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聽,頓時覺得脊骨發涼、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渾身上下止不住地冒出一堆冷汗來,就連額頭上也莫名其妙地竄出一粒又一粒豆大般的汗珠。
它們好像汩汩溪流沿著臉頰順流而下,滑至下巴處時稍作停留,隨即又如同沉甸甸的隕石般從天而降,砸在地面上,發出不小的動靜。
苦無皺了皺眉,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不敢相信地說:“你是說……影教也想起兵謀反、一統江湖?”
“那誰知道呢?”周不通向外攤開掌心,並聳了聳肩,進而拉長了聲線,語調逐漸上揚,用一種慵懶的聲調,悠哉悠哉地說,“起碼就手頭僅有的線索來看,影教也想要你手上的熔寂,足見他不簡單。不過即使我們早就知道他要對我們不利,似乎也改變不了什麽結局。如果他們是認真的話,那我們即便是以死相拚,也萬萬保不住熔寂,遲早會叫他奪了去。”
“有這麽誇張?”瑞霜同樣眯起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問,有那麽一瞬間,還真不相信這小小的江湖勢力能對自己這個妖族公主做出什麽過分的事情來。
“那是自然!”周不通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斬釘截鐵地加以肯定道,“影教的整體實力非同尋常、不容小覷,就是你們那身為天下第一名門正派的神宗也未必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戰勝它。其散人的實力你們已經領教過了,更何況那上面還有四大法師和左右兩使,那可都算得上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了。此行若真叫他們盯上了苦大俠你手裡的熔寂,那事情可就要棘手許多了。”
苦無的心裡“咯噔”一聲,顫了一下,進而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堅定了眼神,咬牙切齒地放下狠話道:“不管是誰,只要他想動熔寂,我就一定不會讓他得逞!”
周不通長歎一口氣,有條有理地說:“話雖如此,可現在畢竟是一個敵眾我寡的局勢。影教一方就夠我們受的了,更何況還有其他門派蠢蠢欲動、蓄勢待發。既然讓他們找到了鹹魚翻身、一步登天的契機,那麽那些野心勃勃之輩便斷然不會就此收手。屆時我們的決心再大,也架不住他們人多勢眾呀!”
“那些無名無份的小門小派要動我手裡的熔寂還算嫩了點。”苦無遊刃有余地應對自如道,“他們若是實在想不開要搶我的熔寂,我便讓他們有命來,沒命回!”
“說的對!”瑞霜咧嘴一笑,表示讚同地附和道,“暫且不說這幫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小幫派,就算是影教來了,我們也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定有辦法對付他們!”
周不通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兩個躊躇滿志、志氣高昂的年輕人,很是欣慰地默默頷首,進而由衷讚歎道:“苦大俠和瑞霜姑娘年紀輕輕,卻頗有一顆俠義心腸,實在是深明大義、大義凜然,周某深表敬佩。無論如何,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幫助二位,同二位一起,完成這守護天下蒼生的重任!”
苦無和瑞霜相視一笑,倒是覺得周不通改變了許多,瞧他剛才那副正氣浩然的模樣,說的也不像是違心話,興許他真是良心發現,這才決定改邪歸正、棄暗投明。
周不通憨憨一笑,一邊在胸前來回摩挲著雙手,一邊興致勃勃地問:“苦大俠,我們接下來有何打算?”
苦無在胸中鼓足了一口氣,正想開門見山、直奔主題,卻猛然聽見瑞霜的肚子“咕咕咕”地叫了起來,致使苦無欲言又止,當即就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瑞霜小臉一紅,低了低頭,羞澀一笑,並下意識地伸出一隻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杓,嘴角掛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淡淡笑意,奔放中帶著一絲靦腆,笑容可掬,令人心醉。
這個平時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妖族公主也終於是在這個時候才展現出了難能可貴的嬌羞羞的模樣。
“呃……”苦無愣了一下,然後急中生智,匆匆改口道,“不妨先等我書信一封告知百華穆澤驍已經伏法,順便跟他道個別。然後我們再去找家食肆飽餐一頓,到時候我再把接下來的一應事宜告知周不通你。”
周不通不假思索地點點頭,毫不猶豫地認同道:“也好,正好我也有些餓了。這山莊裡應當就有筆墨紙硯,不妨我跟苦大俠一起進去找找。”
瑞霜一聽這話,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就跟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似的,眼神當中閃過一道亮光,進而神色慌張地脫口而出道:“我也去!一起一起!走走走。”
苦無見狀,暗暗一笑,心潮澎湃、春心蕩漾,倒還真是有些忍俊不禁。
……
與此同時,影教總舵,聖罡頂上。
一座渾然天成的洞穴內,雖然空曠敞亮,卻是燈火昏暗,周遭全是硬邦邦的岩石牆壁,陡峭恆生、平地波瀾。
好歹也是影教的總舵,為了容納眾多教徒,其空間自然是大的。
由外而內,可走十裡。十裡之內,看似是一座普普通通、平淡無奇的洞穴,可實際上,卻是一座金碧輝煌、井然有序的宮殿!
