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住口!”瑞霜板著一張臉,義憤填膺地厲聲呵斥道,“有什麽好笑的?!”
“連妖都開始做好事了,難道這還不好笑?”張予淮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用一種陰陽怪調的語氣,有意無意地冷嘲熱諷道。
瑞霜眉梢一緊,心中一陣觸動,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進而直起身子,挺起腰板,理直氣壯地反駁道:“妖總比你這種人好,你喪盡天良、無惡不作、身為護城大將軍,空有一身本領,助紂為虐、為虎作倀,只會口出狂言、信口開河,就連我這隻妖都替你感到羞恥!”
“哼!”張予淮輕蔑一笑,不屑一顧地說,“你身為妖竟還有臉說我?你既然都是妖了,那你的為人又能好到哪裡去?之所以找上我的麻煩,恐怕也不過是為了洗清自己多年以來犯下的罪孽吧?”
“一派胡言、信口雌黃!”瑞霜辭氣激憤地怒斥道,“你對我一無所知,就在這裡漫無邊際地說一些子虛烏有的事情!這到底是誰給你的權力!今日若不治一治你,實在難解我心頭之恨!”
說罷,瑞霜便是縱身一躍,持續漂浮在空中,借助居高臨下的優勢,向張予淮發起一道又一道猛烈的進攻!
但從張予淮的視角向上看去,瑞霜遮擋了朝陽的燦燦光輝,而她本身則是一片漆黑,只是周身總是閃耀著點點光芒,熠熠生輝。
她本該像是從天而降的救世主,但身後的六條尾巴搖來搖去、搖擺不定,硬生生地把她變成了一個即將降臨人間的惡魔!
瑞霜的身子一陣明顯的顫動,隨即氣勢洶洶地操控著六條尾巴井然有序地向張予淮飛奔而去,一條接著一條,勢不可擋、毫不間斷!
張予淮皺了皺眉,心中一震,身子一顫,頓時有種不詳的預感,隻覺得脊骨發涼、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渾身上下止不住地冒出一堆冷汗來,匆匆反應過來後,沿著右邊疾馳而去,快步疾走,又跑又跳,場面一度十分滑稽,實在是令人忍俊不禁。
瑞霜第一條尾巴拍在了他的後腳跟,離他僅僅只有不到半毫的距離就可以命中目標!
第二條則做出了不甚準確的預判,拍在了他逃亡方向的前面。
張予淮隻輕而易舉地縱身一躍,便不費吹灰之力地從尾巴上面翻了過去。
瑞霜的第三條尾巴來了一記背後偷襲,從他的後方橫掃過去,企圖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誰知張予淮竟是早早地感知到了這股濃烈的殺氣,他在身後的尾巴逼近之際,身手敏捷地來了一記後空翻,於空中形成一抹優美的弧度後,穩穩當當地落在了地上,巧妙地化險為夷。
瑞霜的第四條尾巴和第五條尾巴齊頭並進,自上而下地往他的天靈蓋砸去,兩條尾巴並攏在一塊兒後如此之粗,定能叫他無處可逃、無所遁形!
誰知當尾巴砸下去的那一刻,張予淮竟是忽然停下了奔突前行的步伐,導致瑞霜的預判再度落空。
前面整整五條尾巴,愣是沒有一條能擊中他!
接二連三失手的瑞霜頓時就來氣了,直接變了臉色,面孔上閃過一絲極為不悅的怒色,進而直接當著張予淮的面,把第六條尾巴化作尖銳的利刺狀,心狠手辣地朝他刺了過去!
不知怎的,大抵是張予淮心中另有打算的緣故,他分明有躲開的機會,卻並沒有選擇閃避,而是伸出雙手置於胸前來回挪動,不斷凝聚內力。
在瑞霜的最後一條尾巴撲面而來之際,他猛地把手向前一推,就這樣硬生生地扛下了這條尾巴的突刺!
瑞霜的尾巴和張予淮的雙手之間隔了一團無形的氣流!
瑞霜持續發力,張予淮亦是不斷向外散發內力。
雙方平分秋色、伯仲之間,再度落得一個不相上下、勢均力敵的局面,不過瑞霜這回向外釋放了妖力,應付得總比之前要輕松些。
只可惜張予淮就沒這麽走運了。
從頭到尾,他一直在用自己的內力苦苦支撐,久而久之,打到現在,難免會覺得身心交病、心力交瘁。
就好比現在來說,他的表情已然擰成一團,額頭上更是冒出一粒又一粒豆大般的汗珠,它們沿著臉頰順流而下,滑至下巴處時稍作停留,然後便如同清晨的新鮮露珠般,從葉尖上墜落下去,發出不小的動靜。
許是瑞霜沒了耐性,竟決定向張予淮發起新一輪的攻勢。
只見她用掌心對著張予淮的佩劍的劍柄,掌心之中竄出點點滴滴的妖力纏繞佩劍的周身,而後佩劍竟不由自主地在瑞霜的掌心之上旋轉起來。
旋轉著的劍身上夾雜著點點粉紅妖力,瞧著別具一格、頗具特色。
劍身以肉眼所不能見的速度高速轉動著,進而隨著瑞霜使勁兒向前一推,它便如同脫了弦的利箭般朝著張予淮的方向突飛猛進!
