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塵宮內,吳謀請怪倚硎在石凳上坐下,自己則去房中拿出了一壇好酒,興致勃勃地出來,坐在怪倚硎面前,拔開酒塞,為怪倚硎斟滿,之後給自己也倒了一碗。
吳謀笑著說道:“來,怪統領,嘗嘗我珍藏數十年的女兒紅,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
怪倚硎豪邁地回答:“所謂千裡送鵝毛,禮輕情意重,你我多年未聚,今日難得重逢,酒的味道也便沒有這麽重要了,況且吳大師珍藏了數十年,今日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喝它一個痛快!”
說完後,怪倚硎端起酒杯,先是聞了聞,說道:“嗯,好濃烈的香氣!”
接著,怪倚硎當著吳謀的面,一飲而盡。
吳謀見怪倚硎喝了一碗後,好奇地問:“怪統領,你覺得我這酒味道如何啊?”
怪倚硎細細地品味,雙唇吧咂吧咂地作響,隨後,又拿過了桌上的酒壇,再倒了一碗,一邊倒,一邊說:“金波玉液,上等佳釀,好酒,好酒啊!”
“哈哈!”二人的笑聲遍布著量塵宮。
吳謀也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試探性地開口問道:“那敢問我這酒,跟怪統領陣中的酒,哪一個更好些呢?”說完,又將碗輕輕放下。
怪倚硎的酒正好端到了嘴前,打算再喝一碗,但是聽到吳謀這樣問,不禁停了下來,沉思片刻後,才一飲而盡,作賊心虛地笑道:“哈哈,吳大師可真是會說笑啊,我那陣中的酒皆是凡品,又怎麽能跟吳大師的女兒紅相提並論呢?”
“凡品?”吳謀極度表示懷疑,“我看未必吧。”
聽吳謀這樣說,怪倚硎也全然沒了喝酒的興趣,便跟吳謀爭論道:“既然我陣中的酒並非凡品,那依吳大師之見,那些又是什麽呢?”
吳謀若有所思地回答:“怪統領,你我之間還需要這樣藏著掖著嗎?我們相約每五年切磋一次陣法,不就是為了取長補短,互相進步,你堂堂怪族統領親自設計的陣法,難道僅僅是用酒壇子砸向我而已?”
怪倚硎冷漠地說:“吳大師有什麽話,不妨直說,反正這裡也就你我二人,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曉。”
“好。”吳謀信誓旦旦地說,“怪統領,那就休怪吳某人嘴下不留情了。”
怪倚硎伸出一隻手,擺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示意吳謀大可暢所欲言。
“如果我猜得沒錯,置於我頭頂上端的,也就是那一壇不隨陣法轉動的酒,裡面藏的,應該不是酒。”
說到此處,怪倚硎怔了一下,隨後又笑著問:“酒壇子中不裝酒,那又會是何物呢?”
“幽冥鬼火。”吳謀說完,犀利的眼神目視前方,一動不動地盯著怪倚硎。
怪倚硎只能尷尬地笑了笑,然後,又給自己斟了一碗酒,說:“哈哈,吳大師真是多慮了,我這陣法當中怎麽會莫名其妙地出現鬼王的東西呢,要知道,幽冥鬼火可是唯獨鬼王才能凝出的啊。”
“不錯,的確是只有鬼首昆才能凝出。”吳謀開始有理有據地分析道,“但你和鬼首昆乃是同族不同門的至交好友,向他要一團幽冥鬼火又有何難?你為了戰勝我,便向鬼首昆要了此物,將他放置在酒壇子中,並以它作為陣眼,陣法剛開始,酒壇子從四面八方砸向我只是一個鋪墊,就是為了給最後的陣眼做準備,只要跟隨陣法轉動的酒壇子碎了一地,裡面的酒布滿腳下,那麽第六十八個酒壇子就會從天而降。”
怪倚硎又喝了一碗酒,說:“說下去。”
“屆時,釋放出幽冥鬼火,酒遇上普通的火焰已經會產生熊熊烈火,幽冥鬼火乃是來自陰曹地府的至陰之火,其本身的威力就已經非同小可,若是再遇到酒,那麽後果將不堪設想,絕非普通的水所能澆滅的,任憑陣中人武藝高超,法術高強,也會被燒得灰飛煙滅,屍骨無存,怪統領,你這是要趕盡殺絕,將我置於死地啊?”
