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蹲在她的身邊,握住她的另一隻手,輕聲問:“太后,您知道,妖族上下到底發生了什麽嗎?為何會是這副屍橫遍野的慘狀,還有霜兒,霜兒又跑到哪裡去了?”
聽紫檀終於問到了事情的關鍵所在,在場的眾人紛紛豎起了耳朵,洗耳恭聽。
妖暮休一聽“瑞霜”二字,徑直激動得站了起來,極力地睜大了眼睛,卻還是芝麻大小的樣子,張大了嘴巴,臉上的皺紋隨之扭動,驚恐萬狀地喊道:“哎呀!霜兒!”
隨後,又猛地看向紫檀,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霜兒被他們捉走了呀!霜兒被捉走了!”
紫檀一驚,頓時心裡一慌,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瞳孔放大到極致,雙眼空洞無神地盯著地面,雖不清楚事情的具體經過,但還是止不住地搖頭晃腦,就跟魔怔了似的,一個勁兒地囔囔道:“被捉走了……被捉走了……”
就跟得知妖杞囊落入神宗時的反應如出一轍。
先是得知丈夫落入神宗之手,現在又從太后口中得知,女兒也被捉走,這無異於是往紫檀的傷口上撒鹽。
一樁樁一件件,一波剛平一波又起,壞消息就像來勢洶洶的潮水,馬不停蹄,接二連三地朝自己襲來,紫檀隻覺得天都快要塌下來,著實承受不住這一個又一個沉重的打擊。
妖杞囊驚聲叫道:“夫人!”
下人趕緊上前將其扶起。
接著,妖杞囊便又把注意力放在太后的身上,輕聲問:“太后,您別著急,慢慢說,我妖族上下,到底發生了什麽,您可知曉?”
妖暮休轉頭看著妖杞囊悲傷的面龐良久,伸出一隻手撫摸他的臉頰,表情忽然擰作一團,用年邁滄桑的聲音,拉長了聲線,哭天喊地地說:“兒啊!娘對不起你!沒能保護好霜兒啊!”
妖杞囊的淚水原本在眼眶裡打轉,可見到母親一哭,自己的眼淚,也止不住地噴湧而出,不過,他還是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冷靜下來,小心翼翼地扶妖幕休坐下,再次顫抖著聲線,嚴肅地問:“太后,你告訴我,究竟是誰?是誰膽敢血洗我妖族禮望宮!”
妖杞囊的語氣越來越強烈,而且滿臉通紅,似是已經要抑製不住心中的怒火。
妖幕休吞吞吐吐地說:“是……是……有好多人啊!有淙南派的高諧,有峒川派的陳伍常,有落悠派的虞溪英!這都是他們自己說的!娘可是聽得一清二楚啊!”
妖杞囊聽到這裡,不免傻傻地怔住許久,腦袋輕微地晃動,反應和剛才的紫檀簡直一模一樣。
“原來這都是真的……他們真的知道我沒有坐鎮禮望宮……真的會大舉進犯妖族地界……那不是隨口說說……而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妖杞囊緩緩起身,囔囔自語道。
此時,魔夔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自己命霄兒送瑞霜回禮望宮,以他對瑞霜的喜愛程度,哪會這麽輕易的離開,現在半天沒見霄兒的蹤影,只怕他也……
魔夔上前一步,來到妖暮休的面前,擔心地問:“太后,我是魔夔,不知您可曾見過小兒?”
“啊?魔夔啊。”妖暮休若有所思地說,“你是問魔霄?”
“正是!”魔夔連連點頭,已經迫不及待要知道他的下落,卻又顯得格外緊張,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渾身上下冒出一堆冷汗,生怕聽到的是個壞消息。
妖暮休無可奈何地說:“魔霄也被他們幾個掌門捉走了啊!”
魔夔聽後,愣了一下,用一隻手捂住胸口,迅速轉過頭,脖子往前伸了伸,進而“噗”地一聲,一口鮮血像瀑布流水般,從口中吐了出來!
怪倚硎和鬼首昆急忙上前,一手攙扶著他的雙臂,驚聲叫道:“狂魔!”
妖杞囊後知後覺,女兒被捉得消息令他生無可戀,看到魔夔口吐鮮血,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一個箭步衝上去,關切地問:“狂魔!你怎麽了?”
魔夔嘴角的鮮血止不住地下流,落到地面上,“滴滴答答”的聲音極為驚悚和恐怖,那像是死神前來索命的腳步聲。
在場的人紛紛被其嚇了一跳。
而魔夔只是面無表情,一隻手無力地在面前揮了揮,示意他們,自己沒事。
“糟了!”怪倚硎握緊拳頭錘了錘地面,臉上露出糾結的神情,不甘地說道,“一定是因為先前在神宗山腳下與祭風一戰時,他在天上措手不及地中了祭風一掌。”
“什麽!”妖杞囊震驚地說,“狂魔為了救我,還中了祭風一掌?”
