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榮府內。
不光瑞霜要準時赴約,就連榮百華亦是如此。
他實在好奇,廚藝精湛的柳先生背後,究竟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只見瑞霜繞過榮府的諸多圍牆,來到一處較為僻靜的不毛之地,進而戰戰兢兢地環顧四周,如履薄冰地左顧右盼,確認周遭沒有家丁出沒後,這才相當放心地縱身一躍,翻牆而出。
榮百華不甘示弱,緊隨其後。
瑞霜一路向著南邊奔突前行、快步疾走,巧妙的身手和靈活的輕功在此時顯得尤為重要,榮百華千趕萬趕,竟發覺自己有些趕不上柳先生。
他把一隻手撐在牆上休息了一會兒,不過仍是氣喘如牛,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在這個時候他就已經意識到,柳先生的武功似乎遠在自己之上……
榮百華休息夠了以後,又火急火燎地追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尾隨其後。
榮百華雖與之拉開了不小的距離,卻還不至於連她的背影都看不見,但其實這樣也挺好,還能讓自己少點暴露的風險。
許是瑞霜見小和尚心切的緣故,一向謹慎的瑞霜這回竟沒察覺到有人跟蹤自己。
榮百華越往前跟,臉色便是越發的難看,直至最後,臉上的表情甚至還直接擰成了一團,不禁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一手伸出兩指,來回摩挲著下巴,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語道:“奇怪了……這不是城主府的方向嗎?再往前走的話,可就真要到城主府了呀,難道那封信件真是從城主府裡寄出來的?”
榮百華一陣思索過後,又連忙把手一揮,當即就“嘖”了一聲,面露難色,辭氣激憤地自言自語道:“唉!不管了!還是先追上去看看再說!”
不出一炷香的時間,瑞霜很快就抵達了城主府。
她挑了一堵圍牆輕輕一跳,進而沿著房梁一路狂奔,飛簷走壁、翻牆躍戶,直奔王沛琛的靜心別院而去。
而當榮百華來到這裡時,已然是瞠目結舌、大吃一驚,瞳孔放大到極致,一臉的不可思議、驚愕不已。
沒想到柳先生竟然真的來到了城主府內,不過他來這兒幹什麽?難不成城主府裡還有他的人不成?
榮百華帶著一個個問題縱身一躍,緊跟上去,最後趴在一處極為隱蔽的房梁上,憑借居高臨下的優勢,仔仔細細地觀察著瑞霜的一舉一動。
只見瑞霜遊走於靜心別院之內,來來回回地東張西望,尋找著沛琛兄的臥房。
好在她走著走著,終於發現了一所燈火通明之處,進而欣然自喜,毅然決然地迎上前去,想來已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苦無。
而臥房裡的苦無聽到動靜,亦是輕輕道了聲:“來了。”
身旁的王沛琛隻愣了一下,然後便見他以一個箭步急急忙忙地溜了出去,看樣子還有些著急。
苦無毫不猶豫地奪門而出,果然看到瑞霜飛奔而來,於是當即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大牙齒,並驚喜萬分地脫口而出道:“小霜!”
“小和尚!”瑞霜的嘴角上揚到極致,露出一抹燦若朝陽的笑容,馬不停蹄地朝著他的方向奔突前行,在靠近苦無之際,不由分說地就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雙手緊緊纏繞在他的腰間,遲遲不忍松手。
苦無當即愣住,目瞪口呆、倍感震驚,瞳孔呈放大至縮小的過程,屏氣凝神,大氣都不敢喘一聲,頓覺雙手無處安放,一時之間,面紅耳赤、臉頰滾燙。
而躲在房梁上靜觀其變的榮百華則是更為吃驚了,他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底下的二人,不單單是因為他沒想到柳先生竟是如此外冷內熱的奔放灑脫之人,更是因為他竟然在這裡看到了楊樹!
楊樹叫自己別來城主府,結果他自己卻是招呼都不打一聲地來到了這裡!
榮百華眉梢一緊,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隻覺得五味雜陳、百感交集,同時,小小的腦袋裝著大大的問號,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們到底為什麽會在這裡?
一個個世紀難題在榮百華的腦海中徘徊,如坐雲霧的他愁眉不展、很是費解,哪怕是冥思苦想、絞盡腦汁,經過一番深思熟慮過後,也仍然是毫無頭緒、一籌莫展。
榮百華無比沉重地發出一聲歎息,正當他決定衝上前去一探究竟的時候,臥房裡又突然走出一個眉清目秀的男子,致使榮百華不得不望而卻步。
榮百華再度皺了皺眉,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上上下下、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打量了這人一眼,一串串記憶猶如波濤洶湧的驚濤駭浪般毫不間斷地湧入榮百華的腦海中。
隨著他的眼睛一閉一睜,榮百華如夢初醒、恍然大悟,終於想起了兒時的點點滴滴,這不是當朝太子,王沛琛嗎?!
小時候的事情總是很難記清的,就像榮百華也是在見到了王沛琛本尊以後,才猛然想起自己曾經與他也是有過一面之緣的。
雖然大家都長大了,容貌發生了不小的變化,但榮百華還是勉勉強強可以從他舉手投足間的神情和氣場之中看出,他就是王沛琛!
