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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故》第二百七十章 勸慰
  “想得倒是挺周全。”於七拉長了聲線,悠哉悠哉地說,“不過祭風道人好歹是你多年的師兄,要殺他,你當真下得去手?”

  方戰岩輕蔑一笑,把手一揮,坦坦蕩蕩地說:“這有什麽下不去手的,他已經不適合坐這掌宮之位了,江湖需要新的領袖,而我,將繼承他的衣缽,成為群雄之首,號令江湖!”

  “呵呵。”於七不屑一顧地冷笑幾聲道,“剛才你若是不讓我和陳闕去喚來薛壺,說不定這掌宮之位,現在就已經是你的了。”

  方戰岩意味深長地說:“確實如此,不過,我若是現在就取代了他的位置,那苦無一事,又該讓誰幫我料理呢?”

  “利用別人替你辦事,事後還要將此人就地正法,取而代之。”於七別有深意地說,“方戰岩,你還真是好計謀啊!”

  “過譽了。”方戰岩心如止水地答道,“我只不過是在做我該做的而已,倒是你,把闕兒支開,到底想與我說什麽?”

  “怎麽?沒事兒就不能與你說兩句?”於七用一種陰陽怪調的語氣說道,“方才你雖有傷在身,卻根本不至於暈倒,而你卻故作暈厥,其實是為了借此機會,吸納祭風道人的九重之力吧?”

  方戰岩臉不紅心不跳地大方承認道:“我被苦無那小子傷得不輕,只有這樣,我才能夠在短時間內恢復真氣,敢問這樣有何不妥?”

  “並無不妥。”於七輕聲笑笑說,“只是苦了祭風道人,飽受折磨了,你如此心狠手辣,當真心中無愧麽?”

  方戰岩毫不畏懼地說:“我在神宗屢屢立功,借他之手恢復元氣,本就是我應得的,況且,如若不狠,反害其身,我這也是為了你我之間的計劃著想,他傷勢越重,對我們越是有利。”

  “好,好。”於七表示讚同地連連頷首道,“既然你要在取出苦無體內的滅魂戟之前在動手,恐怕就得讓祭風道人的小命,多活一會兒了。”

  方戰岩不禁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地說:“你的意思是?”

  “先不說苦無現在不知所蹤,就算是找到了他,憑他體內強大的滅魂之力,祭風道人也未必能順順利利地將他擒拿。”於七有理有據地說道,“只怕祭風道人需要在這和尚身上多花些心思了。”

  “無妨。”方戰岩蠻不在乎地說,“我等得住!”

  ……

  歸元堂內,柳賀央正在病房中整理藥材,閑來無事,便和洛扶煙聊了起來。

  “扶煙兄,聽聞你又在四象重壇上和苦無比武了,這次還是為了掌宮那唯一的關門弟子之位,敢問最後是誰贏了?”柳賀央好奇地問。

  洛扶煙一聽他提起此事就覺得心煩,不由得眉梢一緊,緊繃著臉,隻覺得他是在刻意找自己的難處,於是便不耐煩地說:“我都成這樣了,你說呢?”

  柳賀央仔細一想,很快就知道了最後的勝者是誰,隻好無奈地笑了笑,以緩解尷尬的氣氛。

  “苦無果然厲害,當初在他拜入神宗,莽林一役時,我便知道,他一定能夠在神宗大有作為,深得青睞,這不,已經成為了掌宮的關門弟子了。”

  柳賀央發自內心地為他高興,卻絲毫不知,洛扶煙已經是怒火中燒,忍無可忍,若不是自己被苦無打得身受重傷,動彈不得,他一定要好好地教訓教訓這個柳賀央。

  可是現在,洛扶煙只能呈口舌之力,不服氣地說:“哼,苦無就是一個笑裡藏刀,表裡不一的小人!”

  柳賀央二話不說,毅然決然地為苦無抱不平道:“扶煙兄何出此言?”

  洛扶煙睜大了眼睛,咬牙切齒地說:“他看上去溫文儒雅,飽讀經書,不爭不搶,而背地裡,卻也不過是心狠手辣,暗藏心機,蠅營狗苟!”

