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過後,在一個晴空萬裡,陽光明媚的正午,周不通正邁著輕松愉快的步伐向北邊大院走去。為的,就是去向瑞霜和苦無通風報信,告知他們彭斯言這些日子裡進出榮府的時間點。
按道理來說,世故圓滑的周不通有了上回擅離職守的教訓,這回本該是小心著點,但他一想到柳兄乃是老爺的貼身庖廚,一切人與事就都看起來不足為懼了。
就那大步流星的姿勢,愣是被他走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霸氣側漏,勢不可擋,不知道的人,還非得把他當成榮府的小少爺不可呢!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一個用面巾遮住下半張臉的黑衣人正在房梁上虎視眈眈地凝視著他的身影,隨時準備對其下手。
待到周不通途徑一處較為偏僻的院落裡時,黑衣人看準時機,一躍而下,從側面直奔周不通而去,二話不說就向他轟出一掌,打算殺他個措手不及。
幸好機敏的周不通早就察覺到了這股濃厚的殺氣,只見他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起來,匆匆反應過來後,急急忙忙地轉過身,火速凝聚內力,與之對上一掌。
只聽見“啪”的一陣清脆聲響,兩掌相撞,向外震懾出一道強大的氣流,然而武功平平的周不通又豈能是黑衣人的對手?
隨著黑衣人猛地向前一用力,周不通便不出意外地向後退了出去,雙腳擦著地面滑行,直至其把腳一橫,才勉勉強強地停下了後腿的步伐。
而當周不通重振旗鼓抬起頭之時,赫然發現,黑衣人已然朝著自己快步疾走而來,其右手置於大腿一側暗自凝聚內力,蓄勢待發,心狠手辣。
在黑衣人靠近周不通之時,他果斷往周不通的胸脯上轟出一掌。
周不通見狀,往左邊一閃,來了一記華麗的側身,安然無恙地躲了過去,而黑衣人的這一掌,便穩穩當當地轟在了他的面前。
周不通定睛一看,靈機一動,當即伸出一隻手抓住了他細嫩瘦弱的胳膊,準備借此機會鉗製他。
不料黑衣人雖是骨瘦如柴,但力氣卻是不小。
隨著他奮力把手往後一甩,愣是掙開了周不通的束縛。
在這股強大力量的作用下,周不通自己也不由得向後退了幾步。
而黑衣人更是很快調整好狀態,趁著周不通的胸前空無一物,馬不停蹄地往他左肩上轟出一拳。
“啊!”周不通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慘叫,黑衣人的這一拳著實打得他措手不及,好在周不通僅僅是往後退了幾步,並未受到任何損傷。
他下意識地伸出一隻手捂著左肩,對著疼痛處揉了揉,僅是三下五除二的工夫,剛才那股強烈的疼痛感便已經煙消雲散,不複存在了。
不知為何,黑衣人雖是屢戰屢勝,輕松自若,可仍然皺了皺眉,眼神當中閃過一絲不悅的神情,複雜且糾結。
周不通掙扎著表情,惴惴不安地嚴陣以待,整張臉上都寫滿了慌亂不安之態。
片刻過後,雙方遲遲不展開交鋒,黑衣人似乎是在等待著些什麽,而周不通則是單純地因為自己不敢了。
周不通見他久久不曾出招,終於是有些沉不住氣,打算先下手為強。
不過他又想到,眼前之人武功高強,自己孤家寡人,怕不是對手,這樣上去硬拚的話,或許也只是自尋死路罷了。
周不通環顧四周,發現這裡剛好是一處較為僻靜的院落,而且這個時候正好是換班的時間點,這就意味著,無論自己怎麽大喊大叫,都不可能喊來援兵。
“可惡……”周不通咬牙切齒地喃喃自語道。
值此危急時分,周不通的大腦飛速運轉,冥思苦想,絞盡腦汁,經過一番深思熟慮過後,還是決定先拖延時間再說,一方面是為了讓自己恢復體力,至於另一方面,也只能期望能等來援兵了。
“閣下是何方神聖?竟敢於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你可知道這是哪裡?”周不通昂首挺胸,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企圖從氣場上壓製他。
聽到這裡,黑衣人的瞳孔呈一個由放大至縮小的過程,進而直接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沉默不語,一言不發,而後更是排山倒海地朝著周不通奔突前行,頗有趕盡殺絕,斬草除根之意。
周不通見此情形,頓時就慌了神,這好端端的說著,怎麽還急眼了呢?