而之所以覺得靜心別院這個名字分別熟悉,乃是因為自己小時候來過這裡,也是在這裡,自己才得以和王沛琛見上一面。
滄海桑田、世事變遷。僅僅是小時候見過一面的人又能想起彼此的什麽來呢?
那時的榮百華家境並不優渥,故而不管見到哪位達官顯貴,印象都會深刻一點。
因為他向往這樣的生活,所以在心中留有念想。
而王沛琛就不一樣了,現在的他早已將榮百華這個人忘得一乾二淨。
那時家境並不雄厚的他對王沛琛來說,或許只是生命裡的一個過客而已。
榮百華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番狀態,整理了一番情緒,努力讓自己重新冷靜下來,好一番權衡利弊過後,還是決定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楊樹和柳樹竟然可以見到太子,可見這件事情並沒有自己所想的這麽簡單,而能見到太子的一定都不是普普通通的泛泛之輩,想來楊樹和柳樹也是非富即貴,可既然如此的話,他們又為什麽要到自己家裡做家丁呢?
榮百華越想越不對勁兒,臉上的表情已然擰成了一團。
他稍稍低頭,眼神不自覺地向下瞥,任憑自己怎麽左思右想,也始終是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這三人私下相會,自己猝不及防地出現的話,未免唐突冒昧,也不方便解釋,到時候或許還會致使場面一度陷入尷尬且沉寂的氛圍當中,怎麽想都是不妥。
於是乎,榮百華三思過後,還是決定先閃為妙。至於這個柳先生到底是什麽來頭,也只能等到自己回府以後慢慢探查了。
……
王沛琛一出門就衝瑞霜招了招手,並毫不避諱地放聲打招呼道:“瑞霜姑娘!”
瑞霜睜大了眼睛,看到沛琛兄迎面而來,這才急匆匆地松開了苦無,然後一蹦一跳地來到王沛琛的面前,興高采烈、心花怒放地回應道:“沛琛兄,好久不見了!”
“是啊。”王沛琛笑臉相迎,喜上眉梢、眉飛色舞道,“自上回瑞霜姑娘和苦大俠去榮府之後,我們便是有兩個多月沒見了吧?”
“兩個多月沒見,沛琛兄還是一如既往的氣宇軒昂、英姿颯爽呀!”瑞霜輕聲一笑,這櫻桃小嘴就跟抹了蜜一樣甜。
她都這般誇讚王沛琛了,王沛琛自然要給她回禮,“瑞霜姑娘亦是不賴,還是一樣的貌美如花、冰雪聰明。”
說完,兩人便是默契十足地相視一笑,其樂融融、樂在其中。
這時,松了一口氣的苦無總算是看不下去了。
只見他來到兩人面前,一手握拳,置於嘴前刻意咳嗽了兩聲,擺出一副莊嚴肅穆的樣子,用一種冷冰冰的語氣,一本正經地說:“二位,寒暄好了,咱們就進去說正事吧。”
話音剛落,便擺出一張臭臉,自顧自地往房裡走去。
王沛琛和瑞霜對視一眼,然後便也慢慢悠悠地跟了進去。
三人繞桌而坐,面面相覷,鴉雀無聲、萬馬齊喑,空氣當中竟彌漫著一絲尷尬的氛圍,尤其是苦無那張因吃醋而擺出的臭臉,看得人心驚膽顫、惶惶不可終日。
“小和尚。”瑞霜直起身子,挺起腰板,一鼓作氣,先發製人道,“你怎麽搞的?過了這麽久才找本姑娘來,而且也不給本姑娘報個平安,知不知道本姑娘有多擔心你?”
苦無一聽這話,心裡才突然覺得舒服了許多,“小霜,真是抱歉,只因我這邊的事情有些許棘手,故而一直沒能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給你寫信。”
“棘手?”瑞霜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進而眨了眨圓溜溜的大眼睛,一頭霧水地問,“你這邊有什麽棘手的啊?我看你們這不是好好的麽?”
“瑞霜姑娘有所不知了。”王沛琛低了低頭,慚愧一笑,開門見山、直奔主題道,“苦大俠這幾日一直為了我的事情而奔波操勞,可謂身心交病、勞苦功高。若不是苦大俠,我現在恐怕也不能好端端地坐在這裡跟瑞霜姑娘談天說地了。”
瑞霜心弦一緊,當即就皺起了眉頭,疑惑不解地問:“何出此言?”
苦無平心靜氣地搖了搖頭,長歎一口氣,語重心長地娓娓道:“小霜,這裡的局勢遠比你想的要複雜得多,也並非如你所想的這麽簡單明了。這裡危機四伏、四面楚歌,我剛來時,沛琛兄正在飽受牢獄之災……”
“什麽?!”還沒等苦無說完,瑞霜便猛地拍了拍桌,發出“啪”的一陣清脆聲響,進而直接激動得站了起來,花容失色、倍感吃驚道,“沛琛兄飽受牢獄之災?這怎麽可能?”
