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江風
  深夜。月明星稀，寒風刺骨。

但這寒冷的天氣並不能阻擋百姓們的夜生活，州城仿若是不夜城，燈火輝煌，歡快的笑聲和行酒間的喧嘩在城中各地響徹夜間。

固然，即便是夜間，巡視的衙役和城衛必不可少，人員更是縣城的數十倍。

城東客棧。

一行四人出門，在夜色下，融於燈火輝煌的街道，化作享受州城夜間良好氛圍的酒客。

“廷長的府邸位置可清楚？”

“楊師，應該就在城北。”

“楊兄，廷長的府邸不難找，作為州城主官之一，其府邸定當在州府官衙附近的一條街上。難就難在，該街道定是守衛森嚴，我們要考慮如何潛入進去。”

楊軒、趙卓、任正和楊清一邊走著，一邊面帶笑意，碰到來往的百姓，他們還微笑著點頭，算是打個招呼。

每每如此，過路的百姓們有的抱拳回禮，有的微笑回應。

他們就像熱情的行走於州城夜間的好友，專門來享受夜生活的。

只是，在旁人微不可察的瞬間，他們的低聲交流，注定了他們今夜所行之事非同一般。

“對了，楊兄，我有一個疑惑，不知當不當問。”楊清環顧四周，欣賞著街道兩旁通宵營業的酒肆和青樓間的繁華之景。

若不靠近，根本就沒人發現他在跟楊軒交流。

“楊老哥如此客氣作甚？”楊軒淡笑。

聞言，楊清自顧自的笑了笑：“聯系廷長，有諸多辦法，比如派名巡捕去請他出來就好，為何要潛入他的府邸？”

楊軒低聲沉吟：“若幕後勢力真在州城，那我們並不清楚其到底在城中布置有多少暗哨。”

“照你說的，派名巡捕去請，這就有個問題。”

“難道你懷疑巡捕會有問題？”楊清插嘴，滿臉詫異。

楊軒搖頭道：“不是，巡捕應該不會有問題。正如楊老哥所說，每一城的官員們都會集中住在某條靠近州府官衙的街道，且該街道定是守衛森嚴。”

“我不懷疑巡捕，但懷疑守衛街道的那些衙役和武官。”

“要知道，巡捕歸廷長所管，但衙役和武官歸官府所管，這是兩個不同職權的部門。”

“在先前推測中，幕後勢力有大官在背後撐腰，這位大官肯定是官衙之人，而不是巡捕廷之人。”

“所以，我懷疑衙役和武官有他們的人，並不是無的放矢。”

“一旦派一名巡捕去廷長府邸請人，定然被守衛的衙役和武官看在眼裡，若其中真有人有問題，如果密報給幕後勢力，或許我們就會提前暴露。”

趙卓和任正點了點頭，楊清心中也是了然。

“目前我們還處於被動，若在此種被動的情況下暴露了，那我們會一直被幕後勢力牽著鼻子走，案子也別破了。”楊軒緩緩搖頭。

他又道：“而且，在我想來，就算幕後勢力不敢籠絡巡捕廷的官員及廷長，但肯定有暗哨在他們出行的路線上盯著他們。”

“對於幕後勢力的人來說，廷長在明面，幕後勢力的暗哨在暗面，而我們目前還是未知的且不為人知的變數。”

“所以，辦一個案件，明面上的人或事不宜改變，而我們這個變數動起來，隱於暗處的人是不知道的。”

話落，楊清恍然，微微點頭：“楊兄說得有理，是我想簡單了。”

任正也是恍悟道：“所以，只能是我們去找廷長，而不是讓廷長來找我們。”

他起先還感到奇怪。

在官品上，楊師比不上廷長，但在職權上，玄衣衛的權利可比巡捕廷大得多。

更兼有楊清這位鳳炎軍的將軍在，故此讓巡捕廷的廷長來找他們應是件正常的事。

但楊師一直執著於去潛入廷長的府邸去暗訪，他剛開始還想不明白。

可方才聽到楊師的解釋，他頓時明了。

正如楊師所言，若是幕後勢力灑下大量暗哨，當處於明面上的廷長動起來時，保不齊就會讓暗哨起疑。

如果他們直奔巡捕廷拜訪，那這更是下下策。

誰知道巡捕廷周遭是否有暗哨監視呢？

而如果派人去府邸請示，這也不行。

因為，這肯定會被廷長府邸所在那條街道上守衛的衙役和武官看在眼裡。

若如楊師猜測，這些衙役和武官有問題的話，那同樣會令幕後勢力起疑。

然排除這些，那麽拜訪廷長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在暗哨不知情下，在廷長也不知情下，他們潛入府邸去暗訪，這才能做到悄無聲息。

可包括楊師在內的他們三人，以目前他們的功力來說，潛入廷長府邸而不被發現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們有楊清這位宗師級別的將軍帶領他麽潛入，那一切就另當別論了。

