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戰岩一行人等出了靜簾宮後,祭風道人仍是一副憂心忡忡,提心吊膽的樣子。
吳謀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神情的微妙之處,便試探性地問:“師叔既已經答應助我們降伏苦無,不知掌宮還在為何事憂慮?”
方戰岩不約而同地附和道:“是啊,如此一來,我們終於不用再欠嶺灣真人一個人情債了,而且有師叔出手,我們一定是馬到成功,苦無也定當是手到擒來!”
誰知祭風道人聽了他們的言語,仍是止不住地唉聲歎氣,惴惴不安地說:“師叔答應助我們,固然是好事,而我所擔憂之處……亦不在此。”
“不在此處?”方戰岩眉梢一緊,下意識地伸出一隻手撓了撓腦袋,不明所以地問,“那掌宮是因為什麽而擔憂呢?”
吳謀的眼珠子在眼眶中轉了轉,細細一想, 靈機一動道:“莫非掌宮是因師叔臥房中的那個小妖女,才會這般憂心惙惙,神思不屬?”
祭風道人奮力地點了點頭,斬釘截鐵地說:“吳謀師弟,你所言不錯,那妖女雖是師叔的徒弟,可這裡畢竟是我神宗,你說天下第一名門正派當中,竟藏了一個異族之女,她還是妖帝的親閨女,這事兒要是傳出去,我神宗又臉面何存啊!”
方戰岩皺著眉,點了點頭,頗為認同地說:“言之有理,此事一經傳出,江湖中人該將我神宗置於何地呢?”
祭風道人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師弟,所謂清者自清,臉面一事,還算小的了。”
“哦?”方戰岩瞪大了眼睛,饒有興致地問,“掌宮此言何意?難道還有比這更為重要的麽?”
“當然有。”祭風道人二話不說地開口答道,“我更擔心,妖瑞霜會將我神宗諸多機密情報泄漏出去,如此一來,我神宗便相當於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毫無秘密可言。”
方戰岩聽後,不禁“嘖”了一聲,愁眉莫展地說:“對啊,歸根結底,妖瑞霜終究是妖族的人,只怕她此番前來尋師父是假,探取我神宗情報才是真,況且近日熔寂封印有所松動,若是叫異族的人知道了這個消息,他們豈不是會趁人之危,舉兵大肆進攻?”
“不,他們不會。”吳謀一臉嚴肅,相當篤定地說,“即使他們知道了得知了我們神宗諸多的內部情報,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選擇起兵。”
“吳謀師弟何以見得?”祭風道人好奇地問。
吳謀有理有據地說:“掌宮忘了?據師叔所言,妖族可是剛剛經歷過滅族之災,四大統領先是在我們神宗與您交手,而後又為救子女一波三折,他們四人的身上,多多少少都帶著點傷,此時起兵,固然可以,但卻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方戰岩義憤填膺地說:“異族覬覦我們禁地的熔寂已久,還有什麽事是他們做不出來的?只怕他們一旦知道了熔寂蠢蠢欲動的消息,就會不管三七二十一,沉不住氣了!”
“縱使他們當真沉不住氣,也要看看自己有沒有本事能夠進犯我神宗領地。”吳謀意味深長地說道。
“如何沒本事?”方戰岩忐忑不安地說,“吳謀師弟,你可不要忘了,經過苦無一事,我們三人也是負傷之軀,與四大統領交戰,我們未必能有勝算,況且,他們還有祖上留傳下來的法寶相助,我們只知道鬼王的不朽炎魂,其它的卻是一無所知,敵在暗,我在明,形勢大有不利啊!”
