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倚硎仔細一想,覺得他說的頗有一番道理,便連連點頭,表示讚同地刮目相看道:“嗯!有道理,我們多次有驚無險地死裡逃生,我看明日宴席,就權當慶功宴來做吧!”
“好啊!”妖杞囊毫不猶豫地答應道,“明日你來我宮中,我定是倒屣相迎,掃榻以待,好好地款待你!”
“爹。”怪墨玨突然喊道,“明日妖帝設宴,你可不能不帶上我了。”
“呵,你小子!”怪倚硎突然變了臉色,拍了拍他的腦瓜子,認真嚴肅地嗔怪道,“令牌的事兒我都沒與你算帳呢!你竟然還敢跟我提要求?”
怪墨玨“哎呦”一聲,閉了閉眼,苦著臉,直喊:“疼!”
妖杞囊見到這一幕,不禁眉梢一緊,有些看不下去了,下意識地“嘖”了一聲,伸出一隻手,義正嚴辭地製止道:“誒,這事兒我都已經聽紫檀說過了,瑞霜也有不對,平日裡禮物收多了,沒想到現在連這麽重要的令牌也敢收,你放心,我回去定會好好教訓教訓她,讓她長長記性!你就別把火都撒在墨玨身上了!”
“我不把火撒在我兒身上,難道還真的要把火撒在瑞霜身上?”怪倚硎理直氣壯地反問道,“千面狐,我可跟你講清楚,孩子犯錯歸犯錯,你要是膽敢教訓瑞霜,我們可跟你急!”
妖杞囊愣了一下,一頭霧水,滿臉的疑惑,不知所措,不明所以地問:“你們?”
“可不是嘛!”怪倚硎一邊比劃著雙手,一邊相當自然地說,“就這一點,我跟我兒可是位於同一戰線的,往大了說,其實還不止我們,狂魔跟魔霄,煉獄鬼跟涅離,都得替瑞霜出這口惡氣!”
妖杞囊不由得瞠目結舌,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地盯著怪倚硎好一會兒,匪夷所思地說:“霜兒到底是你們的女兒還是我的女兒啊?我身為她爹,連教訓她的資格都沒有了?”
“誒!你別說,還真就沒有了!”怪倚硎毫不客氣地說。
妖杞囊勉勉強強擠出一絲笑容,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地一陣聲響,隻覺得頭皮發麻,左右為難。
怪墨玨安撫道:“妖帝,您就別找瑞霜妹妹的麻煩了,畢竟責任全都在我,我不該將自家令牌隨意交出,父親罰我,也是應該的。”
“責任當然在你。”怪倚硎氣勢洶洶地說,“家醜不可外揚,你就等著吧,看我回去怎麽收拾你。”
怪墨玨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沉默不語,不再說話。
怪倚硎忽然問道:“對了,我被擒之事,分明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你們是如何找上我的,還有,虎王,我不是告訴過你,別讓玨兒出來嗎?你怎麽還是沒給我攔住他?”
高遠林低著頭,一本正經地回答道:“回怪尊,屬下最初已是極力阻止,可殿下一意孤行,意志堅定,毫不退讓,屬下這才遵了您的命令,放殿下出來。”
“哦?”怪倚硎眯著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怪墨玨,饒有興致地問,“你竟能有如此強大的意志力?說說看,是什麽讓你非要出來不可?”
怪墨玨衝著父親微微一笑,真摯地說:“促使孩兒非要出來不可的,正是父親您啊!”
“我?”怪倚硎指了指自己,挑了挑眉,不敢置信地說。
怪墨玨連連點頭,以示肯定。
高遠林忽然補充道:“說起來,怪尊能有驚無險地死裡逃生,歸根結底,還得謝謝殿下才是。”
怪倚硎思量了一番,興致勃勃地問:“虎王何出此言?”
高遠林信誓旦旦地說:“若非殿下擔心您的安危,我也不會隨他出來尋找您的蹤跡,也就沒有大鬧淙南派這一說了。”
怪倚硎看著怪墨玨,寵溺一笑,樂呵呵地說:“如此說來,我還真得謝謝你了。”
怪墨玨面帶微笑,不好意思地說:“父親言重了,孩兒不敢當。”
“你是如何想到我在淙南派手中的?”怪倚硎又問。
怪墨玨不假思索地答道:“孩兒最初並沒有想到父親會落入淙南派的手裡,只是單純地擔心父親而已,之後找到妖帝,與之共同商榷,這才得出來父親或許被淙南派所擒的結論。”
怪倚硎若有所思地點著頭,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意味深長地說:“原來如此,不過我就奇怪了,你武功平平,不為自己擔心一下,反而要擔心我這個精通十八般武藝的堂堂統領,告訴為父,你是如何想的?”
