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似箭,歲月如梭。
一個月後。
自神劍仙傳授苦無雷葬劍法上篇的心法以來,他便和瑞霜夜以繼日地勤學苦練,通宵達旦,焚膏繼晷。
時至今日,也算是小有所成。
現在,神劍仙正試探他們兩人這一個月來的成效呢。
只見神劍仙手握一柄普通利劍,與二人打得不可開交。
苦無握緊慧心劍的劍柄,在靠近神劍仙之際,自上而下地對著他這麽一砍。
神劍仙橫過劍擋在面前,果然還是不費吹灰之力地擋了下來。
這時,瑞霜再從神劍仙的背後冒出來,企圖給神劍仙來一個背後偷襲。
可神通廣大的神劍仙早已察覺到了她身上所散發出的濃厚殺氣。
於是乎,神劍仙高高抬起一條腿,猛地踹在了苦無的腹部上。
苦無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不由得眼睛一閉,臉上的表情擰成一團,驚呼一聲,不出所料地被神劍仙擊退。
緊接著,神劍仙猛然轉身,看到瑞霜正懸浮於半空中,橫著身子,執著利劍,劍尖直指自己的首級,朝著自己突飛猛進。
在瑞霜將要得手之時,神劍仙把右手中的劍轉了幾圈,將其背過身後,伸出自己的左手,左手再伸出兩指,輕而易舉地夾住了瑞霜的劍尖,叫瑞霜一時之間動彈不得。
瑞霜不禁面露難色,發現自己不管怎麽使勁兒,都已經無濟於事。
此時,苦無見瑞霜有難,又趕緊執著慧心劍衝了上去,對著神劍仙的背後,斜著一砍。
神劍仙微微扭頭,犀利的眼神往後一瞥,背過身後的那隻手便握緊了劍柄,調轉著劍身的方位,完美無瑕地擋下了苦無的全力一擊。
苦無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瞠目結舌,大吃一驚,情急之下,趕緊收回了慧心劍,再從各個方向,各個角度,馬不停蹄地對神劍仙發起了激烈的攻勢。
而神劍仙只是靈活地扭動手腕,便精準無誤地擋下了苦無的一招一式。
苦無越發感到詫異,覺得這實在是匪夷所思。
神劍仙並未轉身,卻能完美地擋下自己的一劍又一劍,就好像他身後長了一對眼睛,在觀察自己的一舉一動似的。
緊接著,神劍仙摸清苦無的套路之後,更是找準他使劍的空隙,凶猛地用劍身拍過苦無的腰部。
“啊!”
苦無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被神劍仙的佩劍給轟到了一旁。
至於瑞霜,則是被神劍仙的內力給震了出去,也是狼狽不堪地撲倒在地。
神劍仙瀟灑地把劍一揮,昂首挺胸,氣勢如虹,頗有王者風范。
瑞霜和苦無趕緊靠在一起,衝著彼此點了點頭,隨後便使出了各自的雷葬劍法。
苦無一本正經地念道:“燦燦羲和下,刀光劍影刹。洋洋又灑灑,出神再入化!”
瑞霜正色莊容地念道:“瀟瀟暮雨聲,一杯濁酒溫。唯有我獨尊,雷劍葬心魂!”
說完,兩人不約而同地一手伸出兩指,貼在劍身上,從劍柄處滑向劍尖。
而後,雙方再異口同聲地大喝一聲道:“哈!”
只見他們不謀而合地高高舉起佩劍,刹那間,雷霆萬鈞,電閃雷鳴,雷聲大作,一道荼白的亮光從天而降,霹靂直下三千尺,硬生生地轟在了兩人的佩劍上,向其中注入無窮無盡的雷電之力。
神劍仙默默頷首,嘴角微微上揚,不禁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欣慰地摸了摸位於自己下巴處的長須,面對他們的全力一擊,不僅沒有絲毫的畏懼之意和膽怯之態,反倒是一臉的期待,似乎已經迫不及待想要領教他們的合力一擊。
緊接著,兩人又將夾雜著雷電之力的佩劍在面前霸氣側漏地揮舞了幾圈,進而以內力驅動佩劍。
只聽得兩人再度大喝一聲:“哈!”