吳謀輕聲一笑,鎮定自若地說:“師兄多慮了,即便我們不是對手,也自有人替我們出頭。”
“誰?”方戰岩迫切地追問道。
吳謀笑了笑,信誓旦旦地說:“我們手握象征著天下第一名門正派的牌匾,號令群雄,莫敢不從,異族若真是要進犯我神宗,便是與整個江湖人士作對,屆時,就連嶺灣真人也會出手相助。”
祭風道人皺著眉,有所顧慮地說:“若非看在天尊的面子上,嶺灣真人當似閑雲野鶴一般,寄情山水,周遊天下,又豈會看在牌匾的份上,聽從我們的號令呢?”
“掌宮說錯了。”吳謀自信滿滿地直言不諱道,“嶺灣真人之所以會出手,已經不單單是為了助我神宗一臂之力,而是為了整個正道謀福祉。”
“說得對啊。”祭風道人默默頷首,恍然大悟道,“異族起兵,屆時必將生靈塗炭,牽連無辜,而嶺灣真人又豈會坐視不理?”
吳謀微微一笑,雙手抱拳,恭敬地說:“掌宮明鑒,師弟想說的,正是此意。”
方戰岩長舒一口氣,咽了咽口水,顧慮重重地說:“拋開這些不說,那妖女一日留在我神宗,我便是一日放不下心啊!”
祭風道人與吳謀對視一眼,無可奈何地安撫道:“戰岩師弟,依我看,你也別再對此事耿耿於懷了,妖瑞霜畢竟是師叔的徒弟,縱使你不想她留在神宗,又能如何呢?”
“是啊。”吳謀識趣地推波助瀾道,“我看師叔對他這個徒弟甚是疼愛,我們若想對她下手,怕是根本沒有機會。”
“唉。”祭風道人不由自主地長歎一口氣,倍感惋惜地說,“別說我們沒有機會,有師叔護著她,恐怕這全天下的人,都別想動妖瑞霜一根寒毛了。”
方戰岩皺著眉,苦著臉,臉上的表情擰成一團,心力交瘁地說:“你說,師叔怎麽偏偏就收了個妖帝之女為徒呢!”
“唉,萬物皆有命數,一切都是定數……”祭風道人拉長了聲線,悠哉悠哉地感慨道,“機緣巧合罷了,我們干涉不得。”
“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方戰岩焦頭爛額地說,“我神宗是何等淨土,留她一個妖帝之女,這像什麽樣子呢!”
吳謀苦口婆心地安撫道:“師兄,只怕此事咱們是不得不忍了,師叔才剛剛答應助我們降伏苦無一事,若是我們現在提出驅趕妖瑞霜,師叔氣急敗壞,教訓我們事小,怕就怕,師叔一氣之下,惱羞成怒,出爾反爾,又不幫我們降伏苦無了呀!”
“吳謀師弟所言極是啊。”祭風道人頗為認同地說,“妖瑞霜既已經來了,我們也就不便多加干涉,說不定她此行也只是來探望探望師叔而已,日暮時分便會離去了呢?”
祭風道人說完,便看向了吳謀,並不斷地衝著他挑眉頭,使眼色。
吳謀見狀,心領神會,趕緊連聲附和道:“是啊是啊,相信她再過幾個時辰,肯定就要離去了,難道她還能就此住下不成?況且師叔已經答應,只允許她在靜簾宮玩鬧,不會讓她出來胡作非為的,師兄,我們還是放寬心好了。”
“唉。”方戰岩垂頭喪氣地說,“短短幾個時辰,恐怕已經足夠她竊取我神宗的諸多情報了。”
……
靜簾宮內,神劍仙見祭風道人一行人等走後,便火急火燎地往自己房中走去,毅然決然地破門而入。
瑞霜見了,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道:“師父。”
而神劍仙則是開門見山,直奔主題道:“丫頭,你把苦無藏哪兒了?”
瑞霜走到了水缸旁邊,挪開上面的遮掩物,用尾巴將苦無卷了出來,並得意洋洋地說:“師父您瞧,我把苦無藏在水缸裡,他們果真沒有發現。”
神劍仙徑直瞪大了眼睛,匪夷所思地說:“你這丫頭,藏哪兒不好,好端端的,怎麽給他藏水缸裡了?”
