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案中案

  說話間，福爾摩斯踩上桌子，用手杖頂了頂上面的木質天花板。

  原本因該是釘死的木質天花板被手杖頂開了。

  福爾摩斯說道：“我注意到，這裡天花板的顏色和其它的地方有些不一樣，看樣子有人進出過。我們英式的房子，木質天花板上面是半層閣樓。

  曾經在倫敦大火期間，我有一個朋友住了半年多的閣樓。

  二層的閣樓都是互通的。凶手在室內殺人後，可以輕松的從桌子上書架，然後進入閣樓回到自己的房間。

  警官先生，能不能去閣樓查看一下，閣樓內部有什麽東西或者痕跡之類的。最好帶上一個馬燈。這樣看的仔細些。”

  現場的警官提著馬燈進入閣樓，很快從中找出一件胸部帶血的女仆裝——這個位置帶血很顯然不是大姨媽來了造成的。

  女仆甲知道這個時候嘴硬也沒用了，開口說道：“好吧，是我殺的人。不過，他的確該死。”

  伊麗莎白小姐顯然更關注最重要的東西：“我家的錢你藏到哪裡去了。”

  女仆甲：“我沒有拿錢啊。”

  伊麗莎白：“不可能，我家每年開支都在一百英鎊左右。可是我在父親房間收拾東西的時候，隻發現了一張五百英鎊的綜合債券，以及三十二英鎊的現金。按照這個收入，我家是不可能過上現在的生活的。父親至少應該還有一張五百英鎊甚至更大數字的綜合債券才對。”

  女仆甲：“可是我真的沒拿錢。我殺你父親是因為他該死，不是為了錢殺他的。”

  伊麗莎白：“如果僅僅是因為父親壁咚了你就該死，那英國幾萬壁咚女仆的紳士豈不是都該死了。再說，你不是因為他壁咚你殺得他，你為什麽要殺他。說不通嘛。”

  女仆甲：“我殺他是因為我父親是被他殺害的。是為了給我父親報仇。”

  警官問道：“既然他是你殺父仇人，你為什麽不到警察局報案？殺人犯法知道嗎？”

  女仆甲：“沒有證據。我母親以前報過案，但是因為沒證據，根本無法立案。”

  警官問：“既然沒有證據，你怎麽知道他是你殺父仇人呢？”

  伊麗莎白：“對呀。”

  女仆甲：“九年前，也就是我六歲也是你六歲的時候，我父親和你父親在倫敦傾盡家資甚至借貸後購買了十幾套蒸汽鋸，準備賣到新大陸去，聽說倫敦的蒸汽鋸到了那邊能賣出兩倍以上的價格。

  當時我父親和你父親，他們每天都在討論生意的事情，甚至已經想好了錢怎麽花的問題。

  我記得他們說過如果一切順利，回來的時候，他們會帶一些新大陸的特產，例如煙草或者棉花之類的。雖然賺不多，但是強過空船回來。

  後來，他們租到了船，就出海了。我和母親等啊等啊。最後等到的卻是他已經死在新大陸的噩耗。你的父親倒是發了財從新大陸回來了。你父親和我母親的說詞是，他們在新大陸下船後就分手了。而我父親的貨物都被強盜搶走了，我父親人也被強盜殺死了。

  那，問題出來了。兩個人合夥出門做生意。一個人被強盜殺了貨物被搶走了，另一個發了財回來。怎麽看，死的那個也是被發財的那個殺掉的吧。”

  警官：“你這還是沒有證據啊。這種自由心證的推論，算不上證據的。”

  女仆甲對福爾摩斯說道：“你不是大偵探嘛，你來推論一下，我父親是不是被他父親殺死的？”

  福爾摩斯用手杖敲了一下書櫃：“這倒也不難，我發現，書房的原主人有寫日記的習慣。看看就行了。華生，你怎麽看？”

  華生：“我站著有點累了，想坐著看。”

