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諧輕聲笑笑,壓根兒就沒把他的話當一回事,任憑他怎麽咒罵自己,今日都勢必要取了這三個統領的小命,以換天下第一名門正派的牌匾。
此乃大勢所趨,已成定局。
高諧用一種陰陽怪調的語氣,理直氣壯地反駁道:“怪統領此言差矣,能不戰而勝,為什麽要大動乾戈呢?這不是自討苦吃,白費力氣麽?況且怪統領有什麽資格說我呢?你隨時隨地穿著這天蠶金鎢,堂堂怪族統領,也不過就這點氣魄而已!”
怪倚硎有理有據地答道:“在下出自兵刃世家,行兵打仗乃是常有的事情,故而隨身穿著天蠶金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這一點,高掌門,不是不清楚,我不知道高掌門還有什麽值得疑惑的。”
“少廢話!”高諧沒了耐性,徑直厲聲呵斥道,“要麽你和其它兩位統領一起自刎,我放這兩個娃娃一條生路,要麽我先殺了這兩個娃娃,咱們再拚個魚死網破!”
高諧說完,更把劍往裡面抵了點,緊緊地貼著瑞霜的咽喉,裝作即將要動手的樣子。
瑞霜不由得輕輕呻吟了一聲,皺著眉頭,愁眉苦臉,已經隱隱約約可以看見,鮮血染紅了一小寸鋒利的劍身,正沿著其中的紋路溢出來。
怪倚硎憤憤不平地脫口而出道:“快住手高諧!你好歹也是淙南派一代掌門,竟對這樣一個涉世未深的娃娃動手,難道不怕敗壞了淙南派千年以來在江湖上辛辛苦苦立下的威望嗎!”
“威望?呵!”高諧輕蔑一笑,擺出一副不屑一顧的姿態,更加肆無忌憚地說道,“只要能夠鏟奸除邪,匡扶正道,就算是搭上我小小淙南派的區區威望,又算得了什麽!你們這些異族之人,就是該死!”
高諧滿臉通紅,甚至可以看到有些許淡綠色的青筋若隱若現。
雖然他越說越激動,但仍然不會失了理智,一言一行,仍然天衣無縫,毫無破綻。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會想到,高諧真正目的,實則是為了象征著天下第一名門正派的牌匾!
怪倚硎一驚,渾身上下已經冒出一堆冷汗,格外地忐忑不安,畢竟他的劍還架在瑞霜的脖子上,生怕他當真會猛不防地動手。
妖杞囊視瑞霜為掌上明珠,要是瑞霜出了什麽意外,自己以後可怎麽面對千面狐……
怪倚硎眉頭緊鎖,腦海中思緒萬千,不停地思考著對策,他仔細地回憶剛才的形勢,雖然高諧並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但虞溪英對此倒是在意得很。
於是,怪倚硎便急中生智,別有所圖地對虞溪英說道:“虞掌門,高諧沒有分寸,但你是個聰明人,他一旦動手,這其中的危害,可想而知啊!”
“高諧動手,縱使落個勝之不武的汙名,那也是他淙南派的事情,與我落悠派何乾?”虞溪英趕緊撇清關系,若無其事地說。
高諧忍不住暗自發笑,虞溪英這一番言論正和自己心意,他最希望的就是虞溪英不要干涉此事,只要將此事全權交由自己處理,異族在場的這三大統領必死無疑,又何須這麽麻煩,還要從怪倚硎的身上跨過去?
於是乎,高諧便趕緊附和道:“就是啊!落悠派是落悠派,淙南派是淙南派,我淙南派動手,和虞掌門的落悠派又有什麽關系?”
怪倚硎深吸一口氣,一臉嚴肅,苦口婆心地說道:“虞掌門,你細想,自從進犯妖族直至我們纏鬥到現在,虞掌門難道敢說落悠派從始至終都沒有參與進來嗎?在場這麽多人,大家可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可是……”
虞溪英正想開口反駁,卻被怪倚硎一把打斷道:“虞掌門可千萬不要說在座的各位都是自己人,要知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而且,據在下剛才看來,三大門派中,佔主導地位的,還是你的落悠派吧?”
聽到此處,虞溪英不免一驚,瞬間瞪大了眼睛,感到不可思議。
早就聽說怪族統領怪倚硎,既精通十八般武藝,功夫高強,高深莫測,又精通各種奇門遁甲,能言善辯,智慧過人。
與神宗的“智多星”吳謀本是天作之合,可無奈立場不同,成了惺惺相惜的棋逢對手。
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遠比江湖傳聞中所描述的,還要狡黠得多。
虞溪英正這麽想著,怪倚硎又據理力爭道:“這件事情,從始至終一開始,三大門派就密不可分地連在了一起,彼此之間,誰都脫不了乾系,現如今,高諧若是要動手,那虞掌門您最後又會如何?江湖上會說淙南派的高諧厚顏無恥,勝之不武麽?不!不會!人們會說淙南,峒川,還有素來與世無爭,德高望重的落悠三派聯手,興師動眾地對付兩個涉世未深的娃娃!此事一經傳出,落悠派又有何顏面可存?”