瑞霜衝著神劍仙樂呵呵地傻笑,沾沾自喜地說:“當時情況緊急,徒兒急中生智,千思萬想,只能這麽做了,否則若是那三人看見,他們非把苦無帶走不可,況且,這水缸中又沒有水,師父何須著急?”
神劍仙不禁“嘖”了一聲,衝她翻了個白眼,勉為其難地答應道:“好吧,好吧,快把他帶出來,我知道他體內的那股奇怪力量是什麽了。”
“真噠?”瑞霜一聽這話,瞬間眉飛色舞,興高采烈,喜出望外地跟著神劍仙出了門,將苦無安置在一旁的大石塊兒上。
瑞霜迫不及待地問:“師父,您快告訴徒兒,小和尚體內的那股強大力量究竟是什麽呀?”
神劍仙看了一眼苦無,搖搖頭,板著一張臉,長歎一口氣,語重心長地吐出三個字:“滅魂戟。”
“滅魂戟?”瑞霜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道,“滅魂戟……”
神劍仙饒有興致地問:“你知道此物?”
“聽我奶奶提起過。”瑞霜振振有詞地說,“聽說,滅魂戟是由神宗鑄鐵閣所鍛造的無上神兵,當中注入了星宿天尊的半數修為,使之強大無比,而後,爺爺為了壓製住這股力量,不惜斷去自己的一條尾巴注入其中,以破壞滅魂戟當中的平衡,不過如此一來,更使滅魂戟無人能敵,但凡能輕車熟路地駕馭住這股力量的,都是功力非凡的悍勇之士。”
“不錯。”神劍仙點點頭,認可道,“看來你也並非是對此一無所知嘛。”
“那當然。”瑞霜昂首挺胸,驕傲地說,“師父您不知道,其實徒兒我所知曉的,可多了呢!”
“哦?”神劍仙興致衝衝地問,“既然你知道得這麽多,那你可知道,該如何讓苦無恢復理智,變回從前的模樣呢?”
瑞霜愣了一下,下意識地伸出一隻手撓了撓腦袋,尷尬地笑了笑,小臉一紅,不好意思地說:“不知道……”
神劍仙輕蔑一笑,有條有理地說:“滅魂戟化作滅魂之力附於苦無的體內,因他沒能妥善地控制住這股強大的力量,反倒被這股滅魂之力所控制,故而六親不認,大開殺戒。”
“這就是苦無失去理智,狂躁無比的根本原因?”瑞霜急切地追問道。
“不錯。”神劍仙肯定道。
瑞霜仔細一想,欣喜若狂地說:“也就是說,只要苦無能得心應手地控制住體內的滅魂之力,即可安然無恙了?”
“他若是能控制好體內的滅魂之力,不僅會安然無恙,平安無事,而且還會因此修為大漲,實力大增,功法更上一層樓,尋常的泛泛之輩,根本不可能會是他的對手。”神劍仙胸有成竹地說道。
“哇!這麽厲害!”瑞霜情不自禁地歡天喜地道,“如此說來,這滅魂之力賦於小和尚的體內,反倒是一件好事了?”
“此言差矣。”神劍仙別有深意地說,“算得上是件好事,也可以稱得上是一件壞事。”
瑞霜一聽,不由得眉梢一緊,撅著嘴,疑惑不解地問:“還請師父明示。”
神劍仙不緊不慢地往說:“他若能操控這股力量,自然是沒有比這更值得慶幸的事情了,可他若是無法操控好這股力量,那就只能任由這股力量控制心智,成為滅魂之力為所欲為的一具軀殼而已。”
“那好辦。”瑞霜把手一揮,坦坦蕩蕩地說,“苦無現在昏迷不醒,一定是已經控制住了這股力量,等他醒來,一切就都結束了!”
