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劍仙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十分無奈地搖搖頭,緩緩地走到亭子下,趕緊給自己倒了一壺茶,一飲而盡,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下來。
總感覺這丫頭古怪異常,自己甚至覺得,她還蠻聰明的,可有時候,又覺得她半天腦子都轉不過來!真是叫自己為難。
瑞霜跟著神劍仙來到亭子下,見他倒了一壺茶,便相當自然地為自己也斟了一杯,仿佛自己跟神劍仙是拜過把子的兄弟似的,沒大沒小,整得這事兒有多平常一樣。
只見她生猛地端起茶杯,學著神劍仙一飲而盡。
“砰”地一聲,將茶杯放下後,來回晃動著腦袋,不停地吧唧吧唧嘴,仿佛她真能品出這茶裡的味道似的。
隨後又用飄忽不定的眼神,向湛藍且遙遠的天空望去,沉思良久,最終簡單明了又直接地吐出二字:“好喝!”
神劍仙就跟看傻子一樣看著瑞霜。
那一刻,仿佛自己的整個世界觀都崩塌了,想不明白,自己怎麽會收這樣一個女徒弟!
時而機智過人,時而難當大任,時而稀裡糊塗,時而字斟句酌,時而勤奮刻苦,時而調皮搗蛋,時而好學不倦。
怪哉!怪哉啊!
神劍仙見多識廣,無所不知,無所不曉,這輩子都不會有現在這般瞠目結舌,目瞪口呆。
只見他的瞳孔放大到了極致,眼睛眨也不眨,震驚地盯著傻傻的瑞霜,一頭霧水,疑惑不解,她究竟是怎麽可以做到這麽天真爛漫,沒心沒肺,又宛入無人之境的?
莫非是全然沒有把自己這個師父放在眼裡?還是說自己的威嚴不足以震懾她?
盡管如此,神劍仙終究是沒有多加指責,自己平生可就這麽一個女弟子,不疼著,寵著,難道打著,罵著?
隻當她是年幼無知,不懂禮數罷了。
瑞霜一時覺得好喝,就不免多喝了幾杯,喝滿意了之後,才又對神劍仙開口問道:“師父,既然您都已經現身論劍大會了,又為何要帶著鬥笠,不以真面目示人呢?”
“唉。”
一聽瑞霜問起這個,神劍仙便又想起了陳年往事,也抬起頭,衝著天空歎了一口氣,心力交瘁地說:“你不懂……”聲音逐漸拉長,可以明顯地感覺到語氣中的滄桑。
瑞霜的好奇心格外濃重,見師父有意隱瞞,便拉著他的一隻手,來回晃動,嗲聲嗲氣地說:“哎呀師父,您說嘛說嘛!就告訴徒兒好不好啊?”
而這回的神劍仙看上去格外嚴肅,表情略顯凝重,任憑瑞霜怎麽死纏爛打,他也不為所動。
瑞霜可是貴為妖族公主,自幼嬌生慣養,見神劍仙遲遲不肯告訴自己,這大小姐的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即便是在神劍仙面前,也克制不住。
“哼!方才師父在那上面力戰群雄的時候,可是徒兒在師父的危難時刻,救了師父一命!沒想到師父竟是如此忘恩負義之徒,就連這小小的原因都不肯告訴徒兒!”瑞霜賭氣道。
而神劍仙也不是好惹的,什麽妖族公主還是王子的,神劍仙壓根兒就沒放在眼裡過。
被瑞霜這麽一激,神劍仙也一下子就來氣了,今天就是她爹,她爺爺來了,自己也絕不會對她透露半個字的消息。
“你這丫頭!竟然還好意思說!當時這麽多人,你就這樣毫不掩飾地使出了我親自傳授給你的天雷劫,就不怕暴露了身份!”神劍仙怒氣衝衝地說,語氣確實比之前凶狠了許多。
當神劍仙態度強硬起來的時候,也就沒有瑞霜什麽事情了。
只見瑞霜瞬間沒了剛才的氣勢,囂張的氣焰像是被冷水潑滅了一般,身子猛地一顫,怯生生地低下了頭,嘟囔著嘴巴,小聲說:“那……那當時情況緊急……徒兒還不是一時擔心你的安慰,怕師父受傷,迫不得已,才會使出天雷劫嗎……”
神劍仙還真就吃瑞霜這一套,見她又變回了那副嬌滴滴的模樣,自己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只聽他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些,嗔怪道:“胡說八道!這江湖上還有你師父我對付不了的人?若是連你師父都拿他沒辦法,那你以為,加一個你,就能大獲全勝了?”