  因為涉及凶殺案，警官和助手直接拿了伊麗莎白父親的日記來看。

  這一看不要緊，原來伊麗莎白的父親，其實在兩年前和五年前，分別被騙過，兩次投資的總金額八百英鎊血本無歸。

  這倒也能解釋，為什麽伊麗莎白覺得錢對不上。原來家中早已經是因為被詐騙只剩下不多的錢財了。

  不過原主人在日記中倒是能看出他有賭未必輸的性格，還是在和幾夥不靠譜的投資人們聯系著。準備從這些不靠譜的投資人中，選出一個比較靠譜的進行投資獲利。

  眼下的生活用積蓄的話，已經維持不了多久了，而作為一個紳士，一旦生活質量下降，就會被投資圈子裡傳出要破產的傳言，這樣未來就算借錢翻盤都借不到錢了。

  而且女兒日漸長大，總要嫁人的把，這年頭在倫敦結婚，女方沒有豐厚的嫁妝，就沒有真愛。

  其中還有幾段是從女仆甲十三歲進入家中做女仆後，每次壁咚她的心路歷程。

  這樣大家翻日記，從今年一直翻到十年前。

  問題是，他們當年出海是九年前的事情。其中一年一本日記，但是九年前那本日記消失不見了。

  就算警官笨一點，也知道這位死去的先生的確是有問題了。

  現在警官也開始求助福爾摩斯：“偵探先生，您看是不是有可能他已經將那一年的那本日記燒掉了。”

  福爾摩斯搖搖頭：“不會的。正常人沒人能連寫十年以上的日記的。根據我的分析，能堅持寫十年以上日記的人，都是強迫症非常嚴重的家夥。他自己雖然未必會看以前的日記，但是絕對不會銷毀自己以前的日記。就算日記中有他的犯罪信息，被人發現，也是他死後的事情了。

  有句話叫做，我死後哪管他洪水滔天。沒人能審判死人，所以，日記一定還在。甚至就在這個屋內。”

  警官：“那偵探先生能找到它嗎？”

  福爾摩斯看著女仆甲：“那我們要問女仆小姐了？”

  女仆甲：“我不知道，這樣的事情，他沒和我說過。或者說，他壁咚我的時候，都是不說話的。我也盡量避免發聲，打擾別人。”

  福爾摩斯：“我要問的是，他在這個書房壁咚你的時候，眼睛一般看哪裡？”

  女仆甲想了下，指著書房中前女主人的半身等比例畫像：“看那裡。”

  福爾摩斯：“好吧，我想我們找到日記了。華生，去把畫像取過來。”

  華生取過畫像，福爾摩斯和警官忙了一會，打開畫像的後面，果然取出了許多紙張。

  這裡就是伊麗莎白父親藏得日記，而且除了日記，還有一張價值一千英鎊的綜合債券以及一張價值五百英鎊的綜合債券。

  警官找到關鍵的幾張日記開始念：“8月7日，晴天。這一天我們終於賣掉了所有的蒸汽鋸。不過價格並不算特別理想。因為該死的荷蘭人也在向新大陸走私蒸汽鋸，我們聽到的價格已經是去年的價格了，現在新發地的蒸汽鋸價格比去年已經跌了三成。好吧，利潤還是不錯的。

  8月11日，陰天。今天貨物裝船出海，希望出海順利。上帝保佑。

  8月12日，陰轉晴。該死，出了新發地沒多久就碰到了海盜襲擊。現在該死的海盜怎麽也裝備了蒸汽船了。真是該死的無良商人。只要有閃閃發光的金幣，他們一定連良心都賣給魔鬼。上帝保佑，我們的船總算跑出來了。看來英格蘭蒸汽機的質量還是強過那些歐洲貨色的。

  該死，喬治在海盜襲擊中被霰彈打中了腰部。我的喬治。希望喬治能夠活下去。只要到了倫敦，應該沒問題的，船醫說了不算重傷。只要不發炎，問題不大。

  8月14號，晴天。該死，喬治的傷口發炎了，喬治也發燒了。給喬治喂了止痛的鴉片膏後船醫束手無策。告訴我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祈禱。向上帝祈禱。阿門。

  8月17日，喬治因為發燒開始說胡話了，船醫說，就這兩天的事情了。

  8月18日，喬治終於清醒過來了。但是，我知道，這應該是喬治的最後時刻了。喬治讓我幫他照顧艾爾莎和艾瑪，我答應了。總要讓喬治走的安心。

  晚飯前，我合上了喬治的眼睛。願他在天國能得到安息，阿門。

  晚飯後，船員們將喬治的遺體按照海上的規矩，裹上白布，送入海中。

  8月28日，距離倫敦越來越近，其實船是到普利茅斯卸貨的。晚上船長和大副找到我，他們需要一百五十英鎊的封口費。只要給他們一百五十英鎊，喬治就是在新大陸死於強盜之手，船上的貨物全是我的。

