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5章 仙骨碎

  陳翊望著羲，其所言，真假難辨。

  更何況，就算是羲神魂與龍池山融入一體，何其漫長的歲月過去，反而會重生！？
  對於陳翊而言，這也是天方夜譚，難以置信。

  羲仿佛看出了陳翊的心思，淡笑道：“我無需騙你，更不曾有意義！”

  “你本就是我，我又何必自欺欺人。”

  陳翊並未再言語，他只是雙眸緩緩合攏，在沉思著。

  外界如何他尚且不明白，仙骨內，卻又生出這種變故。

  最後那一刀，他也未能夠斬破一切。

  陳翊已經做好準備，奪舍也罷，佔據其意識也好，若這便是其歸宿，仿佛也不曾有什麽遺憾。

  存在這世間千年，他原本渴求飛升靈界，可在這天地輪回，靈界萬靈也將要重歸於地球，他一切的執念也已然散去。

  在這一刻，陳翊的心中反而如若止水般的寧靜。

  一切的聲音，一切的猜想，疑惑，在這一刻，都化作了虛無。

  可就在這時，一道如若骨裂般的清脆聲音響起。

  耳邊這聲音傳來，下一瞬，陳翊便感覺到，自己仿佛墜入到無盡的深淵之中。

  更有一道道聲音響起，不斷的湧入他的雙耳之中。

  “羲，那是仙山，是人族禁地……”

  “大妖肆虐，人族何立！？”

  “娘親……”

  有教訓，有哭喊，無數的聲音，在陳翊的耳邊交錯。

  陳翊想要睜眼，可在這一刻，他卻什麽也做不到，整個人，仿佛被徹底禁錮在這感覺中。

  “那是聖地，羲，豈容你來踐踏……”

  “這便是聖母像麽？”

  “怎麽辦，要走到盡頭了，聖母可在，風氏，羲求見聖母……”

  “聖母……”

  呵斥，敬仰，固執，呢喃……聲音越來越多了，不斷匯聚在陳翊的雙耳中。

  不止於此，在陳翊的感覺到，這些聲音，仿佛透過了雙耳，衝入到他的腦海之中。

  如同一根根鋼針扎入到大腦內，像是一塊塊烙鐵，烙印在體內每一寸血骨內。

  如此痛苦，便是陳翊都感覺到墜入地獄般，千刀萬剮尚不如也。

  甚至陳翊有許多次欲要昏迷過去，可陳翊卻始終保持清明。

  在如此痛苦之中，他反而報守如一，甚至，他觀想起了青念經。

  心中，青念經不斷浮現，包括東嶽經，陳翊在這痛苦之中，腦海中也不斷浮現出自己有記憶以來的千年歲月。

  繈褓之中，入玄元門。

  師父天青道人，腹黑卻又慈祥。

  一千多年前，同門渡劫，飛升的飛升，煙消雲散的煙消雲散，唯有他一人，立在龍池山上，只能作壁上觀。

  天劫，一次次的天劫劈落，無盡的痛苦，包括諸多心魔，歷歷在目。

  八百年前，輕舟渡海，與楚月為伴。

  三百年前，他望著屍山血海，海外禍亂，心中一怒，拔刀而出。

  十七年凡心，體會少年疾苦，更體會到父母所愛，兄妹之情……

  所有的記憶，在這一刻，似乎與那近乎要摧毀他腦海，‘身軀’的聲音形成了攻守。

  陳翊也並未阻止，或許，這是羲在複蘇，欲要鳩佔鵲巢，曾經無上不前之刀，也終於有斬不破的天塹。

  可這些，也是本能，求生的本能。

  這也是陳翊的‘真我’，心中所想，行之所成。

  所有的一切都在交匯，陳翊感覺到自己像是墜入深淵，又像是身處在兩個漩渦之中不斷掙扎的螻蟻。

  世人如蟻，他亦是世人。

  陳翊唯有保持著自己心中的一點清明，不斷的支撐著，就像是抓著最後的救命稻草。

  轟！
  驟然，陳翊他徹底爆裂開來，整個人的身軀，像是核武一般，徹底爆碎，湮滅了。

  恐怖的衝擊，近乎一瞬間就讓陳翊陷入到意識中的黑暗。

  “結束了麽？”

  黑暗中，陳翊也終於發出了聲音，可他的臉上並未曾有失落，反而有一抹淡淡的喜悅。

  縱然，他身死道消，可每一步，他皆竭力而為。

  縱然，他手中之刀斬不破羲的雙指，可其志，其刀，其道，也未曾有過半點動搖。

  如果說，這也算是敗，這也算是遺憾，那麽，何為道！？

  苟活即是道，生即是道，死即是敗！？

  “非也！”

  陳翊的耳邊，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得道者何以論生死！？”

  這一道聲音，有如雷鳴，擾動這無盡的黑暗，便是陳翊，也不由心神一震。

  “天地間自有生死，如有春秋，萬物輪回。”