妖杞囊深吸一口氣,忍不住站出來替墨玨說話道:“哎呀行啦!孩子為你著想,你還問這問那的,可真是不知好歹!”
怪倚硎沒有理會他的話,只是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而後又繼續說道:“虎王不擔心我,是因為他知道我武功高強,而你擔心我,該不會是瞧不起為父吧?”
怪墨玨一慌,結結巴巴地說:“父……父親說笑了,沒有這回事,父親值此三更半夜都不回族,孩兒只是心生疑惑,故而想出去找尋罷了。”
“你瞧你瞧。”妖杞囊熱情地誇讚道,“墨玨多懂事啊!他擔心你,未必是瞧不起你,說不定是你們父子連心,察覺到你有危險呢?”
怪倚硎衝妖杞囊翻了個白眼,心力交瘁地說:“千面狐,平時我怎麽沒看出來你這麽能說會道啊?連這種話你都說得出來?”
“誒,過獎了。”妖杞囊笑著拱手說道。
“玨兒。”怪倚硎又輕聲喚道,“這回算你功過相抵,但是你要吸取教訓,痛改前非,知道了嗎?”
怪墨玨二話不說地答應道:“是,孩兒謝過父親。”
“哈哈,太好了。”妖杞囊樂呵呵地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怪倚硎指了指前面的小道說:“好了,千面狐,走到這裡也該分路而行了,你快些回妖族去吧,我們也要回怪族了。”
“好。”妖杞囊痛快地答應道,“明日記得來我宮中做客,別忘了叫上狂魔和煉獄鬼他們。”
“知道了。”怪倚硎衝他揮了揮手,說,“我會派人通知他們的,你隻管設宴即可。”
“沒問題。”妖杞囊輕松地說道,之後便扭頭離去。
而這時,怪倚硎又突然大喝一聲道:“誒!等一下。”
妖杞囊詫異地回過頭,一臉茫然地看著他,誰知怪倚硎竟只是開玩笑道:“夜色已深,你孤身一人,恐有不測,要不,我們親自陪你回到妖族境地?”
妖杞囊把手一揮,蠻不在乎地說:“你可趕緊給我打住,你以為我是你啊?呸,趕緊回去吧!”
“行——”怪倚硎拉長了聲線,進而拱手作別道,“就此別過。”
“就此別過。”怪墨玨和高遠林跟著怪倚硎一同說道。
隨後,雙方便各自回族,好聚好散了。
……
禮望宮中,瑞霜正坐在花草從裡賞星月,每當看著群星璀璨,心中便別有一番滋味,都說睹月思人,而瑞霜呆呆地望著這一輪宵暉,也不知是在思念著誰。
這時,北鱗躡手躡腳地來到瑞霜身邊,沒有發出一點聲響,生怕驚擾了她賞月。
他順勢坐下,瑞霜這才意識到有人過來,猛然扭頭往旁邊一看,略顯驚訝地說道:“北鱗?”
妖北鱗尷尬地笑了笑,伸出一隻手,下意識地撓了撓自己的後腦杓,一時之間,紅了臉,不好意思地說:“公主殿下,您還沒歇息?”
“嗯。”瑞霜相當自然地說,“不急,還早得很。”
“已是子時,還早麽?”
瑞霜輕松地說道:“子時而已,急什麽,況且,我父親還沒回來呢。”
北鱗若有所思地說:“妖帝日理萬機,公務繁忙,自然是晚了些,可公主殿下正值花樣年華,深夜不寐,不怕長皺紋嗎?”
“長皺紋?”瑞霜不解地看著北鱗,詫異地重複了一遍。
“是啊。”北鱗有些緊張地說,“我聽人們說,子時不睡,必長皺紋;一夜不睡,沒臉見人。”
“噗!”瑞霜聽後,情不自禁地發出了銀鈴般地笑聲,嘴角上揚到極致,心裡定是樂開懷。
北鱗見她笑了,自己竟然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她一同微笑。
過了許久,瑞霜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邊笑,一邊問道:“你這是從哪兒來的小道消息,我怎麽從來沒聽說過呢?”