張予淮奮力地把頭一抬,見自己的佩劍飛奔而來,嘴角竟不由得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勝券在握、勢在必得的自信笑容,進而在佩劍距離自己的頭顱還有一步之遙的時候,他卻是處變不驚、臨危不亂地稍稍歪過腦袋,然後佩劍便是奇跡般地與之擦肩而過,愣是從他的耳朵旁邊竄了過去。
那“咻”的一陣聲響,愣是叫張予淮聽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砰”的一聲,佩劍果不其然地插在了地上。
而瑞霜則是瞠目結舌、大吃一驚,沒想到叫他有驚無險地逃過一劫,自己實在是憤憤難平!
她只能加大尾巴的力度,叫張予淮飽受穿腸之苦!
緊接著,位於底下的張予淮瞥了一眼天上的瑞霜,進而飄忽不定的眼珠子於眼眶中轉了轉,迷離的眼神止不住地瞥向四面八方,他冥思苦想、絞盡腦汁,經過一番深思熟慮過後,無所畏懼地撤了掌,同時,猛地用腳一踏地,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來了一記幅度超大的後空翻,而後對著底下的利劍伸出一隻攤開掌心的手。
利劍受到張予淮的感召,不由分說地拔地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回到了張予淮的手中。
張予淮緊握劍柄,對著底下偌大的尾巴用力一砍,氣勢恢宏地揮出一道劍氣!
霸氣側漏的劍氣猶如饑腸轆轆的虎豹豺狼般撲向瑞霜的尾巴。
還沒等瑞霜反應過來,這道猛烈的劍氣便已經氣勢如虹地擊中了瑞霜的尾巴。
後知後覺的瑞霜閉了閉眼,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和痛苦不堪的哀嚎,急急忙忙地把尾巴抽了回去。
而落在地上張予淮瞄準目標片後,又是奮力一躍、騰空而起,手握長劍,直奔位於半空中的瑞霜而去。
他在靠近瑞霜之際,執著手中利劍,不假思索地從側面向著她的腦袋砍去。
張予淮的速度之快,難以想象,其招式動作更是如行雲流水般暢通無阻、一氣呵成!故而瑞霜睜開雙目時,已經看到他的這一劍迎面而來,全然來不及做不出任何應對的措施,只是腦袋不自覺地向後仰了仰。
然而就是這下意識地一個動作,令瑞霜從鬼門關裡撿回一條小命。
張予淮的劍尖從瑞霜的鼻子下方掠過,劃破她的鼻息,刹那間,劍身上更是出現了一層淡淡的薄霧,單從這層薄霧當中就可以看出,心驚膽顫的瑞霜肯定緊張到了極點。
然而不妙的是,劍尖從她的嘴巴上疾馳而過的一瞬間,還順便取下了瑞霜粘在鼻子下方的假胡須。
這人是沒事兒了,可瑞霜的假胡須卻是遭殃了。
待到張予淮的佩劍徹底從瑞霜眼前一揮而過後,雙方便是齊刷刷地跳回了地面,二人皆是不出意外地安全著陸,清泰無虞、相安無事。
瑞霜落地之後,甚至還張皇失措地轉了個圈,背對著張予淮,一手捂著自己原本粘胡須的地方,頓時意識到了情況的不妙,心中暗想道:“糟了!我的胡須!”
張予淮慢慢悠悠地把佩劍提到面前,進而愁眉不展、悵然若失地眯起了眼睛,仔仔細細地定睛一看,不由得目瞪口呆、詫異萬分。
他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地取下劍尖上的黑色小胡須,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它良久,然後才遲疑地脫口而出道:“胡須?”
張予淮心弦一緊,稍稍抬頭,幾經思量過後,就跟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似的,眼神當中閃過一道亮光!
“難道說……”張予淮顫抖著聲線,遲疑地質問道,“難道說你是……”
“沒錯!”還沒等張予淮說完,瑞霜便是坦坦蕩蕩地轉過身、回過頭,恢復了自己正常的柔媚聲線,環手於胸,大大方方地承認道,“本姑娘就是女扮男裝!”
張予淮看清瑞霜的廬山真面目後,眼前竟是不由得倏的一亮,瞳孔呈放大至縮小的過程,簡直覺得不可思議、難以置信!
“姑娘……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啊?”張予淮眯著個小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眼瑞霜,進而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愁眉莫展、惴惴不安,一手伸出兩指,來回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地開口問道,“你究竟還瞞了我多少秘密?我怎麽覺得你分外眼熟呢?”
瑞霜的嘴角上揚到極致,露出一抹燦若朝陽的笑容,進而輕聲一笑,一臉的雲淡風輕、風平浪靜,尋思著事情既然都進行到這個份上了,那將所有的秘密盡數告知於他也無妨,反正他也是個活不久的將死之人了。
在他臨死之前,總不能讓他走得不明不白不是?
