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七長舒一口氣,斬釘截鐵地說道:“我說了,我可以幫你。”
洛扶煙揮一揮衣袖,相當篤定地說:“我也說了,我一人足矣。”
兩人又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虎視眈眈地凝視著彼此,致使場上的氛圍格外微妙。
洛扶煙更進一步地說道:“閣下既然也看不慣苦無,那我替閣下解決了便是,也就不勞閣下費心了。”
“哦?”於七別有深意地說,“如此說來,我還得多謝扶煙兄才是了?”
“謝就不必了。”洛扶煙把手一揮,蠻不在乎地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天色已晚,還請閣下速速離去,莫要擾我歇息。”
“扶煙兄急什麽?”於七用一種陰陽怪調的語氣,冷冰冰地說,“現在夜色已深,眾人皆已入眠,我才能有此等機會與扶煙兄徹夜長談。若是就此離去,怕是日後再難有機會相見。”
“以後多的是像這樣的機會。”洛扶煙皺著眉頭,略顯不耐煩地說,“如此夜深人靜,今晚有,明晚亦有,閣下又何必非要在今晚叨擾不休?”
“哦?”於七不自覺地挑了挑眉,輕聲笑笑,暗自竊喜,若有所思地說,“聽扶煙兄這話的意思……我明晚還可再來拜訪了?”
“你……”洛扶煙一聽這話,瞬間瞪大了眼睛,怒火中燒,氣衝鬥牛,卻礙於武功不如這人,故而欲言又止,匆匆收手,最後也隻得逞口舌之快,放下狠話道,“閣下明晚若是還來叨擾我歇息,我一定讓閣下有來無回!”
“怎麽?你還要跟我魚死網破不成?”於七試探性地威脅道,“你別忘了,你三番五次地針對苦無,對他下毒手,自己也是罪不容誅。若是把事情鬧大了,你我都討不到什麽便宜!”
洛扶煙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閉緊了眼睛,已然是面紅耳赤,青筋暴起,似是有些忍無可忍,想來定是憤怒到了極點。
只見洛扶煙咬牙切齒地問道:“你……到底想怎樣?”
於七面不改色,心平氣和地說:“唯有與我聯手,你才有戰勝苦無的希望。”
“哼。”洛扶煙輕蔑一笑,不屑一顧地說,“我針對苦無,是為了讓他下台,取而代之,坐上他關門弟子的位置。你呢,你又是為了什麽?”
“關門弟子之位?”於七不由得重複了一遍,嘴角微微上揚,認可道,“好,有理想,有抱負,我喜歡。”
“回答我的問題!”洛扶煙辭氣激憤地問,“你是為了什麽?”
“我別無所求。”於七把手一揮,坦坦蕩蕩地說道,“只是實在看不慣苦無的作風,所以才想要打壓他而已。”
“既是別無所求,那你但可放心便是,苦無交給我解決,萬無一失。”洛扶煙信誓旦旦地說。
“你真有十足的把握讓苦無下台嗎?”於七意味深長地問,“他可遠遠沒有你想的這麽容易對付。”
洛扶煙自信滿滿地說:“我已周密部署,此次計劃,定是天衣無縫,滴水不漏。”
“哦?”於七不禁提起了一絲興趣,嘴角微微上揚,饒有興致地問,“說說看?”
洛扶煙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而後輕聲一笑,鄙夷不屑地說:“呵!真是可笑,我制定的計劃,為什麽要告訴你?”
“你當然可以不告訴我,但是你若是告知於我的話,我還可以幫你參謀參謀,看看你口中的計劃到底妥是不妥。”於七別有深意地說道。
“不必了。”洛扶煙扭過頭,冷冷地拒絕道,“我的計劃,我自有分寸,不勞閣下費心。”
於七下意識地伸出舌頭潤了潤乾癟的嘴唇,面色凝重地默默頷首,左右為難地說道:“好,也罷。你不告訴我,我便不追問,但是有一點,我無論如何也得要提醒你。”
“什麽事情?”洛扶煙瞥了他一眼,好奇地問。
於七長舒一口氣,振振有詞道:“你有所不知,苦無現在有強大的滅魂之力附體,已然是不死之身。你若想動他,怕是難了。”
“不死之身?”洛扶煙詫異地重複了一遍,一頭霧水地追問道,“什麽意思?這是怎麽回事?”
