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苦無心中一震,身子一顫,頓時覺得脊骨發涼,渾身上下冒出一堆冷汗來。
周不通長舒一口氣,雙手背過身後,意味深長地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榮府的三十兩黃金畢竟不是個小數目,我半年以前來這裡競選家丁時,亦是九死一生,危險四伏。若不是我認輸喊得早,恐怕也不能有驚無險地逃過一劫。”
苦無的神情忽然變得莊嚴肅穆起來,他皺了皺眉,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輕聲道:“楊某受教了。”
周不通直起了身子,挺起了腰板,用一種陰森可怖的語氣,冷冰冰地開口道:“物競天擇,優勝劣汰。榮府的家丁招選大會,只會愈發激烈。楊兄弟,待會兒你可一定要全力以赴,不要留手呀。”
苦無眉梢一緊,瞥了周不通一眼,若有所思地問:“周大哥這話是什麽意思?為何覺得我會留手呢?”
“哦,也沒什麽。”周不通尷尬一笑,神色慌張地解釋道,“只是來自一個過來人的善意提醒罷了,否則那三十兩黃金拱手讓人,豈不可惜?”
苦無稍稍低頭,眼神不自覺地向下瞥,暗暗喘了一口氣,強裝淡定道:“周大哥放心,為了那三十兩黃金,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
兩人交談間,彭斯言也張大了嗓門兒,提高了音量,鄭重其事地下令道:“下一輪,有請二號選手上場!”
……
白駒過隙,時光飛逝,一輪接著一輪,源源不斷,很是緊湊。
在第九輪選手以一記飛踢結束戰鬥後,很快就來到了苦無的第十輪。
瑞霜面帶微笑,興高采烈地鼓舞道:“楊兄,加油!不要緊張,你一定可以的!”
“嗯。”苦無堅定不移地點了點頭,眼神當中散發著亮光,那似乎是必勝的決心。
在苦無上場之前,周不通也忍不住再三叮囑道:“楊兄弟,你千萬不要害怕,來參加家丁招選大會的未必都是能人異士,有些也就是來碰碰運氣的,說不定你運氣好,遇上了一個只會三腳貓功夫的,又或者是怕了你的氣場,不戰而退的。諸如此類,還有很多,不管如何,大哥在下面等你!”
“好!”苦無乾脆利落地答應道,“多謝周大哥。還請周大哥待在此處,等我凱旋!”
“好嘞,去吧!”
還沒等彭斯言發號施令,苦無便縱身一躍,主動跳上了擂台。
同為十號選手的,是一個叫做陳恩堯的年輕男子,此人眉清目秀,五官端正,給人眼前一亮的感覺。
他伸出雙手,攤開掌心撐在擂台上,猛地向下按壓用力,硬生生地把自己給撐了起來,於空中懸浮的一刹那,他再從側面高高抬起一條腿,搭在了擂台上,進而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狼狽不堪地爬上了擂台,甚至還向前滾了幾圈。
瑞霜見狀,情不自禁地“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拍了拍周不通的臂膀,開懷大笑道:“周大哥,沒想到還真讓你說中了。楊兄的對手真的是一個對功夫一竅不通的人,這下他一定可以穩操勝券了。”
周不通神色愀然,面露難色,憂心忡忡地說:“柳兄弟還是不要高興得太早了……”
“哦?”瑞霜忽然意識到一絲不對勁兒,瞬間皺起了眉頭,疑惑不解地問,“周大哥何出此言?”
周不通眉頭緊鎖,長歎一口氣,惴惴不安地臆測道:“來參加家丁招選大會之人,要麽是真的頗有一番實力,要麽是裝瘋賣傻,不露鋒芒,從而促成自己扮豬吃老虎的目的,真正一點武功都不會的人寥寥無幾……”
瑞霜突然變了臉色,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試探性地再度確認道:“周大哥的意思是……楊兄的對手極有可能是扮豬吃虎的陰險之輩?”
