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向著落悠派行進的同時,也在滔滔不絕地討論著邊映棠剛才的奇怪舉動。
畢竟細細想來,邊映棠一點兒也不為難他們三人就乖乖交出了熔寂的這一舉動實屬反常,其中實在透露著說不出的古怪,諸多蹊蹺之處也是令他們百思不得其解。
三人就是把腦瓜子想破了也始終想不明白,他這麽做究竟有什麽目的。
按照當時的形勢來說,影教完全是最為有利的一方,完全不需要懼怕他們三人的勢力。
哪怕苦無體內的滅魂之力爆發,影教也是未必不能與之一戰。
正是這疑點重重,才使得三人摸不著頭腦。
不過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他們遲早會弄出個所以然來。
周不通愁眉不展,率先發問道:“苦大俠, 你看看你手裡的熔寂是真是假?邊映棠這麽愉快地把熔寂交還給你,我總覺得這裡面有詐。”
苦無眉頭緊鎖,提起熔寂置於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幾眼,而後於口中發出“嘖”的一陣清脆聲響,一頭霧水地說:“這就是貨真價實的熔寂,沒什麽問題啊……”
周不通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一手伸出兩指,來回摩挲著下巴,進而一籌莫展地喃喃自語道:“那可就奇了怪了!影教先前為搶熔寂不惜派出左使臨淵子親自上陣,足見他們對這把上古陰劍的重視,可現在又為何僅僅憑借瑞霜姑娘的三言兩語,就把熔寂給還回來了呢?”
“周不通,這回咱倆可真是想到一塊兒去了。”苦無若有所思地默默頷首,表示讚同地說,“我亦是想不通他們如此舉動的原因,這反倒會讓我以為,其中有詐了!”
“誒!”瑞霜的眼睛一閉一睜,蠻不在乎地把手一揮,坦坦蕩蕩地說,“要我說,咱們還是別杞人憂天、庸人自擾了。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說不定他們是怕了小和尚你體內的滅魂之力,所以這才乖乖交出了熔寂。”
“不不不!”瑞霜話音剛落,周不通便是連連揮手,毅然決然地否認道,“苦大俠的滅魂之力雖強,可影教的眾多高手也不是吃素的。我敢肯定,如果影教的左右兩使和四大法師一擁而上,未必不能拿下苦大俠,更何況苦大俠還帶著我們這兩個累贅,交起手來更是不便。歸根結底,影教根本沒有懼怕我們的道理啊!”
“聽你這麽說……那我也想不通了。”瑞霜拉長了聲線,語調逐漸上揚,進而愁眉莫展、疑惑不解地問,“難不成還能是因為本姑娘的巧舌如簧說服了他?”
瑞霜想到此處,又趕緊自我否認道:“那也不對啊!本姑娘還什麽都沒說呢他就把熔寂還了回來!”
“就是啊!”周不通猛地拍了拍手掌,發出“啪”的一陣聲響,進而斬釘截鐵地給予認可道,“關鍵就是這兒啊!仿佛只要我們開個口,就輕而易舉地拿回了熔寂,頂多就是千辛萬苦地跑了一遭聖罡頂而已,別的幾乎什麽也沒做啊!”
苦無下意識地伸出舌頭潤了潤乾癟的嘴唇,不禁露出一副首鼠兩端、進退維谷的糾結神情,可他冥思苦想、絞盡腦汁,大腦飛速運轉,經過一番深思熟慮過後,也仍然是毫無頭緒、想不明白。
最終苦無還是長歎一口氣,揮手作罷道:“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管他影教想要做什麽,我們見招拆招便是了。”
“嗯!言之有理!”周不通一手伸出中指和食指,上上下下地衝著苦無點來點去,相當篤定地說道。
緊接著,苦無瀟灑自如地揮一揮衣袖,別出心裁地提議道:“天色已晚,落悠派離這兒還有不少腳程,不如我們先找家客棧留宿一下,明日一早再繼續趕路?”
瑞霜扭捏著身子,嘟囔著嘴,委屈巴巴、不情不願地答應道:“也只能這樣了。”
她一聽小和尚執意要去落悠派,這心裡便是七上八下、忐忑萬分,虞溪英那老太婆要是見著自己,非得當場拆穿自己不可!
不過按照小和尚的性子,自己攔肯定是攔不住他了,到時候如何應對,也隻好隨機應變、見機行事了。
就在這時,周不通忽然提出了異議道:“可是這一帶窮鄉僻壤的,咱們又該上哪兒找客棧去啊?”
三人剛從聖罡頂下來,周遭確實都是一些寂靜無聲、窮困潦倒的小村莊,死氣沉沉、毫無生氣,不過這也倒是算好的了,比起他們剛下來那會兒,每走一步都是未經修飾的石子路,附近還都是雜亂無章的樹木草叢,簡直沒眼看!
苦無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飄忽不定的眼珠子在眼眶中來回轉動,迷離的眼神止不住地瞥向四面八方,好一番權衡利弊過後,又平心靜氣地安撫道:“客棧而已嘛,找找總會有的。往前多走兩步,說不定就可以看到了呢?”
