的背景，似乎和自己一樣。只是男主更加的孤獨？像是個獨身的老人一樣。

  整個世界都是他一個人，和別人不交集

  路澤在影片裡又高又瘦很瘦，胡子拉碴。但不是《尋龍訣》那種修整出來的，而是亂七八遭生長，主人只是草草修剪過的。所以包括死寂的眼神，略顯僵硬的臉頰，發黃粗礪的皮膚。

  直到後來和女主人吵架又迅速平靜，終於在觀眾有些厭倦的時候，給了一點線索，引發了一些好奇心。

  好像，這個男人有著不一樣的故事？

  電影上一幕幕上演。

  導演看著路澤全神貫注的樣子，也是有些感慨。本來以為他會和粗剪的時候一樣，發表一些意見。

  但是沒有。

  丹尼斯坐在他旁邊，對方全神貫注的樣子，讓他覺得自己沒有辜負對方的信任。他每次剪這個片子，總覺得鴨梨山大，好在似乎目前來看是不錯的。

  不過確實，路澤確實對電影上的一切都很滿意。以前他看自己的電影，尤其是一些商業片，都會有一點點尷尬。但是這沒有，路澤覺得自己就是錢德勒本人，或者說電影裡的人就是錢德勒本人。

  哎呀，不能自己濾鏡太厚。

  路澤轉過頭看看，好像不僅是自己公司的人，劇組那邊的人也是全神貫注地看著。包括投資發發行方，看見路澤回頭也就是給個微笑，然後繼續觀看。路澤於是也繼續回到劇情中，哪怕他熟悉這個電影的每一個畫面。

  整部電影沒有高潮，沒有結束，沒有傳統電影裡的很多結構上的東西。但表演有，路澤在敬茶局自述的那一段，屋子裡響起一個壓抑的抽泣聲。

  沒人責怪這個人。

  因為電影裡的錢德勒曾經有機會挽回，他出門的時候看到石棉網，他曾想著要不要蓋上。這樣，就可以防止火星飛出來，就不會造成火災。

  但是他沒有。

  就跟平時很多人會不注意一些生活細節，這甚至比電影裡常見的忘關煤氣灶更不起眼。但，再小的幾率，遇到了就是百分百。

  最難過的不是無能為力，而是我曾可以。

  這種東西無法化解。

  依舊不同於常見的電影，這個電影結尾可以說是個開放性結局。但這是算是導演的一個善意，因為大家都知道，有些坎是邁不過去的。

  這是一個無言的結局。

  很樸實，很簡單，但是很難受致鬱。

  完全沒有一點賣慘，但是是真的慘，到最後你可能連“要加油”都說不出口。生活是很現實的，這一部電影就是告訴你，生活裡就是有這種人。

  雞湯救不了他們。

  不積極不正能量但更不販賣悲傷，純喪，絕世大喪片。這片子，要最後賣一點慘或者雞湯，都落了下乘，甚至整部電影都毀了。

  如果糾結於一件事情，也會變得矯情。

  幸好，《海邊的曼徹斯特》都不是。

  生活，繼續往前走，帶著枷鎖。

  它獨一無二。

  ……

  電影不長，很快就結束了。

  沒有人去看燈，也沒有人說話。黑暗中，一切似乎都已歸於平靜。大家都在回味著這部電影，當然，也是回味著路澤的表演。

  他是絕對適合的主演。

  周圍的人都是了解他的，路澤這種內心喪的好演員，把整個情緒氣場釋放出來，就當你看到他眼神的第一刻，你就能感受到明顯的情緒。

  但路澤的眼神沒有用到任何技巧，就是這麽深沉靜默地看著你，看著樹，看著一切。你在他眼裡並無區別，你和他之間的距離，就好像你與電影屏幕的距離——近在咫尺，但當你想觸摸的時候，卻無法跨越。

  因為你和他的距離，是兩個空間的距離。

  屏幕上電影製作人員的名單已經放完。

  路澤終於起身打開燈光。

  還好，也只是電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