聽了怪倚硎一番高見,高諧不禁有了一絲慌張,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虞溪英,發現她的眼神飄忽不定,來回擺動,還有那一籌莫展,神思不屬的樣子,似乎是生了動搖之心。
於是乎,情急之下,他趕忙插話道:“怪統領休要信口開河,妖言惑眾!倘若這兩個娃娃真的死在我手上,我便一人做事一人當,自會對江湖放言,兩個娃娃是我所殺,於峒川派和落悠派無關!還請怪統領不必為我們正派的事擔心了!”
“虞掌門!”怪倚硎已經完全不理睬高諧,而是再次向虞溪英勸說道,“高諧縱使是站出來放言,向天下澄清,但人言可畏,誰又能保證人們私底下不會說三道四,指指點點呢!虞掌門難道要為了逞一時之快,而斷送了落悠派的千年名聲和大好前程嗎!”
“住嘴!”高諧大喝一聲,趕忙製止他繼續蠱惑人心道,“怪倚硎,你若是再敢這麽口無遮攔,這兩個娃娃的命,可就要因你而亡了!”
“住手!”這時,虞溪英突然開口道,“把劍放下!”
“什麽……”高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那麽一瞬間,差點就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便再度問道,“虞掌門,你……你說什麽?”
“我讓你把劍放下!”虞溪英轉身面對著高諧,用堅定的眼神注視著他,更加肯定地說道,語氣之中,充滿了威嚴,頗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煌煌之威。
高諧一怔,瞬間愕然了,一副倍感震驚的樣子,傻傻地盯著虞溪英,不敢相信地說:“虞掌門,你讓我把劍放下?”
“對!”虞溪英斬釘截鐵地說道,“把劍放下!”
“為什麽!”高諧顫抖著聲線,有些語無倫次地說,“我們……我們好不容易才抓住這個機會,要是就這樣輕易地放過他們,只怕日後都要被他們壓上一頭!”
虞溪英已經徹底被怪倚硎振振有詞的言論所洗腦,她終究是放不下師父臨終前的囑托,始終在意落悠派的千古名聲,便氣憤地反駁道:“拿這區區兩個娃娃的命要挾他們,確實算不得什麽英雄好漢,我們這樣做,和眾弟子一擁而上,勝之不武又有什麽分別?”
高諧就像是發了瘋似的,聲嘶力竭地怒吼道:“是他們該死!他們該死!異族之人,通通該死!”
“夠了!”虞溪英不耐煩地說,“我們好歹是四大門派之一,對付異族,尚且用不上這麽卑劣的手段,要打,就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跟他們打!不必故弄玄虛,如此大費周章!”
“不行!”高諧二話不說,毅然決然地拒絕道,絲毫不給虞溪英任何面子,“無論如何,今日,這幾個異族之人,老的,小的,必須得死一個!”
“高諧!”虞溪英厲聲呵斥道,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的威嚴仿佛蕩然無存,不由得怒火中燒,氣不打一處來,“難道你忘了,你是怎麽答應我的嗎?我們動手之前可是說好了的!此次計劃,由我全權指揮,任何行動,都得由我發號施令!可你現在,全憑自己意願做事,還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裡!”
高諧喘著粗氣,精神高度緊張,隻覺得心在砰砰亂跳,仿佛隨時都要從裡面跳出來似的,畢竟自己接下來要乾的,是一件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自己跟怪倚硎周旋了這麽久,實在是已經不能再等了!
此戰,要麽一舉成名,功成名就,光宗耀祖;要麽眾叛親離,為人唾棄,無功而返。
不成功,便成仁。
誰也不知等待高諧的會是什麽結果,但他卻固執地以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而事實上,高諧自己也不敢把鐵牢籠中的二人怎麽樣,畢竟這兩個娃娃可是自己唯一的籌碼,沒了他們,自己又如何能取得三大統領的性命。
要是當真殺了他們,這三大統領決計不會放過自己。
所以,如果這兩人死了,高諧勢必要跟著一起陪葬。
他雖心念牌匾,卻還沒有到糊塗的地步。
高諧要做的,就是裝裝樣子,然後等,等著魚兒乖乖上鉤。
而自己,只需做一個運籌帷幄的漁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