“行!”周不通擰著眉頭,二話不說地一口答應道,“既然苦大俠你都這麽說了,那咱們就先走著吧!”
三人大步流星、高視闊步,如此漸行漸遠,果真在廣袤無垠的開闊土地上看到一家不甚豪華,甚至還有點兒殘敗不堪的客棧。
客棧附近有個好幾個人形大小的洞口,不知是渾然天成,還是人為所致。
不過看這架勢,周遭數十裡應當是隻此一家了。
三人似乎別無選擇,要麽在這偏僻之地露宿街頭,要麽到裝修簡陋的客棧裡將就一下。
於是乎,他們面面相覷,各自對視一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還是不謀而合地達成了一致的意見,默契十足地點了點頭,然後不約而同地朝裡走去了。
誰知當三人進去以後,才赫然發現,燈火通明的客棧裡竟是空無一人、鴉雀無聲!
一樓裡的桌椅擺得倒是整整齊齊、井然有序,只可惜這裡連個招呼的人都沒有!
桌子上和長凳上落了不少灰塵,看樣子已經有些時候沒人使用,這家客棧的老板也是懶到一種境界,連打掃也不打掃!
三人步步緊逼,越發深入,不過笑容卻是逐漸消失,表情亦是逐漸凝固,臉上的表情可謂是空前絕後的如出一轍,都露出了一副猶豫不決、左右兩難的複雜神情,像是終於為此行而感到後悔!
周不通怯生生地伸出一隻手拉住了苦無的衣襟,進而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地蜷縮在他的身邊,一邊小心翼翼地左顧右盼,一邊顫抖著聲線,憂心忡忡、惴惴不安地說:“苦大俠,我怎麽覺得這地方奇奇怪怪的呢?好像不太對勁啊……”
“是有點蹊蹺。”苦無板著一張臉,強裝淡定道,“不過既來之,則安之。我們小心點就是了。”
瑞霜也不由自主地向苦無靠攏了一點兒,進而愁眉莫展、不明所以地問:“這破地方荒無人煙也就算了,客棧老板總不能不在吧?我們來了這麽老半天,愣是沒人出來招呼我們。本姑娘倒是想不明白,這生意到底還做不做了?”
“也是啊。”苦無同兩人一塊兒在前台駐足停留,進而轉過身,回過頭,面向無聲無息、空曠敞亮的客棧,憂心惙惙、提心吊膽地說,“這兒一點生氣都沒有也就算了,可老板總不能不在呀,難道這客棧還是隨便讓我們住的不成?”
周不通皺著眉,苦著臉,無比沉重地發出一聲歎息,進而一針見血地點明道:“老板在不在,咱們喊兩聲不就知道了?”
說罷,周不通便是一手握拳置於嘴前,刻意咳嗽了兩聲,擺出一副莊嚴肅穆的樣子,而後又把兩掌的手指稍稍彎曲貼著嘴唇的兩邊,不管不顧地放聲疾呼道:“有人嗎?!有沒有人啊?!來生意了!”
周不通的嗓音粗獷且嘹亮,余音繞梁,遲遲未消。
在他的這一聲還沒落地之前,他們身後的算帳台上終於慢慢悠悠地鑽出了一個形銷骨立的身影。
他的眼神當中滿是茫然無措的畏懼之感,稍微上了點年紀,衣著打扮很是樸素,應當就是這家客棧的老板無疑。
他小心翼翼、如臨深淵地拍了拍周不通的肩膀,愣是嚇得周不通心中一震,身子一顫,叫喊聲戛然而止,頓覺脊骨發涼、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渾身上下止不住地冒出一堆冷汗來。
周不通以飛快的速度轉身回頭,苦無和瑞霜在他的一驚一乍下也不由得跟著打了個激靈,紛紛把注意力轉移到了身後的客棧老板身上。
客棧老板被三人猛地這麽定睛一看,亦是不由得嚇了一跳,趕忙往後退了一步,險些因站不穩腳跟而摔倒在地。
周不通下意識地伸出一隻手捂著自己的胸口,控制不住地喘著粗氣,進而驚魂未定、心有余悸地吞吞吐吐道:“嚇……嚇死我了!”
周不通閉了閉眼,臉上的表情已然擰成了一團,就連褶皺都堆到了一塊,進而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番狀態,整理了一番情緒,努力讓自己重新冷靜下來,不過看他這面紅耳赤、滿臉通紅的樣子,沒個一時半會的工夫肯定是緩不過來了。
苦無眉梢一緊,眼神突然變得犀利起來,進而有些遲疑地問:“你是?”
客棧老板匆匆反應過來後,有條有理地解釋道:“在下祝惟昌,是這家客棧的老板。”
“你是老板?”瑞霜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祝惟昌,進而一本正經地質問道,“既然你是老板,那為什麽還要這副鬼鬼祟祟的樣子?”
祝惟昌一聽這話,頓時慌了神,進而愁眉苦臉地娓娓道:“哎喲!少俠,誤會啊!你們有所不知,我之所以是這副膽顫心驚的模樣,那全是因害怕三位來者不善,故而這才有所回避,就是怕三位少俠是什麽來歷不凡的土匪強盜啊!”