  “苦無乃是出家人,素來以慈悲為懷,哪有扶煙兄說的這般?”柳賀央徑直來到了洛扶煙面前,義憤填膺地說。

  洛扶煙也加大了音量,用一隻手指著自己的累累傷痕,大吼大叫道:“我能落得今天這個下場,全是拜他所賜,你看到了嗎!”

  “刀劍無眼,習武之人切磋,受傷是常有的事情,你又何必揪著這個不放?”

  洛扶煙不依不饒地反駁道:“好一個刀劍無眼,他把我重傷至此,差點一命嗚呼,你卻還為他開脫,難道你也是叫他灌了什麽迷魂湯,失了心智了?”

  “扶煙兄,休得妄言!”柳賀央厲聲呵斥道,“雖只有僅僅數面,但我知道,苦無兄從不是這樣的人,他人清名,豈容你在這肆意胡說!”

  洛扶煙堅持不懈地說道:“好,倘若他真如你所說的那樣,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好人,那賀央兄倒是跟我說說,我這身傷,又該如何解釋!”

  “我……”柳賀央欲言又止,似是無力反駁。

  洛扶煙乘勝追擊道:“試問一個心地善良的人,會對我出手如此之重嗎?會將我打得遍體鱗傷而心中無愧,甚至都不來探望我一眼,會嗎!”

  洛扶煙越說越激動,語氣逐漸變得焦急起來,仿佛將要對他大打出手一般。

  柳賀央低著頭,待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有眼珠子在眼眶裡來回轉動,他喘著粗氣,任憑洛扶煙壞話說盡,他也始終不相信,苦無會是這樣的人。

  陪在洛扶煙身旁的葉庭芝見場面有些尷尬,細細思索了一番過後,急中生智,咧開嘴,笑著臉,一把摟住柳賀央的胳膊,把他拉到一旁,將嘴巴附到他的耳朵旁邊,笑嘻嘻地輕聲說:“賀央兄,他剛剛落敗,所以正處於氣頭上,一時激動,話說得重了點,你別跟他計較啊!”

  聽了葉庭芝的解釋,柳賀央沉重的臉色這才有所緩和,只見他平心靜氣地說:“知道了,我不會與他計較的,所謂醫者仁心,現在我隻盼著他快些恢復身體,速速離開這裡!”

  語畢,柳賀央徑直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出,葉庭芝雖知道他余怒未消,卻也好過讓他在這裡繼續與洛扶煙鬥嘴,也就沒有再追上去勸阻。

  洛扶煙自言自語地抱怨道:“可惡的苦無,人人都向著他,為什麽……為什麽……這到底是為什麽!”

  說著說著,情不自禁地握緊了拳頭,將身上的被褥皺成了一團,卻依舊是難壓心中怒火,以致滿臉通紅,氣不打一處來。

  葉庭芝見了,趕忙笑臉相迎,上前安撫道:“洛大哥莫氣,無需跟這種目光短淺之人一般見識,待日後東山再起,自有他求饒的時候。”

  “東山再起?”洛扶煙眯著眼睛,喃喃自語道,“還有可能嗎?我在眾目睽睽之下敗給了苦無,關門弟子之位已然是屬於他的了,只怕我再無翻身之日……”

  葉庭芝沒想到洛扶煙竟然會僅僅因為一次的挫折而灰心喪氣,這著實是叫自己失望!
  他實在是看不下去洛扶煙這般自暴自棄,於是又細細組織了一番語言,鼓勵道:“洛大哥,你怎麽能這樣?你忘了當初鐵骨錚錚的誓言了麽!分明你才是最有資格成為掌宮關門弟子的人!他苦無區區一個和尚算什麽東西,憑什麽搶了本該屬於你的位置!”