於七有理有據地解釋道:“一旦苦無體內的滅魂之力爆發,這股力量便可保他不死,所受之傷,皆可不治而愈。”
“那……”洛扶煙若有所思地說,“若是在他精神正常,滅魂之力尚未發作的時候,對其下殺手呢?”
於七輕聲一笑,胸有成竹地說:“放棄吧,你即便是在苦無一切正常的狀態下去殺他,結果也是不會有什麽變化的。”
“哦?”洛扶煙其味無窮地問,“何出此言?”
於七理直氣壯地娓娓道:“苦無在瀕臨生命垂危之際,自是會觸怒體內的滅魂之力,這一點毋庸置疑。”
“生命垂危之際麽?”洛扶煙下意識地一手伸出兩指,來回摩挲著自己的下巴,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語道。
“沒錯。”於七肯定道,“滅魂之力,強大無比,所以你要是想傷他性命,難如登天。”
洛扶煙暗暗一笑,耐人尋味地問道:“既然這滅魂之力如此強大,那閣下可否告訴我,與你聯手,又能如何?”
於七把手一揮,義正嚴辭地說:“苦無雖有滅魂之力護體,但也並非是無懈可擊。”
“哦?”洛扶煙興致勃勃地說,“願聞其詳。”
於七毫不避諱地如實相告道:“只要有足夠強大的神兵利器,照樣能讓苦無小命不保。”
“足夠強大的利器?”洛扶煙的嘴角微微上揚,更進一步地問,“那得有多強大,才能與苦無體內的滅魂之力抗衡呢?”
於七信心十足地說:“這你不用管,利器的事情,我自會解決,總而言之,也只有我,才拿得出能夠降伏苦無的利器。”
“哼。”洛扶煙輕聲笑笑,毫不在意地說,“區區一柄利器而已,你又何必誇大其詞。苦無盡管有滅魂之力護體,他也仍然是肉體凡胎,怕是閣下言過其實了。”
“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信不信由你。”於七冷漠無情地說,“你若是不信,但可找機會一試,可別怪我沒提醒你,機會只有一次。若是打草驚蛇,觸怒了他體內的滅魂之力,你恐怕得先行一步,位歸九泉了。”
“哼,邪乎。”洛扶煙視如草芥道,“所謂利器,也不過是信口開河,一派胡言罷了。”
“你不相信?”於七反問道。
洛扶煙拉長了聲線,用一種慵懶的聲調,悠哉悠哉地說:“恕我直言,不是我不信,而是閣下實在是沒有讓人足以信服的理由,怕是只有傻瓜,才會著了閣下的道吧?”
於七眉梢一緊,頓時怒火中燒,憤怒到了極點,覺得這個洛扶煙真是不識好歹,自己幾次三番地想要助他,結果都被他委婉推辭,實在是不得不叫人心生憤懣。
於七一不做二不休,乾脆通通告知道:“洛扶煙,我勸你還是不要胡來。因為你除了得有利器,還得有容器。”
“哦,容器?”洛扶煙的語調逐漸上揚,稍稍睜大了眼睛,就跟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似的,急不可耐地追問道,“閣下此言何意?”
於七言之鑿鑿道:“若是苦無當真命喪黃泉,那也將意味著他體內的滅魂之力會隕落人間。這股強大的力量將散落至五湖四海,世間各地。屆時生靈塗炭,民不聊生,唯有用容器吸納這股力量,才能保證天下的黎民百姓無恙,山河安康。扶煙兄,你雖想要奪取苦無的關門弟子之位,但那番哀鴻遍野的景象,想必你也是不願意看到的吧?”