兩柄佩劍便朝著神劍仙橫衝直撞,來勢洶洶,勢不可擋。
神劍仙輕聲一笑,鎮定自若地把利劍插在了自己的面前,進而閉上雙眼,一手伸出兩指,開始施法,往面前的佩劍中注入內力。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苦無和瑞霜將要得手之時,神劍仙又猛地睜開了雙眼,炯炯有神的目光更是變得犀利起來,眼前的佩劍突然向外爆發出一道氣貫長虹的罡氣。
轉眼間,瑞霜和苦無的兩柄便赫然靜止在空中,一動不動了。
兩人見狀,頓時慌了神,再度用意念控制佩劍,使他們馬不停蹄地向著神劍仙的方向行進。
然而神劍仙僅憑一星半點的罡氣,便全方面地壓製了二人。
不管兩人怎麽發力,都無異於擔雪填井。
神劍仙輕蔑一笑,再猛地用腳一踏地,拔出面前插在地上的佩劍,進而對著他們兩人使勁兒一揮,揮出一道剛猛的劍氣。
而企圖刺向神劍仙的那兩柄佩劍,則是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只見它們於半空中翻騰了幾圈,便硬生生地掉在了二人面前,並穩穩當當地插在了地上,隱隱約約閃過一道又一道明滅可見的電光。
苦無和瑞霜看見這一幕,徑直嚇得魂不守舍,神遊天外,呆呆地立在原地,一動不動,整個人就好像怔住了一樣,宛若兩尊不動如山的石像,只是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而已,頓時覺得脊骨發涼,渾身上下,冒出一堆冷汗來。
神劍仙把劍一收,邁著沉重有力的步伐,高視闊步,大步流星地向他們二人走去,直至來到他們的面前,一手握拳置於嘴前,刻意咳嗽了兩聲,才將二人從遙遠的遐想中拉了回來。
兩人身子一顫,爭先恐後地雙手作揖,畢恭畢敬地喊了一聲尊稱。
“前輩。”
“師父。”
神劍仙微微點頭,試探性地問:“一套招式下來,你們二人感覺如何啊?”
瑞霜一馬當先,搶先一步答道:“回師父,行雲流水,暢通無阻,勢如破竹,一氣呵成,徒兒覺得,自己已經掌握其中的精髓所在了!”
神劍仙不禁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慈祥地凝視著瑞霜,心滿意足地點點頭,而後再向苦無問道:“苦無,你練得怎麽樣?”
苦無識趣地雙手作揖,恭恭敬敬地說:“前輩的劍法果然精妙絕倫,高深莫測, 晚輩頓時覺得功法大有長進,即使不依靠體內的滅魂之力,也能從同輩人脫穎而出了。”
“哈哈……”神劍仙笑了笑,引以為傲地說,“那是自然,如今你習得了老夫的雷葬劍法,想要從同輩人中脫穎而出,簡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正值二人高興之時,瑞霜突然皺著眉,有所顧慮地說:“師父,您這套劍法雖強,可我們二人與您相比,仍是天差地別,完全不是對手呀!”
神劍仙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說:“與為師比當然是欠了點火候,畢竟這套劍法本就是為師所創,你們若想用這套劍法與為師抗衡,恐怕還需要練上個三年五載才行呀。”
“前輩說笑了。”苦無有條有理地說,“前輩神通廣大,武功高強,修為境界更是高人一等,又豈是我們這些後生小輩練上一年半載就能與您匹敵的?”
神劍仙得意洋洋地笑了笑,饒有興致地說:“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往後之事,誰也說不準呐!”
……
這時,苦無的心情突然變得沉重起來,下意識地伸出舌頭潤了潤乾癟的嘴唇,勉為其難地開口道:“我覺得,我該走了……”
“走?”瑞霜睜大了眼睛,詫異地脫口而出道,“你要去哪兒?”