  洛扶煙聽了葉庭芝這一番慷慨激昂的措辭,依舊是沒有什麽好轉,仍然是愁眉苦臉,面露難色,心如死灰。

  “算了……”洛扶煙拉長了聲線,絕望地說,“你沒看到苦無為了這關門弟子之位有多麽賣力嗎?他差點就要置我於死地,若是再與他鬥下去,怕是小命不保啊……”

  “洛大哥,你清醒一點,這其中有蹊蹺啊!”葉庭芝心力交瘁地勸告道。

  “蹊蹺?”洛扶煙眼前一亮,有那麽一瞬間,顯然是提起了一絲興趣,不過還是苦笑一聲,冷冷地說,“能有什麽蹊蹺,都是我技不如人罷了,他成功戰勝了我,名正言順地奪得了關門弟子之位,這已經是不爭的事實,我們啊,還是不要掙扎啦……”

  洛扶煙絕望地說完,便把眼睛閉了上,此時此刻,他隻想好好地好好地休息休息,做一個遠離世俗的凡人,厭惡紛紛擾擾,拒絕絮絮叨叨。

  葉庭芝不由自主地“嘖”了一聲,神色愀然,愁眉莫展,百折不撓地繼續說:“洛大哥,剛才你已經見到了掌宮和戰岩師尊,對否?”

  “是——”洛扶煙用一種慵懶的聲音答道。

  “你也看到了他們身受重傷,與你一般無二,是否?”

  “是——”

  “那你可知他們二人是為誰所傷?”

  “不知——”

  “好,那我現在就告訴你,戰岩師尊和掌宮的武功如此之高,而能傷到他們的人,就是……”葉庭芝激動得呼之欲出,相信只要將真凶告知於他,定能重新激發他爭奪關門弟子之位的決心。

  可還沒等葉庭芝將苦無的名字說出口,洛扶煙便直接翻了個身,轉向一旁,背對著葉庭芝,似是不想再理會他的樣子。

  葉庭芝一看,瞬間就不樂意了,伸出一隻手試探性地放在洛扶煙的胳膊上,並苦口婆心地輕聲喚道:“洛大哥,洛大哥。”

  洛扶煙沒有掙開,而是用雙手捂著自己的耳朵,極其不耐煩地說:“別煩我……我不想知道……”

  葉庭芝不由得深深地長歎一口氣,僅僅是這一處細節,他便知道這件事情對洛扶煙的打擊有多大。

  以往,自己若是觸碰了神采奕奕的洛扶煙,他一定毫不猶豫地掙開,並拍拍身上剛才被自己觸碰過的地方,進而用一種厭惡的目光,狠狠地盯著自己。

  可是現在,他已然是一蹶不振,極顯萎靡,仿佛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麽東西值得他留戀了一一般。

  葉庭芝繞著病床走了一圈,又來到他的面前正對著他,皺著眉喊道:“洛大哥!”

  洛扶煙聽後,又是把身子一翻,背對著他,同時,嘴裡還含糊不清地念叨著:“別煩我……”

  不屈不饒的葉庭芝繞床而走,反反覆複,可每當他來到洛扶煙面前時,洛扶煙都會毫不留情地翻過身,背對著他,就這樣來來回回持續了好幾個回合,葉庭芝跑得是氣喘籲籲,大汗淋漓。

  他雙手叉腰,佝僂著背,張大了嘴巴,伸出舌頭止不住地喘氣,呼吸聲沉重且急促,擾得洛扶煙心神不寧,即使閉著眼,也不由得眉梢一緊。

  葉庭芝到最後終於是忍不住了,休息了一會兒後,眨著自己的大眼睛,死死地盯著躺在床上懶洋洋的洛扶煙,長舒一口氣後,徑直脫口而出道:“傷掌宮和戰岩師尊的人,就是傷你的人!”

  葉庭芝此話一出,洛扶煙猛地睜開了雙眼,因為一時激動的緣故,徑直從床上坐了起來,不敢相信地看著葉庭芝,也不敢相信自己剛才所聽到的言語,再度質問道:“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是苦無,苦無傷的掌宮和戰岩師尊,在場的眾弟子的確看到你敗在苦無手下,卻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僅憑借一己之力,便重傷了戰岩師尊和掌宮,這一點,大家有目共睹!”葉庭芝急不可耐地道出了事情的真相,“而你當初被苦無擊暈,所以未能看到這一幕。”

  洛扶煙愣在床上良久,皺著眉頭,眼珠來回轉動,仿佛是思索著什麽一般,片刻,才開口分析道:“苦無竟然能重傷戰岩師尊和掌宮?這其中一定有古怪!”