“的確不願,可……那又如何?”
“在不傷及無辜的前提下,讓苦無下台,你取而代之。我能幫你啊!”於七圖謀不軌地說著,不禁露出了一抹陰險的笑容。
“你?”洛扶煙詫異了一下,而後又試探性地問,“你有什麽計劃?”
於七冷笑兩聲,心狠手辣地說:“利器,容器,我都能提供,你只需找一個恰當的時機,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他,那這關門弟子之位,不就順理成章地跑到你的名下了?”
“呵呵。”洛扶煙毫不留情地徑直拆穿道,“說到底,你最終不過還是想要借我之手,除掉苦無罷了。”
於七連忙混淆概念道:“扶煙兄,我和苦無的恩怨可遠不如你跟他的恩怨大,我為你提供利器和容器,這已然是仁至義盡。至於下手一事,自然是要由你親自操刀了。”
“好啊,好啊。”洛扶煙的嘴角隱隱上揚,拍手叫好道,“這到頭來,倒是把你自己撇得一乾二淨了。屆時若是追查起來,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罪責全然由我一人承擔,閣下果然打得是一手好算盤。”
“扶煙兄,話不能這麽說。”於七從容不迫地解釋道,“這凶器是我提供給你的,若真是要追查,這死無對證的,他們又能從何查起呢?能殺死苦無的利器這世間少有,我等泛泛之輩,他們又豈能懷疑到我們的頭上?到時候隨便找個借口,說是異族之人潛進神宗,殺了苦無便是。”
洛扶煙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暗自發笑,一言不發,默不作聲,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麽。
於七慢條斯理地問道:“扶煙兄,與我聯手,才是真的天衣無縫,萬無一失,不知你意下如何?”
洛扶煙輕聲一笑,不懷好意地說:“還得多謝閣下把計劃告訴我才行了……”
“你……你什麽意思?”於七眉梢一緊,頓時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兒,故而厲聲質問道。
洛扶煙有條有理地說:“閣下的計劃好是好,可於我而言,卻並非是最妥善之策。”
“什麽?”於七愣了一下,略顯不滿地問道,“難道現在,你還是要一意孤行,固執己見麽?”
洛扶煙頭頭是道地解惑道:“我的確是要讓苦無從我眼前消失,卻不一定是要殺了他才能達此目的。”
於七一怔,嚇一大跳,眼神不自覺地向下瞥,遲疑地推測道:“難道你想……”
於七正思索著,洛扶煙便搶先一步,開門見山道:“我要苦無滾出神宗,一旦他走了,這關門弟子之位,照樣是手到擒來,又何須做出殺人性命這種自帶風險的事情來?”
“既然要達成自己的目的,就沒有什麽事情是沒有風險的。”於七冷冷地問,“你打算怎麽做?”
“苦無體內不是有滅魂之力麽?”洛扶煙有條不紊地說,“只要他體內的滅魂之力一旦爆發,便會六親不認地大開殺戒。屆時,我看他還有何臉面留在神宗!”
於七一聽,不禁陷入沉思,這跟當初自己和方戰岩制定的計劃乃是一樣的,將其逐出神宗,以方便對其下手。沒想到洛扶煙竟然和自己想到一塊兒去了,不過如此以來,自己這邊倒是要麻煩了許多,沒能借洛扶煙之手,直接殺掉苦無,著實是有些可惜,但細細想來,能讓他替自己打打下手,也是極好的。
緊接著,洛扶煙雙手作揖,不慌不忙地說道:“閣下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要對付苦無,尚且不用這麽大動乾戈,他最終會敗在自己的手上,用不著我等出手。”
於七倍感惋惜地長歎一口氣,無可奈何地說:“好吧,既然你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我也強求不了你,告辭。”
“告辭。”
說完,於七便轉身離去,打開房門,縱身一躍,消失在了濃濃夜色之中。
洛扶煙望著眼前這個神秘人離去的背影,不由得五味雜陳,百感交集,擰著眉頭,冥思苦想,絞盡腦汁,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卻仍是毫無頭緒,很是好奇此人的身份。
……
於七在翻牆躍戶,趕回奇陽宮之時,在不毛之地猛然瞥見了一個瘦弱的身影。
出於本能,於七不由得駐足觀望,躲在了一棵參天大樹的後面,暗中觀察那人的一舉一動。
於七稍稍探出一個腦袋,小心翼翼地定睛一看,赫然發現,那人竟是楚蘊笙!