於是乎,周不通轉過身,回過頭,拔腿就跑。
眼看他馬上就要逃之夭夭,溜之大吉,誰知這個時候,黑衣人突然用一隻手搭在了周不通的肩膀上,致使周不通無所遁形,動彈不得,任憑他怎麽用力,也無法再向前邁出一步,隻感覺肩膀上有一座泰山在壓著自己,甚至只要他稍稍用力,自己就極有可能灰飛煙滅,化為肉泥。
張皇失措之下,周不通隻得狼狽萬狀地轉了個身,甩開黑衣人的臂膀。
無奈的是,周不通雖好不容易可以動彈了,但當他向前一看時,猛然發現,黑衣人竟又凝了一掌撲面而來。
而周不通則因為反應不及時的緣故,愣是發出一聲慘叫,往後飛了出去。
黑衣人見狀,身子一陣顫動,極其明顯地喘了一口粗氣,第一時間不是乘勝追擊,而是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方才向他轟出一掌的手心,眼神當中竟閃過一絲擔憂。
周不通毫無防備地摔在了地上之後,徑直喊了聲:“哎喲!”
他在地上滾了兩圈,臉上的表情已然擰成一團。
緊接著,周不通一鼓作氣,雙腿往前一蹬,撲騰一下,從地上重新蹦了起來,一手揉揉自己還未痊愈的屁股,一手指著前面的黑衣人,面紅耳赤,辭氣激憤地厲聲呵斥道:“大膽毛賊!我……我跟你拚啦!”
說完,便不甚甘心地朝黑衣人橫衝直撞過去,就單單瞧他這股莽勁兒,還真像這麽回事兒。
“啊——”周不通伴隨著一陣長嘯,在靠近黑衣人之際,縱身一躍,於半空中橫著身子,從側面向黑衣人的首級踹出一腳。
黑衣人有先見之明地伸出一隻手,豎著擋在了自己的右前方。
而周不通的這一腳自然而然就是踹在了他的手腕上。
周不通見了,瞠目結舌,大吃一驚,瞳孔放大到極致,頓覺脊骨發涼,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渾身上下止不住地冒出一堆冷汗來,心裡更是有種不詳的預感。
只見黑衣人趁周不通於半空中定格的一刹那,果斷伸出左手凝聚內力,進而毅然決然地轟在了周不通的腹部上。
“啊——”周不通再度發出一絲呻吟,在地上連打好幾個滾,停都停不下來,若非撞在了一顆巨石上,他非得接著滾不可。
周不通面朝天空,連連咳嗽好幾聲,把頭轉到黑衣人的方向,蓬首垢面的臉上寫滿了不服氣。
緊接著,黑衣人直接伸直了雙手,置於胸前來回挪動,眨眼間的工夫,便已有一團團無形的氣流於掌心之間竄動。
隨著黑衣人猛地向前一推,這股氣貫長虹的氣流更是猶如饑渴難耐的虎豹豺狼一般,毫不間斷地湧向了周不通。
周不通已然看傻了眼,目瞪口呆卻又無能為力。他想起身反抗,但不知怎麽的,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竟都爬不起來,隻覺得雙腿發軟,渾身無力。
周不通這回真的是仰天長歎一口氣,一度陷入了深深的絕望之中,無法自撥。
眼看黑衣人的氣流就要向周不通逼近,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古靈精怪的瑞霜突然從天而降,火急火燎地凝聚內力,進而用盡全力,往前一推,愣是把黑衣人的氣流給擋了下來。
兩股氣流相互製衡,互不相讓,久而久之,仍是勢均力敵,不分伯仲。
周不通由下往上看去,望著這個雄偉有力的背影,頓時喜上眉梢,心花怒放,他驚喜萬分地脫口而出道:“柳兄弟!”