周不通無比沉重地點了點頭,忐忑不安地答應道:“嗯……”
瑞霜見陳恩堯向苦無緩步走來,頓時有種不詳的預感,連忙驚慌失措地放聲大叫道:“楊兄!小心啊!楊兄!”
然而盡管瑞霜喊得再怎麽聲嘶力竭,苦無都不會聽到,因為周遭聲音嘈雜,覆蓋了瑞霜的呼喊聲。
周不通實在看不下去,隻好稍加勸阻道:“柳兄,別喊了。這裡太吵了,他聽不見的!楊兄吉人自有天相,相信他一定可以逢凶化吉,度過難關的!”
陳恩堯面無表情地來到苦無的面前,按兵不動,見機行事。
而按照苦無的性子,自然是雙手作揖,先禮後兵。
就在這時,陳恩堯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起來。
他見苦無俯身彎腰,料想是自己的機會來了。
於是乎,他先是瀟灑地轉了個身,同時,高高抬起自己的一條腿,待到徹底轉過身的一刹那, 猛地用後腳跟朝苦無的腦袋砸了過去。
陳恩堯的動靜如此之大,致使苦無不得不感知到一股強大的殺氣。
只見他眉梢一緊,當即就以矯健的步伐翻了個身。
當苦無剛翻半圈的時候,便看到一隻腳氣勢如虹地向自己砸了過來。
值此危急時分,苦無趕緊向左邊接連翻騰了好幾圈,終是有驚無險地逃過一劫,躲得離陳恩堯遠遠的,和他保持安全距離。
隨著“砰”的一聲巨響,陳恩堯的這一腳才落了地。
瑞霜一手拍拍胸脯,長舒一口氣,仿佛比苦無本人還要緊張。
陳恩堯把頭一扭,惡狠狠地瞪了苦無一眼,殺氣騰騰,深不可測, 全然沒有剛剛上擂台時的風平浪靜,雲淡風輕。
不出片刻,陳恩堯便再度向苦無發起了攻勢。
他猛地用腳一踏地,震起粒粒小石子,進而再對著它們一踢,碎石在陳恩堯這一腳的作用下,便朝著苦無橫衝直撞過去。
苦無見勢不妙,稍稍睜大了眼睛,毅然決然地扎起了馬步,雙手置於胸前來回挪動,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向外一轟,一股無形的氣流由此散發出去,阻斷了石子的進攻。
石子在苦無這股內力的影響下,便赫然懸浮在半空中,靜止不動了。
隨著苦無用力向前一推,這些小石子便從哪裡來,回哪裡去,紛紛朝著陳恩堯進發。
陳恩堯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毫不畏懼地勇往無前。
他先是輕輕一跳,精準無誤地踏在一顆稍大的石子上,再借著這顆石子的支撐力,縱身一躍,高高跳起,致使苦無不得不仰視他。
陳恩堯輕車熟路地於半空中調轉身子的方向,沒一會兒的工夫,便呈一個頭朝上腳朝下的姿勢,斜著朝苦無竄了過去,來勢洶洶,勢不可擋。
苦無見他這一腳飛奔而來,毫不猶豫地伸出雙手置於自己的額頭上方,兩掌重疊在一塊兒,隨時準備禦敵。
只聽見“轟”的一陣聲響,陳恩堯這一腳便踹到了苦無的掌心上。
掌心和腳心之間向外震懾出一道又一道強大的氣流,引得四周狂風陣陣,亂人心緒。
苦無更是不自覺地往向後退了一步,不禁面露難色,頓覺一絲絲棘手。
周不通撩了撩自己凌亂的頭髮,面色凝重地點評道:“楊兄弟的對手還真是不簡單呐……”
苦無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咬緊牙關,苦苦支撐,進而一鼓作氣,往外一揮,總算是將陳恩堯頂了出去。
陳恩堯借著這股推力,順勢往後一躍,於半空中來了一記華麗的後空翻,安然無恙地落在了地上。
苦無暗暗喘了一口粗氣,如釋重負,頓覺心曠神怡,神清氣爽。
然而陳恩堯絕不會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即便是連他自己都還沒站穩腳跟,也還是火急火燎地朝苦無飛奔而去。