於是乎,瑞霜長歎一口氣,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其味無窮地暗示道:“張大將軍,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兒啊。或許您記不清了,可我一直是記得清清楚楚的呢!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您,算上今天這回,你我二人已經是第二次交手了。”
“第二次交手?”張予淮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而後眉頭緊鎖,一籌莫展地說,“我怎麽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呢?按理來說,我們既然交過手,那我就不應該會放你平安離開才是啊?”
瑞霜輕聲笑笑,言簡意賅道:“張大將軍心狠手辣、雷厲風行,當初交手的時候的確沒想放我離開的意思,不過張大將軍太過輕敵,我隻略施小計,還是從您的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了。”
“哦?”張予淮當即就提起一絲興趣,格外好奇地追問道,“是哪一回?為何我全然記不起來了?”
“時隔三月,張大將軍將此事忘了也是正常。”瑞霜毫不避諱地如實相告道,“張大將軍或許記不得我,但不知是否還記得先前那個會使凌風掌的光頭和尚呢?”
“光頭和尚?”張予淮不由自主地跟她一塊兒念了一遍,進而眼前一亮,拉長了聲線,語調逐漸上揚,止不住地默默頷首,一隻手伸出中指和食指,上上下下地衝著瑞霜點來點去,如夢初醒、恍然大悟道,“這個光頭和尚倒是令我印象深刻,你這麽一說,我也就想起來了!你這白白淨淨的小姑娘正是跟他一夥兒的!三個月前你們被城主通緝以後,便是杳無音訊、不見蹤影,沒想到你竟會在此時出現!”
“我之所以會選擇在此時出現,那全是為了將你繩之以法!”瑞霜伸出一根手指,堅定不移地指著張予淮,開門見山、直奔主題道,“張大將軍,你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而現在,我們兩人也該是時候分出一個高下來了!看招!”
說罷,瑞霜正要朝張予淮橫衝直撞而去,只見她的腳分明已經邁出了一步,可就在這時,張予淮卻是伸出一隻手,攤開掌心,擋在面前,猝不及防地驚呼一聲道:“慢著!”
瑞霜赫然止步,進而發出“嘖”的一聲,擺出一張臭臉,略顯不耐煩地問:“又怎麽了?”
張予淮不緊不慢地捋了捋自己的胡須,進而直言不諱道:“本將軍還有一事不明。”
“何事?”
張予淮一手握拳,置於嘴前刻意咳嗽了兩聲,擺出一副莊嚴肅穆的樣子,一本正經地問道:“那個光頭和尚會使凌風掌, 而且大義凜然、心系蒼生,分明就是神宗的人,而且他自己也說了,他還是神宗掌宮祭風道人的關門弟子。眾所周知,神宗乃是天下第一名門正派,而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妖族之女,如何能跟那和尚走到一塊兒去呢?”
瑞霜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笑,毫不遮掩地解惑道:“我雖是妖族之女,可張大將軍與我交手數回,可有從我身上察覺到一星半點的妖氣?”
一聽這話,張予淮的臉上便閃過一絲愕然不已的神情,身上的所有毛孔都在微微顫栗,進而瞪大了雙目,茅塞頓開、豁然開朗道:“難道他並不知曉你是妖族之女?!”
瑞霜再度冷笑一聲,慢條斯理地說:“我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張大將軍難道還要我繼續說下去麽?”
張予淮輕聲細語地笑了笑,饒有興致地點評道:“果不其然,妖族之人還是那副德性。憑借自身美貌將別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無奈那和尚身為堂堂出家人,竟也把持不住自己衝動的欲望。細細想來,還真是叫人唏噓。”
聽到此處,瑞霜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起來,進而虎視眈眈地凝視著張予淮,用一種暗藏殺機的語氣,冷冰冰地說道:“我記得我之前曾提醒過張大將軍,你對我一無所知,就沒有資格對我評頭論足、指指點點!”
“哦?”張予淮鄙夷不屑地笑了笑,興致勃勃地接著說道,“難道我哪裡說錯了麽?如果不是你憑借自身的姿容絕世引得苦無魂牽夢繞,那你們難不成還能是真心相愛不成?”
瑞霜的眼睛一閉一睜,雙手已然緊握成拳,心裡更像是有一座隨時都會噴湧而出的小火山,心急火燎、焦躁難安。
這話雖然是叫他說對了,但他的語氣之中卻滿是嘲諷和謾罵。
就單憑他那古裡古怪的語氣來說,便已經觸怒了瑞霜的底線。
瑞霜咬咬牙,無比沉重地發出一聲歎息,言歸正傳道:“張大將軍,我們在這裡浪費口舌有什麽意義麽?與其這樣浪費時間,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打一架,孰強孰弱,拿本事說話!”
張予淮自信一笑,進而把手中的劍轉了幾圈,立馬擺好了一個戰鬥姿勢,興致衝衝地誇下海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也隻好奉陪到底了!”
話音剛落,場面便是一度陷入了沉寂的氛圍當中,就連空氣裡也彌漫著一絲尷尬的氣息,一時之間,鴉雀無聲、萬馬齊喑。
雙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死死盯著彼此,看似按兵不動、隱忍不發,實則各懷鬼胎、思索著對策。
暴風雨前的寧靜,往往更具有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