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尖和祭風道人的掌心之間,隔了一道無形的氣流。
可以看得出來,這股力量在暗自湧動,純粹且強大,阻擋著慧心劍的前行。
不僅如此,苦無還發現,自己竟然動彈不得,似乎是被控制住了一般,生殺大權,隻交在了祭風道人的手裡。
祭風道人除了這一個動作,別的,再無其他。
苦無越來越覺得煎熬,現在的自己,已經被祭風道人徹底掌控,完全無計可施。
但是,祭風道人是個有分寸的人,只見他將掌心用力向上一頂,向外震出一道剛烈無比的內力。
苦無頓時感到一陣強大的衝擊力,轉眼便被他震了出去。
好在這回,他算是比較平穩地落在了地上,只不過是打了幾個踉蹌而已。
苦無的鼻息愈加沉重,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一臉無奈地凝視著祭風道人。
祭風道人也泰然地注視著他,二人四目相對,空氣突然安靜,氣氛再次變得緊張了起來。
苦無皺著眉頭,一籌莫展,神色慌張,試探性地向祭風道人問道:“師父,不打了吧?”
還沒等祭風道人回答,在一旁觀戰的慕功突然插話道:“別啊!好戲不是才剛剛開始嗎?我才剛剛覺得有點意思了呢!怎麽偏偏我正看到興頭上的時候就不打了?”
苦無一聽,心力交瘁,萬念俱灰,眼睛眨也不眨,呆呆地盯著慕功,無辜的眼神仿佛在說:“大師兄可真是會挑時候說話,這不是等於把我往火坑裡推嗎?你這麽有本事,怎麽自己不跟師父過上兩招?虧你還是師父的親傳弟子,原來也就這點膽量。”
慕功突然和苦無瞧上了眼,僅僅是這麽一眼,便已是心領神會,這個時候,苦無一定在心裡狠狠地鞭笞了自己一番。
慕功也已經意識到,自己這回,算是說錯話了。
可是那又能如何呢?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
打,還是不打,一切還要看師父決定。
祭風道人仰天長笑,抑製不住的喜悅,高興地對苦無說:“苦無,你看,連你大師兄都這麽說了,你真的要臨陣退縮了麽?”
苦無先是一怔,心裡五味陳雜,百般煎熬,心想,這怎麽能算是臨陣退縮呢?分明已經和師父過上幾招了,打不過就是打不過,自己修行不到家,又能怎麽辦?
苦無也是捉摸不透師父的心思了,都到這個份上了,還要繼續打下去,難不成自己若是沒打過師父,就要一直打?那這未免也太荒唐了點!
苦無雙手作揖,無可奈何地回答道:“回師父,弟子不敢,但是……”
說到這裡,頓了頓,才接著說道:“但是徒兒著實不是師父的對手,即便師父手下留情,處處忍讓,徒兒也還是不敵……”
祭風道人又大笑了兩聲,慢慢地開口道:“苦無啊,你可知道關門弟子的含義?”
“弟子知曉。”苦無抬起頭,信誓旦旦地說,“關門弟子,就是最後一任弟子,倘若一人收了關門弟子,這便說明,那人今後,再不收徒。”
“嗯,不錯。”祭風道人點點頭,滿意地說,“關門弟子這個位置,是何其的神聖且重要,只有被看上,被選中的人,才能成為那人的關門弟子,這個位置,可不是留給平庸無奇的泛泛之輩的。”
祭風道人已經給足了暗示,接下來就看苦無能否領會了。
但苦無卻露出了一副糾結的神情,遲遲沒有開口說話。
祭風道人也不知道,他是理解了,還是不理解,便刻意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打開天窗說亮話道:“而你,是我的關門弟子,這意味著你,與眾不同,潛力無窮,我之所以讓你成為我的關門弟子,那便是因為我很看好你,難道你現在就打算這樣收手退縮嗎?這,真的是你的全部實力嗎?”