“是真的。”王沛琛愁眉不展,鎮定自若地給予肯定道,“當時我身陷囹圄、自身難保,幸虧是苦大俠從中斡旋,這才將我成功救出。”
“這裡的情況可遠不止這麽糟糕。”苦無輕聲細語地安撫道,“小霜,你先坐下,不要著急,且聽我細細道來。”
瑞霜帶著遲疑重新入座後,苦無才更進一步地說道:“沛琛兄身陷囹圄只是其一,不光如此,朝中六位尚書大人,有一半都是王允川的人,而且還有個二殿下跟沛琛兄爭奪王位,頗有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之勢。”
“二殿下?”瑞霜瞪大了雙眼,下意識地跟著他念了一遍,進而不明所以地問,“這平白無故的,怎麽突然冒出來個二殿下?”
“這你恐怕就得問問沛琛兄了。”苦無巧妙地調轉矛頭道。
一聽這話,瑞霜當即就把注意力放到了王沛琛的身上,用一種求知若渴的眼神死死地盯著他,倒是很好奇,這是怎麽一回事。
王沛琛愣了一下,進而不自覺地伸出一隻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杓,尷尬地笑了笑,吞吞吐吐地解釋道:“舍弟名為王熙堯,先前一直未曾跟瑞霜姑娘提起,真是抱歉。”
瑞霜的瞳孔放大到極致,眼神當中充滿了不敢置信,進而詫異萬分地脫口而出道:“這麽重要的事情,沛琛兄竟然一直未曾跟我們提起過?”
“我二弟本性不壞,只不過是想要父王的王位,才會三番五次地排擠我罷了。”王沛琛心知肚明道。
“別聽沛琛兄胡言亂語。”苦無板著一張臉,漠然置之道,“沛琛兄之所以會身陷囹圄,全是王熙堯在背後推波助瀾、煽風點火。”
瑞霜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擰著眉頭,愁腸百結地雙手作揖道:“沛琛兄虛懷若谷,在下佩服!”
苦無沒有辦法地晃了晃腦袋,止不住地唉聲歎氣,口中還時不時地發出“嘖嘖嘖”的聲響,而後直接伸出一隻攤開掌心的手,毫不留情地扣在了自己的腦門兒上,心力交瘁地問:“小霜,你那邊怎麽樣?榮府可有什麽異常?”
“哦!我這邊一切正常,榮千富沒什麽動靜,除了榮百華以外,榮府上下沒人問起過你。”瑞霜把手一揮,蠻不在乎地說道。
緊接著,苦無就跟想到了什麽似的,眼神當中閃過一道亮光,進而急不可耐地追問道:“百華問起過我的行蹤?”
“嗯,的確是問起過。”瑞霜一臉的雲淡風輕、風平浪靜,進而不緊不慢地答道,“不過被我三言兩語就敷衍過去了,你隻管放心,有本姑娘在,保你萬無一失!”
“那就好。”苦無暗暗喘了一口氣,進而惴惴不安地問道,“對了,話說回來……百華找我幹什麽呢?”
“也沒什麽。”瑞霜拉長了聲線,語調逐漸上揚,進而用一種慵懶的聲調,悠哉悠哉地說,“就是覺得跟你聊得挺投緣,所以還想找你喝喝茶、聊聊天罷了。”
“哦……”苦無若有所思地默默頷首,愁眉莫展的樣子像是在思索著什麽事情。
瑞霜古靈精怪地瞥了他一眼,而後皺著眉,苦著臉,毫不避諱地指責道:“你還好意思說呢!你要是不騙他我是你兄長的話,他也不至於會找上本姑娘,本姑娘也就不用費工夫來應付他了。”
苦無勉勉強強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進而極其不自然地笑了笑,怪不好意思地說:“小事一樁,問題不大。好在最後還是沒出什麽事兒,不是嗎?”
瑞霜環手於胸,嘟囔著嘴,故作高冷地問:“誒,小和尚,沛琛兄這邊的形勢不容樂觀,你打算怎麽幫他啊?”
“瑞霜姑娘不必擔心。”苦無正想開口,王沛琛便搶先一步說道,“苦大俠已經妥善安排好了 一切,就連張大將軍張予淮都已經成了我們的囊中之物,更別提其他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官員了。”
“張予淮?”瑞霜的眼睛倏的一亮,進而擺出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正色莊容地說,“我們跟他交過手,他可不好對付,難道小和尚現如今連這樣的人物都搞定了?”
苦無自信一笑,胸有成竹地說:“現在是還沒搞定,不過……很快就要搞定了。”
“你已經想到辦法了?”
苦無輕聲一笑,微微抬頭,意味深長地說:“我不光已經想到了辦法,而且我還已經順風順水地開始實施了?”
“你打算怎麽對付他?”瑞霜興趣盎然地問。
苦無的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進而毫不避諱地如實相告道:“此事說來話長,我就長話短說好了。居安城有個附屬城名為業樂城,近日王允川收到消息,說是業樂城的城主葉昭希意欲謀反。現如今兩城交鋒在即,我只需想方設法地令張予淮率軍出征,便可順理成章地來個借刀殺人,事成之後,還可安然無恙地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