此言一出,苦無便跟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似的,眼神當中閃過一道亮光,進而興致衝衝地問:“祝老板,聽你這話的意思,莫非時常有強盜土匪來你這店裡洗劫搶掠?”
“唉!”祝惟昌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一邊張皇失措地比劃著雙手,一邊毫不避諱地坦言相告道,“比那還恐怖!想來三位客官定是初來乍到,所以才不知道這裡的情況!若是有強盜土匪也就算了,可他偏偏不是!小店裡,分明是有妖怪出沒啊!”
“妖怪?”苦無眉梢一緊,一下子就意識到了情況的不對勁兒,心中的正義感更是油然而生。
盡管這家客棧實屬簡陋,但一聽店家這話,苦無就覺得此行沒有白來!
瑞霜的心裡則是“咯噔”一聲,顫了一下,進而急不可耐地追問道:“是妖是怪,你說清楚!”
“那誰知道啊?”祝惟昌眯起了眼睛,悵然若失、忐忑不安地說,“大家只知道,那是從地獄鑽出來的妖怪!”
“地獄?”瑞霜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進而不自覺地伸出一隻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杓,小小的腦袋裝著大大的問號,越發想不明白了。
祝惟昌連連點頭,更進一步地說道:“三位客官可曾注意過外面的地洞?”
苦無帶著顧慮點了點頭,進而若有所思地開口道:“有是有注意過,不過那些地洞又能說明什麽呢?”
祝惟昌露出一副驚恐萬狀的神情,毫不誇張地言簡意駭道:“那妖怪啊,就是從這些地洞裡鑽出來的!”
苦無怔了一下,進而暗暗喘了一口氣,開門見山、直奔主題道:“那隻妖怪什麽時候會再次出現呢?”
“說起這個,那可真是太糟心了!”祝惟昌愁眉鎖眼,直言不諱道,“這妖怪啊,每天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都會來!害得小店都沒人敢住了!不然換做是以前,小店也還是一副熱火朝天、熱鬧非凡的景象!但是時至現在啊,我看我也該是時候把它拆了另謀生路了!”
“誒!您倒是別急著拆啊!”瑞霜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意味深長地勸阻道,“你把這店拆了,那我們住哪兒呢?”
“啊?住?三位客官竟然還想住這兒?”祝惟昌苦笑兩聲,真心實意地勸說道,“我勸三位啊,還是盡早走人吧!這店著實不太清靜,三位客官要是住在這兒的話,我真怕你們會有生命危險啊!”
“喲,祝老板,您這話說的倒是巧了,我們最不怕的就是危險,恰恰相反,您口中所說的這隻妖怪,他今晚可謂是必死無疑!”周不通堅定了眼神,信誓旦旦地放下狠話道。
祝惟昌愣了一下,眨了眨圓溜溜的大眼睛,擺出一副人畜無害、想當無辜的模樣,隻當眼前之人跟自己開玩笑呢!
還沒等祝惟昌反應過來,周不通的嘴角便是上揚到極致,露出一抹勝券在握、勢在必得的自信笑容,進而伸出一隻攤開掌心的手,指尖對著身旁的苦無,鄭重其事地說道:“我給您隆重介紹一下,這位小師傅,乃是當今神宗掌宮,祭風道人的關門弟子,苦無!有他在,您口中所說的那隻妖怪斷然是吃不了兜著走!”
一聽這話,祝惟昌的瞳孔便是放大到極致,已然是瞠目結舌、大吃一驚,進而傴僂著身子迎上前去,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地支支吾吾道:“苦……苦大俠!”
“大俠不敢當!”苦無伸出一隻手,攤開五指,擋在面前,相當謙遜地說道,“行俠仗義、除暴安良本就是我神宗子弟的本分,還請祝老板放心,今天晚上有我在,一定叫那妖怪無所遁形!”
祝惟昌就跟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似的,眼睛倏的一亮,進而急急忙忙地雙手作揖,感激不盡道:“多謝苦大俠了!”
“祝老板大可不必!”苦無一邊火速將其扶起,一邊言歸正傳道,“此乃俠之本分,祝老板如此客氣,倒是叫我有些不適應了。不知祝老板可否即刻為我等安排三間臥房, 我等稍微整頓一下,待會兒也好出手捉拿妖怪。”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祝惟昌火急火燎地點點頭,進而不假思索地一口答應道,“三位少俠煩請移步樓上,請隨我來。”
緊接著,祝惟昌細心地給三人帶路,好讓他們暫時安頓下來。
因為客棧內生意冷淡,故而一人一間房也是綽綽有余。
可真正到了三更半夜的時候,周不通卻是顯得有些不安分。
他悄無聲息地從自己的床上爬起來,進而躡手躡腳地向外走去。
周不通謹小慎微地拉開房門,心慌意亂地探出一個小腦袋,不緊不慢地東張西望、來回觀察,確認過道上沒人以後,才誠惶誠恐地站了出去,進而緩步來到苦無的臥房前駐足停留。
這般賊眉鼠眼的樣子也不知到底想要做些什麽,要是他賊心不死、死性不改,那苦無和瑞霜無論如何也是不會放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