“哈哈!不錯。”怪倚硎終於大方地承認道,“吳大師果然足智多謀,聰慧過人,但我並沒有得逞,不是麽?況且這也並非是個死陣啊,好歹有那麽一線生機,我將唯一的空酒壇,作為破陣的關鍵所在,只要能在其余帶著酒的酒壇子全部打碎之前,找到空酒壇,並將其擊碎,那麽自然而然,就可以破陣而出。”
吳謀輕聲說道:“的確如此,但是怪統領,你終究是心腸太過歹毒,對手若是中了你的陣術,那將必死無疑,死,倒是不算什麽,只是如果死在你那陣中,那可真就是生不如死了啊。”
“哈哈。”怪倚硎又放聲笑道,“吳大師,你又是如何精準地找到那個空酒壇子的?快與我講講。”
“陣中除了酒壇子就是酒壇子,不用說,關鍵肯定就在酒壇子身上,一開始我本想著破陣的關鍵所在是香氣,於是我便接住一個又一個酒壇子,放在自己周圍,將自己包圍起來,這樣一來,酒香便會濃烈之至,我轉著圈,仔細地嗅了嗅每個酒壇子的香味,終究聞出什麽不一樣的味道來,接著我便湊到結界前,尚處於結界上的酒壇子一圈又一圈地轉過,突然,我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怪倚硎聽得津津有味,說:“就是在那個時候,你找到了破陣的關鍵所在?”
吳謀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嗯,沒錯,那個時候,我因為剛剛從一堆酒壇中出來,對這種味道很是敏感,從我眼前轉過的酒壇子都是這個氣味,直到有一個酒壇子轉過,我竟聞不到任何的氣味,覺得很是蹊蹺,之後我便鎖定了目標,將那個空酒壇擊碎,破陣而出了。”
怪倚硎聽著,突然拍手叫好,說:“佩服,佩服啊!時隔多年, 沒想到吳大師依舊寶刀不老啊!”
吳謀端起酒,一飲而盡,又反過來問道:“先別說我了,我這一次所設計的陣法倒也是相當的用心,你又是怎麽破陣而出的?”
怪倚硎笑道:“說起吳大師的陣法,我到現在都還是心有余悸啊!”
“哦?”吳謀好奇地問,“說來聽聽?”
怪倚硎便接著說道:“吳大師的陣法殺人於無形,從天而降的劍都是有征兆的,自然可以輕而易舉地躲過去,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你躲得越多,離死亡,就更近一步。”
吳謀滿意地點點頭,露出了微笑,說:“果然還是只有怪統領懂我的陣法啊!”
“沒過幾劍,我意識到陣中的空間是不會變的,自己能來去自如有限位置越來越少,我便從落地的劍上著手破陣,但我沒想到,每一把劍上竟然都帶著讓人無法靠近的寒氣,這時,又會容易讓人想歪,有那麽一瞬間,我還覺得,難道破陣的關鍵不是在劍上?”
“哈哈。”吳謀笑道,“那怪統領後來又是如何把注意力轉到劍上的?”
“後來,我又仔細地想了想,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自然也沒有兩把完全相同的劍,這破陣的關鍵,就是找到眾劍之中,最是不同的那一把。”
“怪統領,我覺得你這思路不太對啊。”吳謀疑惑地問。
“哪裡不對?”
“雖說沒有兩把完全相同的寶劍,但是我這陣中劍不計其數,每一把都是不同的,你又如何找出最關鍵的破陣之劍呢?”
“說起這個,吳大師你可真是叫我傷透了腦筋,等到陣中落下的劍不少時,我便用內功一一對他們進行測試,只是用手輕輕一彈,每一把劍都在不停地顫動,過了一會兒,所有的劍都已經停下了,但其中有一把劍卻遲遲不停,還在顫動,你說,它是不是破陣的關鍵所在呢?”
吳謀滿意地笑道:“不錯不錯,怪統領果真是對得起我盡心竭力所設計的這一陣法啊!”
怪倚硎歎了一口氣,有點惋惜地說:“唉,只可惜你我這次又沒有分出一個高下。”
怪倚硎說完,突然狂風陣陣,過了會兒才發現,原來是祭風道人從天而降,衣袖飄飄,氣宇軒昂,見他們二人還在把酒言歡,便開玩笑地說:“二位,有什麽話聊了這麽久都還沒有聊完啊?”
吳謀雙手作揖道了聲:“掌宮。”
怪倚硎也雙手作揖道:“沒什麽,只不過是一起探討陣術精妙罷了。”
祭風道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那我該不會是打擾到你們二人了吧?”
吳謀開口道:“當然沒有,怎麽會……”
吳謀正說著,怪倚硎突然插嘴道:“是啊,我們二人聊得正歡呢,你就忽然出現了,還搞得狂風陣陣的,灰塵都吹到我的酒裡了,話說你來這到底有什麽事啊?”
吳謀真是萬萬沒想到,自己與他雖然是至交好友,但他對天下第一名門正派的掌宮竟然還是這般無理,一點都不識抬舉,便阻止道:“怪統領,這可是我神宗掌宮,還請你說話放尊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