瑞霜稍稍扭頭,自信一笑,氣勢磅礴地說道:“周大哥莫慌,有我在,誰都別想傷害到你。”
周不通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大義凜然的瑞霜,不知不覺間,竟是感天動地地眼泛淚光,心中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隨著雙方各自一用力,位於他們二人中間的氣流便是兩兩相抵,向外震懾出一道颶風之力,引得周遭風吹草動,樹枝搖曳。
而後,瑞霜更是鉚足勁兒,一個箭步來到黑衣人的面前,當即就與之對上一掌。
瑞霜的這一掌不知要比周不通的那一掌強了多少倍,無論是動靜還是氣場,遠比周不通的要高得多。
這才算得上是旗鼓相當的對手!
只可惜這一掌並未分出高下,於是乎,兩人不約而同,默契十足地撤了掌。
瑞霜以肉眼所不能見的速度趴下身子,一條腿彎曲到極致,另一條腿向外伸直,繞著周身轉了一圈,相當麻利地給黑衣人來了一記掃堂腿。
黑衣人見狀,反應迅速地縱身一躍,巧妙地化險為夷。
而瑞霜起身後,又飛快地朝正前方轟出一拳。算算時間,黑衣人落地之後,這一拳是剛好打在他的身上的。
然而黑衣人偏偏不按套路出牌,他在落地的同時,聰慧過人地凝出一掌,自上而下地轟在了瑞霜的手腕上,致使瑞霜不得不中斷了招式,而黑衣人也就得以安穩落地,足見他的用心之巧。
瑞霜當即就“嘖”了一聲,眉梢一緊,面露難色,有種說不出的委屈。
隨後,黑衣人再伸出另一隻呈利爪狀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瑞霜的首級撓去。
瑞霜急巴巴地向後仰身,好在還是有驚無險地躲了過去。
待到黑衣人的這一隻手從她的腦袋上一揮而過後,瑞霜才重新直起了身子,挺起了腰板,同時,再度向他轟出一掌,爭取一招製敵。
可黑衣人偏偏不給她這個機會。
只見黑衣人不甘示弱地與之對上一掌,結果自然還是一如既往地不分上下,平分秋色,打了半天,遲遲分不出勝負,整得瑞霜好生捉急。
她與黑衣人抗衡的同時,稍稍歪過腦袋,不斷衝著他擠眉弄眼,似乎是在暗示著些什麽。
而黑衣人見了,心中一震,身子一顫,顯然是心領神會到了什麽東西,連忙做出讓步,稍微收斂了自己身上的真氣。
瑞霜只是稍稍用力,便暢通無阻地將黑衣人給轟了出去。
黑衣人往後連退好幾步,仔仔細細地觀察了一番場上的形式,進而扭頭就走,不帶一絲一毫的猶豫。
“大膽狂徒哪裡跑!”瑞霜憤憤不平地大喝一聲道。
隨即正想追上前去,卻聽見周不通拉長了聲線,身心交病地勸阻道:“柳兄弟!別追啦!先來看看我吧!”
瑞霜聽到動靜,眼珠子於眼眶中轉了轉,嘴角微微上揚,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由此止步。
而當他轉過身面向周不通時,卻又跟翻書似的變了臉色,露出一副神色愀然,惶恐不安的憂愁狀,邁著小碎步向他跑去,蹲在他的身邊,一面將其扶起,一面故作關切地問侯道:“周大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那人是誰?他為什麽要襲擊你?”