“去完成未競之事。”苦無心平氣和地說,“我該去找師父,給師尊們一個交代了。”
瑞霜頓時慌了神,憂心忡忡地問:“可你曾因體內的滅魂之力釀下大錯,若是你現在回去,掌宮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苦無衝著瑞霜淡然一笑,平心靜氣地說:“掌宮能放我一馬也好,對我處以極刑也罷,我是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起因在我,結果也該在我,我必須走出去,處理這件事情。”
“你……你……”瑞霜有些不知所措,一時之間,竟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焦頭爛額,憂心如焚,隻得極力挽留道,“不行……你不能走啊……”
瑞霜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哭腔和悲愴之感,叫神劍仙聽了很是揪心。
不過神劍仙這回卻是站在了苦無這一邊。
只見他語重心長地安慰道:“丫頭,你不必挽留了,這是苦無的宿命,他不得不走。”
瑞霜一聽,愣了一下,遲鈍地看向了神劍仙,簡直不敢相信他所說的話,一氣之下,徑直跑回了臥房裡,“砰”的一聲,把門關了上。
“瑞霜姑娘!”苦無伸出一隻手,分明已經向前邁出一步,正想上前攔住她,自己卻是先被神劍仙給攔了下來。
神劍仙衝著苦無搖搖頭,心如止水地說:“隨她去吧。”
緊接著,神劍仙領著苦無來到亭子中坐下,其味無窮地問:“你想清楚了麽?”
苦無點了點頭,鄭重其事地說:“嗯,我想好了,這段期間,多謝前輩指點,多有叨擾,還請見諒。”
神劍仙一邊為苦無倒了一杯茶,悠哉悠哉地遞給他,一邊興致勃勃地問:“體內的滅魂之力可是已經穩定下來了?”
苦無怯生生地接過茶杯,小心翼翼地說:“有前輩指點迷津,晚輩覺得,雖不能妥善運用,卻是已經可以勉勉強強地壓製住滅魂之力爆發了。還是得多謝前輩才行。”
說完,連忙起身,恭敬地雙手作揖,對著神劍仙,深深鞠了一躬。
神劍仙輕聲笑笑,揮了揮手,拉長了聲線,悠然自得地說:“呵呵,別謝我,這都是你自己的功勞,若非你骨骼驚奇,天賦異稟,再加上你不辭辛勞,勤勉自勵,滅魂之力也不會這麽快就得到有效的壓製。”
苦無重新入座,謙遜地說:“前輩言重了,佛說芸芸眾生相,蓋相類於此矣。晚輩不敢妄自尊大。”
“夫物芸芸,各複歸其根。眾生必死,死必歸土。” 神劍仙有所感慨道,“苦無,你身負滅魂之力,注定超凡脫俗,前路漫漫,我不知你今後如何,但是有幾點,我必須要提醒你。”
“前輩請講。”苦無認真嚴肅地說,“晚輩洗耳恭聽。”
神劍仙深吸一口氣,有理有據地說:“首先,你離開我靜簾宮後,不得跟在外的任何人提起瑞霜,更不能向別人提起瑞霜的行蹤。”
“不得提起瑞霜姑娘?”苦無詫異地重複了一遍,不明所以地問,“瑞霜姑娘不過是膳堂的夥計,又不是江湖上人人厭惡的大魔頭,就算我不說,師兄們也早該知道膳堂裡有瑞霜姑娘的存在,又為何不能與他們提起?”
神劍仙富有耐心地解釋道:“瑞霜平日裡行事較為低調,即使很多人去了膳堂也不一定能見得到她,所以整個神宗知道瑞霜的人寥寥無幾,你就不必節外生枝,多此一舉了。”
“只是因此麽?”苦無不敢置信地問。
神劍仙有條不紊地說:“當然不止於此,瑞霜雖是膳堂的夥計,但她也是我沈青的徒弟,我堂堂神劍仙卻收膳堂的夥計為徒弟,我怕此事一經傳出,難免會惹人非議,故而越低調越好,免得橫生枝節。”
“原來如此……”苦無若有所思地點著頭,如夢初醒,恍然大悟道,“晚輩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神劍仙不緊不慢地說,“其次,你不能跟任何人提起我的存在。”
苦無心潮起伏地說:“前輩放心,師父曾下令,神宗眾弟子,不得進入靜簾宮,加之靜簾宮從外面看上去,是一副殘敗不堪的景象,故而沒有人知曉前輩就在靜簾宮裡,晚輩也絕不會刻意跟人提起,給前輩徒添煩惱的。”
“是麽?”神劍仙試探性地問,“如果是你師父問你呢?”