怪倚硎安撫道:“千面狐,你先別急,把話聽我說完,雖然狂魔中了他那一掌,但我們一路走來,他都沒有任何異樣,可見那一掌不足為懼,並沒有對他造成多大的損傷。”
“那他又如何會口吐鮮血,到現在才身受重傷呢?”鬼首昆不解地問。
怪倚硎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想來定是在受了這一掌的前提下,又得知魔霄被捉的消息,從而過度擔憂,導致急火攻心,氣象不穩,因而,突發此狀。”
魔夔擦了擦嘴角的鮮血,艱難地站起來,什麽話都不說,繞過三人,直往宮外走去。
怪倚硎知他素來沒有分寸,衝動易怒,便趕緊衝上去,擋在他的面前,厲聲質問道:“狂魔,你要去哪!”
在回答之前,魔夔已然張開了身後那對華麗的黑色羽翼,握緊了結實而有力的拳頭,怒目而視,火冒三丈地咆哮道:“找那三個門派,算總帳!”
“不行!你不能去!”
“讓開!”
兩人各執己見,他們之間的對話粗暴而簡單,目的明確而直接。
按照現在這個情形,想來怪倚硎定是四大統領中最具有發言權的一個了。
妖杞囊沉浸在失去瑞霜的悲慟中,久久不能自拔。
魔夔亦是為魔霄而打抱不平,感到憤慨,憤怒已經充斥了他的大腦,讓他無法思考。
鬼首昆因過度使用不朽炎魂的力量而遭到反噬,身負重傷,自身難保。
只有怪倚硎尚無大礙,時刻保持著理智,況且他素來詭譎神算,頗有無雙之智,若是異族遇上什麽事情,又當如何解決,一般都以他的號令是從。
緊接著,怪倚硎就開始用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與他爭辯,將其勸服。
只聽他苦口婆心地說:“狂魔,這幾個門派若是分崩離析,潰不成軍,尚且不足為懼,但他們一旦聯手,又豈有你想得這麽容易對付?”
“那能怎麽辦!”魔夔失了理智般地放聲狂叫,他平時那麽豁達灑脫,高傲不羈的一個人,難得見他像現在這樣,濕了眼眶,“霄兒還在他們的手上!那是我兒!我兒啊!”
“魔霄在他們手上,難道瑞霜不在他們手上嗎!”怪倚硎同樣用洪亮的嗓音,大吼道,“千面狐又何嘗不擔心!他內心又何嘗不煎熬!他又何嘗不想把這兩個孩子救回來!”
天下沒有哪個父母不擔心自己的子女,怪倚硎說是這麽說,但妖杞囊內心的真實想法其實是和魔夔一般無二,只是礙於自己剛剛獲救,功力尚未恢復,他深知現在的莽撞不僅不會起到任何一絲有用的效果,反而會弄巧成拙。
因此,才不得不停滯不前,等怪倚硎從長計議。
魔夔在怪倚硎極具說服力的言辭面前,無力反駁,也無話可說,最後隻得雙腿無力地跪在了地上,仰天長嘯:“啊——”其語氣之中帶著一絲哭腔,似是要把心中的憤恨,全都發泄出來!
怪倚硎二話不說上前,一手握住他的胳膊,猛地一用力,徑直將他拉了起來,呵斥道:“我是讓你冷靜點,不要衝動行事!可沒讓你自甘墮落,自暴自棄!”
“怎麽辦……怎麽辦……”魔夔低著頭,小聲地喃喃道。
現在妖杞囊和魔夔的心理防線都已經被擊破,也不指望他們能乾出點什麽有用的正事來,只希望他們不要亂了分寸,胡亂行事而白白送死。
鬼首昆實在看不下去他們這般萎靡不振的樣子,便迫切地向怪倚硎問:“武怪,有什麽辦法你就快說出來吧!不然千面狐和狂魔可非得急死不可!”
怪倚硎慚愧地低下了頭,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事出突然,一時之間,他也無計可施……
隨後,怪倚硎隻得搖搖頭,歎了一口氣,來到妖暮休面前,雙手作揖,恭敬地問:“太后,您能告訴我們,當時的情形是怎麽樣的嗎?”
妖暮休眯起了眼睛,下意識地扭動脖子,把頭向前伸了伸,定睛一看,先是一陣詫異:“啊?”
隨後,嘴角逐漸上揚,用手指了指眼前的人,笑著說:“你?你是倚硎吧?”
“是,太后,是我,我是怪族的倚硎。”怪倚硎拉著她的一隻手,樂呵呵地答應道。
“哈哈。”妖暮休和藹地輕聲笑了兩聲,接著問,“倚硎,你剛才說什麽?不好意思,年紀大了,我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