靠在巨石上的周不通直接“哎喲”一聲,迷糊著眼睛,拉長了聲線,心力交瘁地訴苦道:“我也不知道啊!我跟那人根本就不認識啊!又怎麽可能知道他是誰嘛!我身上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他既來到了榮府,真金白銀不搶,偏偏盯上了我!柳兄弟,你說說看,這算哪門子道理嘛!”
瑞霜下意識地伸出舌頭潤了潤乾癟的嘴唇,愁容滿面,悵然若失地說:“算了,周大哥,還是不要管此事了。他應該只是一個簡單的小毛賊而已,不值一提。”
“唉!”周不通無比沉重地發出一聲歎息,匪夷所思地說,“柳兄弟,你說奇不奇怪,現在的小毛賊,武功竟都是如此高強了?能闖進榮府不說,我學了大半年的這一身武功在他面前竟是毫無用處,甚至可以說是無處施展!”
“誒!”瑞霜把手一揮,苦口婆心地勸慰道,“周大哥這是說的哪裡話?相信這個小毛賊也只不過是一時僥幸,才會略勝一籌罷了。否則按照周大哥的實力,要對付一個小毛賊,不還是輕輕松松,易如反掌的事情嗎?”
一聽瑞霜這麽誇自己,周不通的神情忽然變得莊嚴肅穆起來。
只見他鄭重其事地默默頷首,一本正經地說:“誒!柳兄弟,你別說,還真是這樣!要不是這個小毛賊半路偷襲我,我絕不可能讓他有可趁之機,更用不著你出馬。憑我一己之力,綽綽有余!”
瑞霜勉勉強強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苦笑兩聲後,開門見山,直奔主題道:“好了好了,周大哥,我們先不提小毛賊的事情了。話說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啊?”
“哦!”周不通忽然想起來說,“柳兄弟,我這是給你報喜訊來了呀!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所以才耽誤了一會兒。”
“喜訊?”瑞霜不自覺地重複了一遍,明知故問道,“什麽喜訊呀?”
周不通憨憨一笑,得意洋洋地說:“前些日子,你不是讓我幫你探查彭管家進出榮府的時間點嗎?”
“嗯,是啊是啊。”瑞霜天真無邪地點點頭,眼神當中閃過一道亮光,興致衝衝地問,“莫非周大哥已經得手了?”
“那是自然!有你周大哥出馬,這世上還有辦不成的事兒?”周不通沾沾自喜地笑了笑,正色莊容地故作誇張道,“通過大哥我的堅持不懈,日夜觀察,終於得出了彭管家必然進出榮府的幾個時間點!”
“是什麽?”瑞霜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視著周不通,急不可耐地追問道。
但周不通並沒有直截了當地告訴她,而是如履薄冰地環顧四周,進而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疑惑不解地問:“誒,對了,怎麽沒看到楊兄弟跟你待在一塊兒啊?”
瑞霜怔了一下,故作鎮定地輕聲笑笑,驚慌失措的眼神不自覺地向下瞥,千思萬想過後,靈光乍現,義正言辭地答道:“楊兄今天人有些難受,故而來不了了。我本也是想著去西邊大院找周大哥你問問情況,沒想到竟剛好在路上遇見你了。”
“哦——”周不通若有所思地默默頷首,半信半疑地答應道,一籌莫展,面色凝重,眉頭緊鎖,猛然察覺到一絲絲不對勁兒,可又說不上來是哪裡。
他炯炯有神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瑞霜,似乎在思索著什麽,仿佛能看穿她心底的秘密。
“周大哥!”緊張得面紅耳赤的瑞霜猝不及防地大叫一聲道,愣是打斷了他的沉思,將周不通從無窮無盡的遐想中給拉了回來,“你快告訴我,彭管家進出榮府的時間點吧。我可以等,但是老爺那邊可是有些沉不住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