  該死，他們怎麽能這做。

  不過，大副說話的時候，手中的刀子很鋒利的樣子。我覺得還是同意的好。現在喬治已經死了，我再死了，我的女兒也會成為孤女的。

  一百五十英鎊，好吧。為了我的伊麗莎白，為了喬治的艾瑪和艾爾莎。忍一忍。

  8月29日。問題來了，如果把喬治的那一份貨物交給艾瑪，他們還要償還喬治生前借貸的五百五十英鎊的債務。我自己也借了三百三十英鎊。真該死。剩下的這些錢，真的夠伊麗莎白和艾爾莎未來的嫁妝嗎？
  如果船長他們沒有敲詐那一百五十英鎊的封口費就好了。

  等等，既然已經付了船長他們一百五十英鎊的封口費。

  不行不行，這樣我怎麽對得起喬治。

  不對，反正喬治的錢大部分也是落入那些高利貸者的手中。不如留給我。

  當時喬治留下遺言的時候，已經是高燒不退了，肯定說的胡話。我和喬治二十年的交情。喬治清醒的話，肯定會將錢留給我把。

  對，一定是這樣的。

  這麽算起來，一百五十英鎊的封口費和喬治借貸的五百五十英鎊的高利貸相比，還是賺到了。船長他們要價還算合理。

  只是以後再也不能租這種船出海了，安全性簡直等於沒有。老老實實的放貸、投資、吃年金豈不是真香。

  9月8日。看來艾瑪不太相信喬治是死於強盜之手，其實海盜也是強盜了吧。我和船長他們真的沒有說謊。嗯，部分吧，為了免去喬治生前的高利貸。這點善意的謊言是值得的。等事情平息後，會補償你的，艾瑪。嗯，還有艾爾莎。

  9月11日，什麽，艾瑪被債主抓去作妓女了。如果不是去妓院，還真不知道這件事，喬治不會怪我吧。不過沒有客人的妓女會更可憐。喬治，我也算是幫你照顧了艾瑪了。

  幸好艾爾莎被艾瑪送去親戚家撫養了。日後我一定會照顧她的。”

  讀到這裡，警官暫時停了一下，然後說道：“後面的日記是布魯克先生後來寫的。在這之前，布魯克先生就已經預見到自己的結局了。

  我還是給大家念一下。艾爾莎和伊麗莎白小姐之後自己看。這也是死者的遺願。

  上帝，今天壁咚的小女仆竟然是喬治的女兒艾爾莎。我說怎麽像當年的艾瑪呢。這對母女長得真像。

  喬治，艾瑪三年前就死了，是病死的。雖然據說最後有些痛苦，但也是回到了上帝的懷抱。

  還有，喬治，我終於回應了你當年在船上高燒中的胡話。照顧了艾爾莎。

  另外，喬治我要和你說的就是，艾瑪和艾爾莎都是很好的女人。她們都讓我很舒服過。

  喬治，我要和你說，看來做過錯事，果然會被上帝厭棄的，這幾年投資接連失敗就是這個證明。當年我的那一份本錢，已經全部虧空掉了。

  家中剩下維持生活的，就是當年我那份錢攢下的年金。不過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

  你的那份錢，以及你的錢留下的年金，到現在已經有一千五百英鎊了。這可不是一筆小錢了。就算給艾爾莎做嫁妝也足夠了。至於婚前是不是處女，喬治，在現在的倫敦真的是無所謂了，現在就算老太太嫁妝夠多，也能嫁給一個最棒的小夥子。

  我寫下這些，是因為最近壁咚艾爾莎的時候，看到了艾爾莎眼中的殺意。艾爾莎還是嫩了點，這也不怪她，她才不到十五歲。這種殺意，我是從當年拿刀的大副眼中見過的。

  如果我想苟活下去，辭退艾爾莎就是了。喬治，可是我已經厭倦了，想起我們年輕的時候辛苦奮鬥的那些年，想起你，想起死去的艾瑪和我的琳達，我已經想去陪你們了。有些不放心的就是伊麗莎白和艾爾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