此時此刻,高韻白剛好回到正殿。
只見他在五層台階之下單膝下跪,雙手抱拳,鄭重其事地喊道:“參見教主!”
影教的教主叫做邊映棠,束著高馬尾,雙手背過身後,並背對著高韻白,一襲紅黑相間的華冠麗服使得她看上去英姿颯爽、雷厲風行,強大的氣場更是令人不敢逼近。
她分明是個女兒身,卻酷愛男裝打扮,不過其身姿也算是前凸後翹、亭亭玉立,影教上上下下凡是見過她真容的人都知道她是個女人,只不過是看破不說破罷了。
尋常人等第一次見的話,興許還會看不出來,可一旦日久生情、相處久了,她的真實性別也就不攻自破了。
世人說起影教猶如談虎色變,但凡不算是太過孤陋寡聞的江湖中人多多少少都有聽說過影教的名號。
在大家的印象裡,影教就是得人錢財,與人消災的殺手組織。
只要有錢,影教就能幫你擺平所有事情。
故而在大家的心目當中,除了身為天下第一名門正派的神宗,最不好惹的,一定就是大名鼎鼎、威震天下的影教了。
影教當中有七重天的四大散人,八重天的四大法師,還有九重天的左右兩使,其中的高手的確是數不勝數、難以估量。
不過身為教主的邊映棠卻並沒有大家所想象的這麽厲害,她的功力頂多只能達到和四大散人不相上下的水平。
可即便如此,影教上上下下依然效忠於她。
至於這其中的原因,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邊映棠慢慢悠悠地轉過身、回過頭,進而瀟灑自如地揮一揮衣袖,用一種雄渾粗獷的聲線,不緊不慢地下令道:“起來吧!”
“謝教主!”高韻白起身之後,懷著無比沉痛的心情,毫不避諱地坦言相告道,“啟稟教主,王允川,失勢了。”
邊映棠輕聲一笑,滿不在乎地把手一揮,坦坦蕩蕩地說:“無妨,他失勢歸失勢,你盡到你的職責,保住了他的小命即可。不過接下來,你應當就沒有守護在他身邊的必要了,畢竟一個已經失勢的廢人,對我們毫無利用價值可言。”
“是。”高韻白垂著個腦袋,鎮定自若地答應道。
他話音剛落,同為影教四散人之一的薑黎也不慌不忙地迎了上來。
只見他單膝下跪,雙手抱拳道:“參見教主。”
“平身。”邊映棠興致衝衝地先發製人道,“薑黎,為何連你也回來了?”
“回教主。”薑黎面不改色,老老實實、有條有理地解釋道,“榮千富已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他說從今往後再也不需要我從中相護,故而就讓我直接回來了。”
“哦?”邊映棠一下子就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於是眼前倏的一亮,當即就提起了一絲興趣,格外好奇地問,“看來有人在刻意攪動城中風雲、斷我們的財路啊?”
“攪動城中風雲是真,不過斷我們的財路應當是無心之過。”薑黎的臉上閃過一絲和顏悅色,進而振振有詞道,“畢竟我影教勢力強大,閑雜人等皆是不敢得罪我們,那些從中作梗搞破壞的,也只不過是一些初出茅廬、見識淺薄的後生小輩罷了。”
邊映棠的嘴角微微上揚,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壞笑,進而興趣盎然道:“薑黎,你似乎話裡有話呀?”
“回教主。”還沒等薑黎開口,高韻白便是搶先一步答道,“薑黎的意思是,近三個月來,神宗下來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正是他們費盡千方百計地與我們作對。王允川的失勢和榮千富的改過自新,都與這兩個人脫不開關系。”
邊映棠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笑,進而鄙夷不屑地說道:“既然如此,把他們通通解決了便是。小小的一個神宗,我們又不是惹不起。”
此言一出,高韻白便是沉默不語、一言不發了,其臉上更是露出一副首鼠兩端、進退維谷的糾結神情,致使場面一度陷入了沉寂當中,一時之間,鴉雀無聲、萬馬齊喑,就連空氣裡也彌漫著一絲尷尬的氣息。
善於察言觀色的邊映棠見高韻白的神情有些不對,便不由得眉梢一緊,進而用一種暗藏殺機的語氣,一針見血地臆測道:“高韻白,你該不會是打不過那兩個初出茅廬的後生小輩吧?”
高韻白心中一震,身子一顫,進而猛然沉下了頭,張皇失措地解釋道:“回教主,這兩個毛頭小子雖然只有區區六重天的功力,但他們所使的招式卻是別具一格、不同凡響,我會敗下陣來,那是情有可原!還請教主恕罪!”