陳恩堯果斷凝出一掌,向苦無的腦門兒轟了過去。
苦無見勢不妙,火急火燎地側過身子,巧妙地化險為夷。
待到陳恩堯的這一掌轟到自己的面前時,苦無忽然心生一計,二話不說,直接伸出一隻手,抓住了他的右手手腕,致使他一時之間動彈不得。
緊接著,他稍稍抬起自己的右腿,猛地向陳恩堯踹了過去。
這時,陳恩堯的腹部前正好空無一物,給了苦無可趁之機。
當苦無的這一腳暢通無阻地踹到了他的腹部時,陳恩堯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慘叫。
與此同時,苦無一松手,陳恩堯便止不住地連連後退,一手下意識地捂住腹部,隻覺得痛苦不堪,難以忍受。
隨後,苦無乘勝追擊,趁熱打鐵,趁著陳恩堯還沒調整好狀態,一個箭步迎上前去,一掌轟在了他的左肩上。
由於用力過猛的緣故,愣是將陳恩堯轟出了擂台,狼狽萬狀地撲向人群。
人們見一坨龐然大物撲面而來,紛紛為其讓道。
只聽見“哎喲”的一聲慘叫,陳恩堯便不出意外地摔在了地上。
他臉上的表情擰成一團,面目猙獰,窘態畢露,出於本能,正想起身,卻不自覺地伸出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腰,張大了嘴巴,時不時地發出一絲痛苦的呻吟。
待到家丁將其拖下去之後,人們紛紛為之歡呼雀躍,拍手稱讚,連聲叫好,現場的氣氛一度達到了高潮,尤其是瑞霜,喊得頗為響亮:“好!楊兄,打得好!真厲害!”
苦無下台之後,競選仍在繼續。
瑞霜因為太過心花怒放的緣故,一時之間,竟忘了自己已經喬裝成男兒身,於是一個勁兒地撲向了苦無,毫不掩飾自己的興奮。
苦無一愣,目光空洞呆滯且無神,懸於半空的雙手無處安放,一臉茫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久而久之,瑞霜見他遲遲沒有反應,這才意識到自己的不對,而後連忙把身子縮了回去,站在一旁,稍稍低頭,眼神飄忽不定,小臉一紅,盡顯羞澀。
這時,周不通慢慢悠悠地湊上前來,相當自然地把一隻手搭在了苦無的肩膀上,喜笑顏開,讚不絕口道:“厲害啊楊兄弟!果然沒讓我失望!哈哈!”
苦無與之相視一笑,謙遜地說:“周大哥過譽了,在下武功平平,幸好我的對手不是太厲害,否則我還真要敗下陣來了。”
“誒!”周不通把手一揮,斬釘截鐵地給予肯定道,“楊兄弟不必妄自菲薄,你分明就是有幾分功力在手,大哥我都看得出來!如今你能戰勝這廝,全憑你自己武藝高超,功力過人呐!”
“就是,就是。”瑞霜連聲附和道,“話說回來,楊兄剛才那一場打得還真是漂亮!底下眾人愣是看直了眼,無不驚歎呀!”
苦無輕聲笑笑,貼心地囑咐道:“待會兒就到柳兄了,你可一定要做好準備,不能大意才是。”
“誒!放心,放心。”瑞霜把手一揮,蠻不在乎地說,“我這邊一定是妥妥的,絕不可能出什麽問題!”
“我就怕你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會掉以輕心,讓對手有趁虛而入的機會。”苦無有意無意地嗔怪道。
瑞霜下意識地伸出一隻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杓,不好意思地燦爛一笑,還真如苦無所說的那般沒心沒肺。
周不通一手握拳置於嘴前,刻意咳嗽了兩聲,鄭重其事地說:“不管如何,楊兄弟總歸是給我們開了個好頭,相信我和柳兄弟也一定能過關斬將,馬到成功的!”
……
沒過多久,擂台上很快就迎來了第十六場比試。
彭斯言伸出舌頭潤了潤乾癟的嘴唇,進而開門見山,直奔主題道:“下一輪,有請十六號選手上台比試!”