任正回想前幾日時，楊師的謀劃，內心又不由歎了口氣。

楊師果然是楊師，還沒來州城，就把一切都考慮得清清楚楚，並從如此複雜的環境中找到一個最佳的辦法。

這就是差距啊。

“到了。”趙卓低聲道。

走了近一個時辰，眾人來到城北一條街道口。

這條街道喚何名他們並不清楚，但他們可以肯定，這條街道就是官員府邸所在的地方。

蓋因街道上，時不時有巡視的隊伍來回走動，在保護這裡的安全。

這是其余百姓所住街道所沒有的待遇。

“楊師，您看！”

任正指著街道口第一座府邸道。

楊軒等人循著手指望去，在府門屋簷燈籠的照明下，‘江南廷長府’五字清晰可見。

見此幕，楊軒四人相視一眼，感到好笑道：“這也太巧了吧？”

“呼~”趙卓舒了口氣，笑道，“這條街防衛森嚴，我還在想著如何潛入呢，想不到第一座府邸就是廷長的宅院，這就好辦了。”

任正笑著點頭：“我們直接翻牆，根本就不用進這條街道。”

楊清皺眉：“翻牆過去是肯定的，但也要小心，院內靠牆的一帶，應該有護衛守護。”

楊軒笑道：“這是自然，這可是廷長府，這位廷長必然深知防守之道。”

廷長府，就在這條街的第一座府邸位置。

這個巧合，也讓楊軒等人省下了許多力氣。

不用潛入街道，也不用防備來往巡視的衙役和武官，這當然是個好消息。

一行人路過街道口，趁著左右無人的空檔，來到廷長府的院牆之前，一棵大樹之後，隱於黑暗之中。

四人駐足，默不作聲。

只因楊清面色沉著，豎起聆聽院內的動靜。

“果然，院內有護衛把守，不過是也是來回走動，等我一下，待找到把守的規律後，找一空檔，我們再翻牆而入。”

楊軒、趙卓和任正點點頭。

至少對於楊軒他們來說，廷長府裡的護衛肯定是很強的。

聽聲辨位，也是基於強者對於弱者而言。

如果沒有楊清，或許楊軒他們一翻牆就會被院內的護衛給發現。

或許院內的護衛對廷長很忠誠，他們壓根就沒必要如此小心翼翼，直接翻牆告訴護衛此行的目的便可。

但以免萬一，又關乎幕後勢力的大陰謀，還是小心為妙，能夠讓最少的人知道他們的行蹤自然是最好的。

“就是現在，上！”

楊清陡然沉聲道。

旋即，他腳尖一點，化作幻影好似是直接飛入院中。

“有輕功就是好。”楊軒暗自羨慕，但也不耽擱時間，腳步一踏，越牆而入。

趙卓和任正不由分說，同樣展開身法，消失於院牆之外。

院內。

四人踏在一片雜草地上，眼前入目的是一片複雜的廊道。

廊道的左側不遠處，一隊護衛巡視的腳步聲清晰入耳。

“有人來了。”

楊清快速的低聲說了句，閃身藏入長滿樹葉的低矮樹木之後。

楊軒三人見此，隨之藏身起來。

樹葉的縫隙之間，只見有一個佩劍之人於屋頂飛身而來。

他疑惑的朝牆體的位置看了一眼，稍作打量後，又飛身而回，沒入屋頂之後。

“剛剛那人是先天強者，我用元氣屏蔽了他的感知。”楊清細聲道。

趙卓和任正微微一驚，不愧是廷長府，這剛潛入進來，就有先天強者感應到。

若是沒楊清在，他們剛剛估計就已經暴露了。

“楊將軍，現在該如何？”趙卓稍顯緊張的問道。

楊清嘴角掠過一絲戲謔道：“別急，他還沒走。”

話落，楊軒、趙卓和任正面色微愣。

那先天強者還沒走？

旋即，三人相視苦笑。

這就是功力的差距啊，他們完全發現不了這場高手之間的暗中對決。

靠近廊道的一座宅子的屋頂背後，有一雙眼睛靜靜的看了院牆位置一會兒。

然後，這雙眼睛的主人在屋頂站起了聲，疑惑的瞥了一眼樹木的方向後，轉身跳下了屋頂。

“走了吧？”任正嘀咕道。

要是沒有楊清提醒，他還真沒發現屋頂上還藏著一人。

“走了。”楊清笑道。

只是小小的先天而已，對於他這個宗師之境的高手來說並不算什麽。

在他的感知下，屋頂那人早已走遠。

聽到他的回復，楊軒也是緩了口氣。

習慣於掌控全局的他，剛剛那一刻非常不爽。

但沒辦法，這就是功力的差距。

趙卓和任正也稍稍舒展了下筋骨，剛剛那一刻他們可絲毫不敢動彈，萬一被發現了可不好。

他們走出了藏身之地，但在一瞬，四人頓時愣住。

在樹木之前，有兩人正看著他們。

其中一人笑呵呵的模樣，另一人正是剛剛在屋頂察覺到不對之人。

楊軒微微偏頭，瞅了瞅嘴角抽搐一瞬的楊清，好似在問：“你不是說走了嗎？”