這三更半夜的,楚蘊笙鬼鬼祟祟在這種地方做什麽?
於七感到不解,於是乎毅然決然地留下來一探究竟。
只見楚蘊笙的纖纖玉手上停了一隻信鴿,她將一捆卷好的紙團綁在了信鴿的腳上,進而把手一揮,信鴿便帶著那捆紙團飛走了。
看到這裡,於七仿佛是意識到了什麽似的,頓時感到脊骨發涼,渾身上下冒出一堆冷汗來,屏氣凝神,大氣也不敢喘一聲,生怕會暴露自己。
他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轉身就想逃走,不料竟踩中了一根枯樹枝。
“糟了……”於七心想。
只聽見“哢嚓”一聲,這點輕微的動靜一下子就引起了蘊笙的注意。
楚蘊笙把頭一扭,順著聲響的方向望去,徑直大喝一聲道:“誰!”
說著,猛地向於七丟了一支飛鏢出去。
“咻”的一聲,這飛鏢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插在了於七藏身的那棵樹上。
於七一驚,連忙縱身一躍,想要離去。
不料在於七即將逃之夭夭的一刹那,楚蘊笙竟突然一個箭步追了上來,一把抓住了於七的腳踝,一使勁兒,便將其給拉了下來。
於七落地之後,瀟灑地轉了個身,反手向她轟出一掌。
楚蘊笙側過身子,待到他這一掌轟在自己面前的一刹那,二話不說就抓住了他的手腕,進而再用自己的另一隻手凝聚內力,往他的胸脯上轟出一掌。
於七見狀,順勢和他對上一掌。
只聽見“啪”的一聲巨響,二人便各自退了出去。
楚蘊笙把腳一橫,飛快地停了下來,不由得面露難色,眉頭緊鎖,可即便如此,卻還是一鼓作氣,迎難而上,縱身一躍,朝著他突飛猛進。
楚蘊笙在靠近於七之際,輕輕地起身一跳,騰空而起,於半空中瀟灑地轉了個身,同時,高高抬起一條腿,從側面往他的腦袋踢去。
於七伸出一隻手置於一側,輕而易舉地擋了下來,再在楚蘊笙定格在空中的一刹那,用右手凝出一掌,猛地轟在了她的腹部上。
“啊!”
楚蘊笙不由得驚呼一聲,狼狽不堪地被他擊倒在地。
於七趁現在縱身一躍,扭頭就跑,逃得飛快,似乎即便佔了上風,也不想與她有太多的糾纏。
楚蘊笙的雙腿向前一蹬,易如反掌地重新站了起來,不自覺地上前一步,想要繼續追趕,卻是為時已晚,隻得衝著他的背影,聲嘶力竭地喊道:“休走!”
可緊接著,楚蘊笙卻又覺得疼痛無比,難以忍受,下意識地伸出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腹部,似是倍感煎熬,痛不欲生。
先前與楊若靈交戰,現在又與這個來路不明的神秘人交戰,著實是讓自己元氣大傷,無力再戰。
惴惴不安的楚蘊笙心亂如麻,不知所措,有人看到自己通風報信,卻又不知這人是誰,自己的處境不容樂觀,看來以後還得多加留意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