瑞霜輕松自如地轉過身,衝周不通跟苦無招了招手,古靈精怪地說道:“我上咯。”
“去吧去吧。”苦無和周不通連聲催促道,“加油。”
瑞霜輕輕一跳,高高躍起,縱使是男裝,也猶如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仙女一般,緩緩地從天而降,身姿妙曼,令人垂涎欲滴。
瑞霜抬起頭,定睛一看,發現自己的對手早早地站在了擂台上等著自己,是一個形體肥大,羽毛豐茂,橫眉怒目,如狼似虎,拔山扛鼎的赳赳武夫,頭髮凌亂不堪,喚作雷千獄。
瑞霜學著苦無,有模有樣的雙手作揖,可才剛剛一抬頭,卻赫然發現,雷千獄已然朝著自己奔突前行,並且還是垂著個腦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地面,直叫人不明所以。
瑞霜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念頭:“這般奇怪的姿勢,莫非就是世人常說的‘送人頭’?”
情急之下,瑞霜縱身一躍,於半空中轉了個圈,落下之時,剛好一腳踩在了雷千獄的頭顱上。
雷千獄的頭雖是更向下垂了點,但還不至於摔個四腳朝天。然而隨著瑞霜用力一蹬,她是於半空中翩翩起舞了,可雷千獄愣是面部朝地,摔了個人仰馬翻。
瑞霜輕輕松松地落在地上,瀟灑自如地轉了個身,看著癱倒在地的雷千獄,不禁發出了一陣爽朗的笑聲,從容不迫地說:“哈哈,還真是一個魯莽無知的大塊頭。”
雷千獄怒目圓睜,憤憤不平地喘了一口粗氣,笨重地從地上爬起來,轉過身,回過頭,虎視眈眈地凝視著瑞霜,進而邁著沉重有力的步伐,再度朝著瑞霜快步疾走過去。
雷千獄將要靠近瑞霜之際,猛地抬起一隻手,鉚足勁兒,向她砸了過去。
就在瑞霜即將中招之時,她的雙腿漸漸彎曲,進而奮力一躍,於半空中調轉身子的方位,呈一個腳朝上,頭朝下的姿勢,以右手凝聚內力,馬不停蹄地向他的天靈蓋轟了下去。
雷千獄遲鈍地抬起頭,見勢不妙,趕緊向上伸直了手臂,鎮定自若地攤開掌心,以擋下她的這一攻擊,一副悠哉悠哉的樣子,全無半點慌亂之態。
只聽見“啪”的一聲清脆聲響,瑞霜這一招從天而降的掌法便轟在了雷千獄的掌心上。
兩掌之間爆發出一道無形的氣流,場面一度十分壯觀。
面對瑞霜的全力一擊,雷千獄依然是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面不改色,穩如泰山。擋下瑞霜這一掌對他來說,根本不費吹灰之力,易如反掌!
瑞霜見狀,瞠目結舌,大吃一驚,不由得面露難色,隱隱不安,沒想到這大塊頭雖然笨重,但力氣還真是一等一的強大。
隨著雷千獄向上一頂,瑞霜便被他給轟了出去。
趁著瑞霜位於半空中還未落地之時,雷千獄當即用雙拳砸向了地面,愣是把擂台砸出一個大窟窿。
雷千獄一把搶過塌陷的巨大木塊兒,二話不說,毫不留情地將它砸向了瑞霜,氣勢洶洶,勢不可擋。
瑞霜見狀,趕忙用一隻手置於大腿一側,暗自凝聚內力,在木塊兒即將撞到自己之時,用盡全力向前一拍。
只見木塊兒赫然停在了半空中,僅眨眼間的工夫,便已四分五裂,土崩瓦解,發出一陣“劈裡啪啦”的斷裂之聲,而後更是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木塊兒化作粒粒木屑,猶如荼白的漫天飛霜,散落一地。
一時之間,物議沸騰,議論紛紛,底下眾人開始指點江山,說三道四,場面一陣喧鬧,爭吵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