“情有可原?”邊映棠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進而輕蔑一笑,不屑一顧地說,“只有弱者才會為自己的失敗找借口,高韻白,你身為影教的四大散人之一,也該好好反思反思了。”
“教主,我……”
“教主!”高韻白正想開口解釋,薑黎卻是感同身受地替他說話道,“我可以作證,高韻白所言非虛。那兩個人雖然功力尚淺,但卻深得神劍仙沈青的真傳,就連我也嘗過她天雷劫的苦頭。”
“什麽?!”邊映棠擰著眉頭,瞠目結舌、大吃一驚道,“沈青的天雷劫?這怎麽可能?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麽來頭?竟然會沈青的獨門絕學?”
薑黎不自覺地伸出舌頭潤了潤乾癟的嘴唇,憂心忡忡、惴惴不安地說:“兩人一男一女,男的名叫苦無,乃是當今神宗掌宮,祭風道人的關門弟子,女的消息知之甚少,不過看樣子或許也是神宗門人,我也是前不久將要離去之時,才從榮府少爺榮百華的口中竊-聽到,女的名為瑞霜。”
“無論是沈青的天雷劫還是雷葬劍法,兩人皆是不在話下。”高韻白更進一步地說道。
“呵。”邊映棠冷笑一聲,進而嘴角上揚到極致,露出一抹勝券在握、勢在必得的自信笑容,饒有興致地說,“事情開始變得有意思了起來。我記得當年沈青對外宣稱隱退江湖、不問世事之後,便是杳無音訊,現如今這兩個後生小輩帶著他的獨門絕學重出江湖,又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呢?”
“沈青平生從未收徒,不過現在看來,他已經找到了合適的人選來繼承他的衣缽。”高韻白有理有據地分析道。
“高韻白,你這話就有點說不通了。”薑黎義正言辭地點明道,“苦無既已經是祭風道人關門弟子,他又怎能繼承沈青的衣缽呢?你不覺得這樣有點自相矛盾了嗎?”
高韻白輕聲笑笑,平心靜氣地說:“那有什麽的?沈青本就是祭風道人的師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兩人乃是同門同派,苦無那和尚從沈青手裡學個一招半式又有什麽大不了的?”
薑黎眉頭緊鎖,臉上閃過一絲極為不悅的怒色,進而火冒三丈、義憤填膺地說:“高韻白,你說的倒是輕巧,要是有朝一日你收了徒弟,你能容忍他拜別的人為師,甚至從那兒習得比你還要厲害得多的獨門絕學?”
“你……”
“好了!”就在此時,一陣悠揚的聲響從外面徐徐傳來,“教主面前,爭爭吵吵,成何體統?!”
眾人順著聲響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人高馬大、孔武有力的身形踏風而來,最終穩穩當當地踏在了兩人的中央。
他把雙手背過身後,威風凜凜、霸氣側漏!
高韻白和薑黎見狀,臉上頓時閃過一絲驚恐萬狀的神情,進而趕忙各自往後退一步,紛紛識趣地雙手作揖,畢恭畢敬地喊道:“參見左使!”
從兩人的口中得知,此人便是影教當中,功力高達九重天的左使,臨淵子!
臨淵子武功高強、內功深厚、豐神俊朗、氣場十足,在影教中更是高高在上、位高權重。
他有一束烏黑亮麗的長發,整整齊齊、格外密集,身著一襲黑袍,瞧著莊嚴肅穆,神聖且不容侵犯。
緊接著,臨淵子單膝下跪,雙手抱拳道:“參見教主!”
邊映棠見到臨淵子欣然自喜,當即就咧開嘴,露出一排潔白的大牙齒和一抹燦若朝陽的笑容,進而笑著說道:“免禮。”
“謝教主!”臨淵子昂首挺胸,重新站立,進而毫不遮掩地闡明了自己此行的目的道,“教主,屬下有要事相商。”
“但說無妨。”邊映棠面帶微笑,伸出一隻攤開掌心的手,指尖對著臨淵子,示意他盡管開口。
臨淵子組織了一番語言過後,心如止水、泰然自若地稟告道:“教主,我們派出去交接的人皆是命喪黃泉、魂歸西天,而且無一幸免。”
邊映棠緊皺著眉頭,眼神突然變得犀利起來,進而驚慌失措地追問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臨淵,為何我影教門人會平白無故地慘死?”
“教主恕罪,屬下不知。”臨淵子雙手抱拳,有條不紊地娓娓道,“我見我們的人遲遲不歸,故而親自去文佩山莊跑了一趟,誰知當我趕到那裡的時候,只看到了一片狼藉的景象,而且熔寂也已經不在穆澤驍的手裡。”
邊映棠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一手伸出兩指,來回摩挲著下巴,愁眉不展、疑惑不解地喃喃自語道:“究竟是誰,竟膽敢與我影教作對?”
“還請教主息怒。”臨淵子盡心竭力地安撫道,“我一定會全力徹查此事,給教主您一個滿意的結果!”
“好!”邊映棠面露難色,深惡痛絕地咬牙切齒道,“臨淵,此事就交由你全權處理,一定要給我查出從中作梗的幕後真凶,然後把熔寂妥妥當當地帶回來!”
“是!”臨淵子義不容辭地一口答應道,“我這就去辦,絕不辜負教主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