  “人活百年而無道，於天地之中，終其一生，也不過如白駒過隙，天地間的一粒塵埃罷了。”

  “可若得道，明道，行道，縱然只有十年歲月，亦可於天地間留痕。”

  “如世間是江河，天地之山嶽，一粒塵埃，若能聚億萬塵土，也能巍立於天地。”

  “迎擊這天地風雷，容這鳥獸林木。”

  這聲音，每一字，都如若雷霆般衝擊向陳翊。

  在陳翊的目光中，黑暗內，羲緩緩走來。

  他望著陳翊，含笑道：“若有道在，生死又何異！？”

  陳翊望著羲，他仿佛感覺到了什麽，猛然出聲，“輸的人是我！”

  羲卻輕輕一笑，“你我本就是一人，又怎能算得上是敗！？”

  “陳無敵，從今往後，你在不曾有仙骨了，以後的路，是生是死，你自己來定。”

  “但我相信，不論自己生死，還是天地輪回，你都能夠始終如一。”

  “按照你想的去做吧，何以顧生死，一人一刀，斬破一切足矣。”

  話語落下，羲的身軀逐漸飄散，化作無數光輝，向陳翊靠近。

  在這無盡的黑暗中，陳翊愣住了，他望著羲，感覺到仿佛失去了一位摯友，更像是失去了一位親人。

  甚至，還有知己。

  心中，無盡的悲傷如若潮水，在這一刻，席卷在陳翊的內心。

  即便是面對生死，也無憾而笑的心境，此刻卻是變得混亂。

  黑暗中，陳翊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淚水，可他只是搖頭笑著吐出四字。

  “世人多愚！”

  ……

  外界，兩枚核武之下。

  陳翊在意識之內經歷良多，可在外界，也只是一瞬罷了。

  那近乎灼滅的血肉，近乎焦糊的骨，甚至近乎要破碎的五髒六腑，乃至於即將崩裂的丹田。

  仿佛一切，都陷入到近乎絕境，死境。

  放任世間，任何一位生靈，面對這樣的力量，只有一條路，那便是……

  死！
  不曾有半點生路，也沒有任何變數。

  可就在這時，只見那近乎要徹底破敗的身軀內，泛起了一縷九色仙光。

  那足以輕易的焚滅鋼鐵的熱量，在這一刻，卻仿佛被某種力量排斥而出。

  仙光籠罩之下，萬力退避。

  原本，焦枯，破敗的身軀，所有的雜質都在破碎，煙消雲散。

  不止於此，在仙光的照耀下，在那一塊仙骨之下，白骨居然在生長，血肉居然在複生。

  甚至，包括那破損的五髒六腑，何其複雜的人體構造，都在一點點的修補著，生長著。

  這還只是外在的身軀，不止是身軀，三大丹田，丹田內裂痕彌漫，不斷有外力衝入到丹田中，可仙光照耀下，一些暴亂的外力，都逐漸變得溫和。

  丹田上的裂痕，也逐漸在修補。

  仙光甚至能夠透過丹田，照耀在陳翊的金丹之上，吞元金丹、雷道金丹、元力金丹，甚至包括核能金丹，在這一刻，都在不斷的滋生著。

  九色仙光，就如同萬物之源泉，只要仙光所在，一切便可複蘇，可生長。

  甚至，在這九色仙光的照耀之下，陳翊的丹田內，居然浮現出了一顆九色的米粒晶體。

  伴隨著仙光的照耀，這米粒不斷成長，最終隱隱化作了黃豆大小的九色之丹，與其他三大金丹相同，靜靜的旋轉著。

  這一個過程，足足維持了大約十數息，其身軀，也墜入到深海中，恐怖的溫度，仍舊在上方，使得整片海水都變得滾燙。

  若是睜眼，更能夠看到破碎的島嶼墜落，就像是一場滅世的浩劫。

  只有那九色仙光溫和至極，籠罩在陳翊的四周。

  又過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深海之下，黑暗中，那原本應該隕落的陳翊，此刻卻是緩緩的睜開雙眼。

  眼角，似乎有什麽流出，但與海水交融，卻又仿佛不曾流出什麽。

  陳翊身在深海中，他靜靜的望著身遭的九色仙光，腦海中，諸多不輸於他的記憶已然浮現。

  那是來自於羲的記憶，包括功法、神通、仙訣……

  陳翊此刻，卻沒有心思去望向那些讓人近乎癡狂記憶，他只是身處在這海水之中。

  “生又何歡，死又何悲。”

  陳翊飄蕩在這海水中，仙光籠罩下，他輕輕吐出四個字。

  胸前，他再也感知不到仙骨了，如羲所言，他體內的仙骨，再也不會存在。

  與其一同消失的，還有羲。

  他本可以代替他陳翊，以羲之名再行於世間。

  陳翊感覺得到，羲心中還有道，還有志，更還有念念不忘之人。

  萬般牽掛，卻仍舊寧願一死，成他之生，助他之道。

  陳翊不明白，世間怎會有人……

  如此之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