苦無瞪大了眼睛,眼眸來回閃爍,進退維谷,首鼠兩端,憋了半天,才開口道:“師父……關門弟子……那是妖杞囊替您做出的選擇,既然是妖杞囊做出的決定,那又怎麽能作數呢?師父收我為徒,苦無很是高興,自然也心懷感恩,但是師父不必真的將我視為關門弟子啊!大可繼續收徒,廣納賢才。”
祭風道人瞥了他一眼,等了半天,還以為他終於要鼓起勇氣繼續戰鬥了,沒想到等來的卻是這麽一句話。
祭風道人也有累的時候,於他而言,弟子貴在精,而不在多。
妖杞囊既然已經替自己收了關門弟子,那便收了,正好苦無的資質深得自己心意。
而且自己剛好也有這個意向,至於遲遲沒有這麽做的原因,除了自己長期閉關,沒有辦法騰出時間,找到機會外,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自己的座下只收了一個親傳弟子,緊接著又直接收關門弟子,如此做,怕引人非議,吳謀和方戰岩肯定更是不能答應。
放眼天下,多少人渴望做祭風道人的弟子,卻求之不得,收滿滿一整宮弟子又有何難,只不過祭風道人喜歡清淨,弟子收得多了,難免憂思神傷,顧慮重重。
千年來,他雖一直閉關,但他也知道,熔寂依然被封印於禁地當中,安然無恙只是表面現象。
異族一日不奪回熔寂,便一日難以崛起,重回昔日巔峰,倘若他們有所異動,屆時,聯合各大門派共同禦敵,那麽對付他們,也算是綽綽有余。
況且,自從祭風道人意識到苦無藏在心底的潛力後,便一眼認定,他就是曠世奇才,必成大器,也必將大有作為,只要悉心栽培,日後有機會成為神宗的掌宮也說不定。
祭風道人總是將事情想得如此美好,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即便苦無是天縱奇才,也免不了有一番刻苦的修煉。
如若是他自己不思進取,不求上進,祭風道人又怎能把他變成自己心中所想的樣子,更何況,現在才剛剛開始,苦無就已經十分的不情願了。
修行路漫漫,將來的事,誰又能說得準呢?
本來剛剛見到苦無時,祭風道人還是挺高興的。
可是這才沒過多久,他就將自己的缺點暴露出。
祭風道人確信,苦無就是個死腦筋,說一不二,不懂變通,不知是裝的,還是故意如此。
自己的臉都黑了,苦無竟跟毫無察覺一般,還是自顧自滔滔不絕地反駁著,非要跟自己強到底。
自己說什麽他便做什麽不就好了,非要瞎折騰,生出不必要的麻煩。
祭風道人這樣想著,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人老了,不中用了,以後的江湖,不還是你們這些後生的天下麽?我收那麽多徒弟,哪裡調教得過來,能把你和慕功兩個教好,我可就知足咯!”
堅持不懈的祭風道人仍然沒有放棄,一言一行都充滿了暗示,只可惜苦無隻想著趕緊結束戰鬥,哪裡還能領會祭風道人的意思。
這時,突然冒出來的慕功插嘴道:“師父一派胡言!江湖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有史以來,師父可是神宗最年輕的一代掌宮!人老不中用?這又從何說起啊?”
祭風道人已然沒了耐性,沒想到總是站出來跟自己唱反調的人,竟然是陪伴自己時間最長的大弟子,自己只不過是想要激發苦無的潛能,讓他把渾身本領通通都使出來,這怎麽就這麽難?
緊接著,祭風道人狠狠地瞪了慕功一眼。
慕功徑直被嚇一大跳,好久沒有見到師父如此凌厲的眼神了!身子一震,直打哆嗦,一個眼神就明白,自己又做了不如師父心意的事情。
叫苦無繼續切磋不是,勸師父打消這個念頭也不是,無論自己幫誰,都免不了被人瞪。
慕功隻覺得,自己可真是太委屈了,便趕緊封了嘴,不再說話,皺著眉頭低著頭,沉默不語。
祭風道人語重心長地對苦無說道:“苦無,你作為為師的關門弟子,為師自當對你寄予厚望,你能否明白為師的一片苦心?”
大抵和尚都是如此,任憑祭風道人怎麽勸,苦無還是無法領會其中的深意。
只聽他認真且嚴肅地說道:“徒兒明白,只是徒兒修為尚淺,功力頗低,完全不是師父的對手,再打下去……也……也是無益……”
祭風道人閉緊了眼睛,深吸一口氣,差點沒被他氣暈過去,難得遇上一個奇才,怎麽偏偏是個冥頑不靈的和尚?自己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居然還是不明白?
祭風道人實在是忍無可忍,打算強上,看他反不反抗。
畢竟當妖杞囊冒充自己身份,與自己焦灼不下的時候,自己就是憑著武力,將他打回原形,事情才得以真相大白,這可比什麽苦口婆心的勸解有用得多了。
於是,祭風道人的雙手向外攤開,掌心朝上,開始凝聚內力。
刹那間,狂風呼嘯,樹欲靜而風不止。
只見祭風道人的手上竟然橫生出兩顆颶風球,似是一個小型龍卷風,在他的掌心以肉眼所不能見的速度運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