“師父?”苦無愣了一下,遲疑地說,“既是師父下的令,那他早該知曉前輩就在靜簾宮中,即使晚輩不說,恐怕師父也……”
“這你不用管。”神劍仙把手一揮,坦坦蕩蕩地說,“我可以告訴你,不僅僅是你的師父,方戰岩,吳謀,還有嶺灣真人,他們都知道我在這兒。”
神劍仙這麽一講,苦無更是愁眉莫展了,只見他疑惑不解地問:“那前輩此舉是?”
神劍仙更進一步地說:“我不希望他們知道在你消失的這一個月裡,是我出手救了你,當然,你也不能說是瑞霜救了你,諸多不便,你自己想辦法。”
苦無愣了愣,面色凝重地說:“是,晚輩會想理由搪塞過去的,只是……晚輩可否知曉這其中的原因呢?”
神劍仙深吸一口氣,抬起頭,望著天,冷靜地說:“我是一個本該從江湖上消失的人,近期發生諸多事情,讓我不得不拋頭露面,可我依舊希望,眾人不再記起。”
苦無細細思索著這番話中的含義,進而沉重地答應道:“是。”
隨後,神劍仙不慌不忙地說:“最後,你在神宗之內,不得使出我傳授給你的雷葬劍法,在外,也要盡量隱藏,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刻,不能輕舉妄動。”
苦無一聽,頓時慌了神,眉頭緊鎖,神色愀然,一籌莫展地問:“前輩傳我一身武藝,卻不讓我在外使用,晚輩鬥膽一問,究竟是為何?”
神劍仙從容不迫地說:“江湖上能人異士頗多,有的學富五車,見多識廣,有的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你若是使出了雷葬劍法,勢必會將我牽連進去,更是有違我方才所說的第二點。”
苦無長歎一口氣,心累地說:“既是如此,在神宗之內又為何不能使出前輩的雷葬劍法?”
神劍仙慢條斯理地說:“神宗眾弟子不知你使的是雷葬劍法,可祭風他們對我的招式卻是一清二楚,先前你舞刀弄槍沒叫他們看出來實屬僥幸,可現如今你所使的雷葬劍法神形兼備,一旦使出,定將暴露無遺,祭風也就知曉,你我之間,一定存在著某種關系。”
苦無點點頭,神思恍惚地說:“是,晚輩知曉了。”
神劍仙輕聲一笑,從從容容地說:“不用擔心,你在神宗不會有什麽危險,用不著使出我的雷葬劍法,日後你出去闖蕩江湖,才需要用到。”
苦無默默頷首,信誓旦旦地說:“晚輩定當全力執行前輩的每一條囑托,絕不敢有所怠慢!”
“很好。”神劍仙滿意地說。
“前輩還有什麽要指教的麽?”
神劍仙站了起來,直起身子,挺起腰板,輕輕松松地說:“老夫說完了。”
苦無作古正經地作別道:“既然如此,那事不宜遲,晚輩就先行告退了。”
說完,正要離去,神劍仙卻猛然將他叫住道:“且慢!”
苦無轉過身,回過頭,一頭霧水地雙手作揖道:“前輩還有何指教?”
“你此番罪孽深重,難道就這麽空著手去請罪?”神劍仙挑了挑眉,興趣盎然地問。
苦無倒吸一口涼氣,不明白神劍仙這番話中的意思,便乾脆利落地問:“前輩有何妙招?”
神劍仙的嘴角微微上揚,輕蔑一笑,胸有成竹地說:“你可以……負荊請罪!”
“負荊請罪?”苦無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而後便不自覺地垂下了頭,嘴裡喃喃自語,仿佛是在思索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