楊清有些尷尬的看向楊軒，好似在說：“失算了，對面那人也是宗師之境。”

楊軒無語，也有點尷尬，這翻牆入院，還沒開始行動就被人逮個正著，有失臉面呐。

“可是楊大人當面？”被楊清看出是宗師之境的人，笑呵呵的道。

楊軒心頭一怔，抱拳道：“閣下是巡捕廷廷長江風江廷長？”

話音一落，江風便已經知道楊軒便是楊大人，他當即臉色一變，正色道：“諸位隨我來。”

楊軒聞言，頓時一笑：“勞煩帶路。”

楊清、趙卓和任正一臉懵逼。

這兩個人的對話讓他們著實是聽不懂啊。

互問了下身份，還沒得到明確答覆，緊接著就像老朋友似的，就邀請他們入內了？

楊清也是如此，他們軍隊裡說話向來直接，如同楊軒這般雲山霧繞的對話，他確實有點懵。

三人有些糊塗的跟著走。

好似為了方便，直接來到廊道旁的那座屋裡坐下。

點了盞燭火後，三人相視一眼，盡皆無言。

江風掃視一眼趙卓三人面上的表情，內心感到好笑，旋即將目光鎖定在楊軒臉上，微微笑道：“楊大人今日入州城，我的一名屬下正好認出來了，於是便回稟了我這則消息。”

他介紹到旁邊一人：“這是我的護衛統領，江哲。府中的布防一直以來都是他在掌管，十余年來，我這府中的一草一木對他來說都再是熟悉不過。”

江風衝著楊清笑了笑：“所以啊，即便閣下是宗師之境，江哲只有先天之境，但他也第一時間發現了不對，並傳音給了我。”

江風回頭看向楊軒，笑道：“聽說有人闖入我的府邸，我一時間就想，這江南有誰有這麽大的膽子，這是不要命了？”

“但結合今日那名屬下回稟我楊大人入城的消息，我立馬就猜到，估計是楊大人光臨寒舍了。”

“有膽子敢闖廷長府的人，玄衣衛正是其一。”

隨著江風的話語，眾人恍然。

楊清暗自苦笑不已，功力再強，也抵不過熟悉環境的人呐，這次倒是讓他長記性了。

他抱拳道：“鳳炎軍隨巡查大臣平定校尉楊清，見過江廷長。”

“嘶~”聽到楊清的自我介紹，江風立馬起身抱拳回禮：“江南巡捕廷廷長江風，見過楊將軍。”

松開雙手後，江風友好相詢：“楊將軍既然到此，那周閣老……”

“居於城外。”楊清笑回。

江風點點頭，看向趙卓和任正，笑道：“兩位就是趙巡捕使和任巡捕使吧？”

趙卓和任正聞言，連忙抱拳道：“見過江大人。”

他們雖然沒見過江風，但這位實實在在的可是他們的頂頭上司，必須抱有尊敬。

江風笑道：“前段時日聽說有兩名海州的巡捕調任，有下官給我提了一嘴，說還是楊大人的學生，我這邊一直記在心裡。”

趙卓和任正笑了笑，撓撓頭，沒有言語。

說真的，他們兩人能來江南，實屬是開後門走進來的。

不然，兩州之間的調任，若是上頭無人，根本就沒有這個調任的可能。

江風又看向楊軒，笑道：“楊大人入州城，定是為了辦案，需要闖入我府邸來見我，必然是大案無疑。”

“楊大人從海州至今所辦之案，可謂是斷案如神、洞若觀火，江某佩服。”

“而如楊大人這般心思縝密之人，卻要闖入我府邸才能行事，這說明情況非常不妙，或處於被動之中。”

“不過，這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如今巡捕廷之外，暗哨遍布，以及我府邸之外的街道中，有些衙役和武官，可是心無朝廷嘍。”

趙卓和任正面色一震。

“大人，既然您已經知曉，為何不清除？”趙卓不解。

“為何要清除？”江風微微笑道，“全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人，把他們拔掉又能起到什麽作用？這反而會讓背後之人藏得更深。”

楊軒淡笑道：“看樣子，江廷長已經知道很多事了？”

聞言，江風笑而不語。

見此，楊軒哭笑不得。

這江風，從見面到現在就一直掌握主動權，根本就沒給他說話的機會。

這是在為他們闖入府邸一事感到不滿呢。

不過這也正常，任誰像他們仿佛做賊一樣闖入人家的府中，人家主人雖然理解，但不高興是肯定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