  “古不古怪,暫且不提。”葉庭芝別有所圖地說,“關鍵是苦無竟然敢當眾對掌宮和戰岩師尊出手,目中無人,以下犯上,肆意妄為,光是這一點,就足以將他逐出師門,流落街頭啊!”

  洛扶煙默默頷首,表示讚同地說:“確實如此,呵,我倒要看看苦無該怎麽逃過這一劫!”

  葉庭芝見他興致漸起,便趁熱打鐵道:“所以說,洛大哥,從始至終的贏家,一直都是我們啊!苦無這麽做,等於自斷後路,再無補救的辦法了!”

  洛扶煙的臉色大有好轉,進而又眯起了眼睛,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暗藏殺機的語氣,向葉庭芝質問道:“這麽重要的事情,剛才你怎麽不說?”

  葉庭芝不由自主地顫了顫身子,瞬間覺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強顏歡笑道:“剛才不是總有外人在這麽?趁現在除了我們空無一人,我才得以有機會向洛大哥你說出實情呀!”

  洛扶煙滿意地點了點頭,把手收了回來,有所顧慮地說:“大師兄素來很偏愛苦無,掌宮又會經常看在他的面子上,而給出不甚公平的決斷,只怕單單憑這一個過錯,還不足以叫苦無身敗名裂。”

  葉庭芝笑著說:“洛大哥莫要著急,盡管苦無有大師兄為他求情,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苦無一定會受到極為嚴重的懲戒,否則難排眾議。”

  洛扶煙接著他的話說:“你說得對,而想要讓他真真切切地身敗名裂,恐怕我們還得營造一個群情沸騰,騎虎難下的局面。”

  “正是。”葉庭芝肯定道,“不過此事非同小可,還需往後再議,放眼當前,形勢還是對我們有利,既然苦無有膽子重傷戰岩師尊和掌宮,那這關門弟子之位,他就永遠別想得到,屆時,掌宮定會名正言順地收洛大哥為關門弟子,無人膽敢反對。”

  這時,洛扶煙忽然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地一陣聲響,不明所以地說道:“可我百思不得其解,苦無怎麽會對掌宮大打出手呢?憑我對他的了解,他素來安分守己,膽小怕事,不該行這種悖逆之事才對啊!”

  葉庭芝把手一揮,蠻不在乎地說:“洛大哥,這不是你我該操心的事兒,苦無自掘墳墓,這豈是我們能夠阻止的,至於他為什麽要這麽做,恐怕還得當面問問他才行!至於現在,你只需要好好養傷,大病痊愈之後,讓掌宮收你為關門弟子即可!”

  “苦無現在在哪兒?”洛扶煙突然問道。

  葉庭芝想了想,答道:“據我所知,苦無現在應當被困於吳謀師尊的封剛囚人鎖中,無所遁形。”

  “封剛囚人鎖?”洛扶煙詫異地說,“竟還要用此等陣法困住他才行麽?”

  “這……我就不知了。”葉庭芝猜測道,“畢竟是能夠重傷戰岩師尊和掌宮的人,所以才必須要多加防范才行吧。”

  洛扶煙輕蔑一笑,饒有興致地自言自語道:“連戰三人而不知懈怠,苦無啊苦無,你究竟是什麽人啊!”

  洛扶煙想著想著,又問:“苦無這般行徑,其他弟子可有怎麽說?”

  葉庭芝仔細地回想當時的經過,最終卻隻得搖了搖頭,道:“有的弟子紛紛感慨苦無的功法之深奧,有的弟子欽佩苦無勇氣可嘉,再有的……我就不得而知了,吳謀師尊用封剛囚人鎖困住苦無後,異族的人便攻至山腳,而我則是在那時送你來到了這裡療傷,並未參與其中。”

  “哦?時間如此巧合?”洛扶煙興致勃勃地笑道,“苦無剛剛遇難,異族的人便接踵而至,呵,事情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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