“可徒兒明明看到那人的劍離師父只有不到半寸的距離……徒兒若是有片刻的猶豫,讓師父出了差池可怎麽辦?”瑞霜接著他的話,迅速說道。
神劍仙呆呆地看著瑞霜,沉默良久,沒有說話,眼眸中隱隱約約閃爍著淚光,心中竟有幾分動容。
之後又突然感到自責,覺得剛才自己對她好像是凶了些,便將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語重心長地說:“丫頭,把頭抬起來。”
起初,瑞霜是因為神劍仙語氣凶很,態度惡劣,覺得自己一不小心又惹怒了他,生怕他又教訓自己,才不自覺地低下了頭。
而現在聽神劍仙的語氣中,竟多了幾分和藹可親,善解人意,這才小心翼翼地將頭抬了起來。
瑞霜看著神劍仙慈祥的目光,一股暖流湧上心頭,這種前所未有的感覺,令瑞霜感到無比舒適。
只見神劍仙含情脈脈地注視著瑞霜,認真嚴肅地說:“丫頭,你聽好了,江湖上沒有任何人可以傷得了你師父,之前為師在四象重壇上力戰群雄,那是故意做出讓步,目的,就是想看看這幫人的武功能達到什麽地步,同樣的,有師父在,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傷得了你,明白了嗎?”
瑞霜癡癡地望著神劍仙,柔情無限,敬佩之情,油然而生,連連點頭答應,這才又重新露出了燦爛若朝陽般的笑容。
神劍仙耳畔再次傳來一陣又一陣銀鈴般“咯咯”清脆動人的笑聲。
“咚咚咚,咚咚咚。”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且有力的敲門聲,神劍仙專注於和瑞霜談話,竟沒有察覺到外面有人來了。
須臾,仔細一聽,靜下心來,感受外面幾人的氣場,才知道原來又是他們三個。
“糟了!師父,是誰?”瑞霜被嚇得突然慌了神,柔情似水的眼神突然變得驚慌失措,臉上寫滿了恐懼。
“師叔!您在嗎?”吳謀一邊敲門,一邊大聲地叫道。
神劍仙匆促地對瑞霜說道:“是吳謀和方戰岩來了,你爹也在他們中間,你快躲到那棵樹上去,那裡比較安全!”
瑞霜沒有半分猶豫,二話不說,就按神劍仙說的去做,一溜煙兒,便竄到了這棵參天大樹上。
外面的三人面面相覷,見師叔沒有反應,正打算推門而入。
這門,卻又自己突然打了開。
原來是神劍仙揮了揮衣袖,替他們開的門。
三人順理成章地進去,如同上次一樣,來到亭子下,雙手作揖,齊聲說道:“見過師叔。”
神劍仙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緩緩地為自己倒了一壺茶,又細細地品了起來。
細心的吳謀順著桌上看去,赫然發現了那一隻被人用過的茶杯,隱隱記得上回來靜簾宮時,也是如此,越發覺得詫異和古怪,下意識地開口問道:“師叔,這茶杯……”
吳謀欲言又止,並沒有將話說完整,不過還是希望神劍仙能主動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
妖杞囊看了那隻茶杯,倒吸一口涼氣,心想:“吳謀和方戰岩故意給自己找罪受就算了,這丫頭,怎麽也老是給自己添麻煩。”
妖杞囊實在是捉摸不透瑞霜來靜簾宮究竟是幹嘛來了,既然拜神劍仙為師,好好的高深功法不學,一天到晚的,難道就知道喝茶?
面對吳謀的質疑,神劍仙停下了手,剛想送入嘴中的茶卻又突然靜止不動了。
此時此刻,絞盡腦汁,思緒萬千,正努力地想一個合適的理由,將他塘塞過去。
但神劍仙沉默如此之久,遲遲不肯開口說話,這倒是讓氣氛變得詭異了起來。
妖杞囊趕緊無聲無息地扯了扯吳謀的衣袖,當著他的面,故意咳嗽了兩聲,將嘴巴湊到他耳邊,小聲嘟囔道:“師弟,先說正事,不該問的別問……以免敗壞師叔的興致。”
吳謀這才及時反應過來,把注意力從茶杯的身上挪開,尷尬地笑了笑,說:“哦!師叔,其實我們這次前來,是專程向您道謝的!”
神劍仙也終於松了一口氣,幸虧有妖杞囊及時解圍,否則他還真是非要跟這茶杯的事情杠上不可。
接著,他便故意不解地問:“哦?謝我?謝什麽呢?”說著,端起茶杯,放在嘴邊,輕輕抿了一口。
三人面面相覷,互相對視一眼,緊接著,又笑成一團。
方戰岩眯著眼睛說道:“師叔,您瞧您說的,今日出手相助,替我們神宗解圍的人,不正是您麽?”
“是啊,師叔。”吳謀立馬附和道,“你在四象重壇上力戰群雄的風姿,我們三人可都是看得一清二楚,根本就挪不開眼啊!其他弟子不知道,我們三人還能不知麽?”
這下子,妖杞囊對他們二人的認識又更近了一步,沒想到他們拍馬屁也是有兩把刷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