“哈哈……”神劍仙一聽,不禁發出了爽朗的笑聲,伸出一隻手摸了摸瑞霜的腦袋,嗔怪道,“丫頭,你真是太天真了,為師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壓製住這股力量,使他陷入短暫的昏迷,而等他醒來之後,照樣是一副神志不清,殺人如麻的樣子,你還是別抱什麽希望了。”
“那該怎麽辦?”瑞霜焦急地問,“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啊!”
“怎麽辦?”神劍仙用犀利的眼神瞥了她一眼,心潮起伏地說,“當然好辦。”
瑞霜的眼神當中忽然閃過一絲亮光,興趣盎然地說:“莫非師父已經想到辦法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辦法,自是有的。”神劍仙其味無窮地說道。
瑞霜激動地脫口而出道:“什麽辦法?”
“殺了他!”神劍仙用一種冷冰冰的語氣,義正嚴辭地說道。
“殺了他?”瑞霜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而後驚慌失措地連連揮手否認道,“那怎麽行呢?不行不行!師父您可不能殺了他!”
神劍仙見瑞霜這般擔心的樣子,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興致勃勃地問:“丫頭,你這麽擔心這和尚,莫不是喜歡上人家了?”
瑞霜一聽,小臉一紅,微微低頭,扭捏著身子,支支吾吾地說:“才……才沒有的事,師父可不能亂說。”
“哈哈!”神劍仙放聲大笑道,“如果沒叫為師說中,那你又臉紅什麽呢?”
瑞霜下意識地用手捂著臉,羞澀地說:“哪有……徒兒哪裡有臉紅,一定是……一定是師父看錯了。”
神劍仙揮揮手,淡定自若地說:“好啦好啦,為師逗你的。”
“師父。”瑞霜撒著嬌,嗲聲嗲氣地說,“您又取笑徒兒了。”
神劍仙有條不紊地說:“若非你心中有鬼,又怎會有我的可趁之機呢?”
“師父你……”瑞霜欲言又止,長歎一口氣,心力交瘁地問,“師父,那到底有沒有辦法讓苦無恢復理智呢?”
神劍仙不緊不慢地說:“要想苦無恢復理智,也就只能靠他自己啊!”
“靠他自己?”瑞霜詫異地重複道。
“沒錯。”神劍仙頭頭是道地說,“苦無若想妥善地控制住這股力量,唯有靠自己堅定的意志去掌控他,如此,才能有一絲希望。”
瑞順不知所措地說:“可他現在昏迷不醒,就算是醒了,也未必能擺脫滅魂之力的魔爪,一點掙扎的機會都沒有,如何能穩穩當當地控制住這股力量呢?”
“那就得看他造化如何了?”神劍仙挑了挑眉,蠻不在乎地說。
“唉。”瑞霜手足無措地說,“說了這麽半天,師父您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啊。”
“誒!”神劍仙一籌莫展地說,“該說的為師都已經說了,言盡於此,別無他法。”
瑞霜一氣之下,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愁眉苦臉的目視前方,目光空洞無神且呆滯,止不住地唉聲歎氣。
神劍仙看著瑞霜這副樣子,不禁覺得有些心疼,於是又試探性地問:“丫頭,你真就這麽擔心這個和尚?”
瑞霜委屈巴巴地說:“因為機緣巧合,小和尚曾經救過我一命,我不想他就這樣墮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神劍仙神思恍惚地默默頷首,細致地問:“苦無是從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
瑞霜搖搖頭,老老實實地說:“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神劍仙百思不得其解地問,“祭風,方戰岩,吳謀,可是都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呢,你到底是從哪兒把他帶過來的?”
瑞霜仔細回想先前的經過,不慌不忙地答道:“我是在一個小村莊裡偶遇他的,當時我正往師父這裡趕,半路突然聽到有村民在喊救命,料想是有歹徒行凶作惡,於是毅然決然地挺身而出,懲惡揚善,沒想到我一來到村莊裡,就看到小和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