北鱗老老實實地答道:“民間流傳的,我只是略有耳聞而已。”
瑞霜刻意咳嗽了兩聲,隨後又看著北鱗,面帶微微笑,猛地將臉更貼近了他一些,一本正經地問:“那你看我臉上有皺紋嗎?”
北鱗嚇一大跳,眼睛眨也不眨,就這樣死死地盯著瑞霜,面無表情,無動於衷,顯然是被她的行徑所驚呆了,隻覺得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周圍的一切事物,都是那麽的恰到好處。
瑞霜見他沒反應,便向後靠了靠,伸出一隻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奇怪地喊道:“嘿?北鱗,北鱗?”
妖北鱗這才回過神來,匆匆應答道:“哦,公……公主殿下……”
“你在想什麽呢?我問你話,你也不理我。”瑞霜疑惑地問道。
妖北鱗滿臉愧疚地說:“公主恕罪,屬下一時走神,沒聽清殿下說什麽。”
瑞霜又重複道:“我說,你看我臉上有沒有你所說的皺紋?”
妖北鱗真心實意地誇讚道:“公主殿下膚白貌美,天生麗質,怎會生出皺紋呢?”
瑞霜微微一笑,有些得意地說:“那就好,如此看來,坊間傳言,也見不得都是真的。”
緊接著,瑞霜又不自覺地抬起頭,望向了星空。
北鱗順著她的方向望去,溫柔地說:“公主殿下很喜歡看星星嗎?”
“嗯。”瑞霜一口答應道,“我不僅喜歡看星星,我還喜歡看月亮呢!北鱗,你有沒有覺得,今晚的星星特別亮,今晚的月亮特別圓?”
妖北鱗細細賞鑒了一下,頗為認同地說道:“的確如此,可公主殿下與這滿天星鬥相比,卻也是毫不遜色。”
北鱗說著說著,竟又不自覺地將目光放到了瑞霜的身上。
瑞霜聽後,也扭頭看了他一眼。
二人相視一笑,瑞霜興高采烈地說道:“謝謝。”
“能與公主殿下一起賞月,是屬下的榮幸。”
瑞霜忽然有所感慨道:“其實我以前並不時常看星星,覺得那只是大自然中平淡無奇的一項景觀而已,所以總是一掃而過,直到有一個人拉著我一起看夜空,我才猛然發現,它竟然可以如此美麗。”
妖北鱗聽著聽著,笑容逐漸消失,表情逐漸凝固,出於本能地脫口而出道:“那人是誰?”
瑞霜平靜地看了他一眼,而北鱗卻忽然意識到自己的不對,連忙單膝下跪,雙手作揖道:“屬下該死,多有冒犯,還請公主降罪!”
“誒,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吧。”瑞霜趕忙伸出一隻手將他扶起。
隨後端正了坐姿,抬頭望月,面露微笑,心如止水地輕聲說道:“他是一個和尚,有些不知變通,為人呆板,但是心地善良,善解人意,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愛。”
妖北鱗一聽說那人是個和尚,立馬就松了一口氣,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揚,若有所思地說:“原來如此啊……那他現在在哪兒呢?就在我們妖族之內嗎?”
“不……”瑞霜毅然決然地否認道,“他在一個比較遙遠的地方,他作息時間十分規律,這會兒,應該已經早早地入睡了吧……”
妖北鱗不再回應,只是默默地頷首,也不知這心裡又在想些什麽。
“對了。”瑞霜突然說,“說了這麽多,光說我了,你怎麽還不去歇息?”
妖北鱗笑了笑,說:“初來貴寶地,些許不適應,輾轉反側,徹夜難眠,故而想出來走走,沒想到……就看到公主殿下您在這賞月,我也就順便來瞧了瞧。”
“這樣啊。”瑞霜點點頭,饒有興致地說,“妖族皆是一家,在這裡,你用不著拘束,也用不著提心吊膽,神宗的那些弟子可不敢到這兒來,他們要是敢來,我保證盡我的’地主之誼‘,好好地教訓他們!”
說完,北鱗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瑞霜也跟著他一塊兒傻笑。
“那屬下就多謝公主殿下庇佑了。”北鱗鄭重其事地開玩笑道。
“應該的,應該的。”瑞霜心滿意足地說。
……
沒過多久,妖杞囊便順利地返回了妖族,從天而降,落在二人的面前,認真嚴肅地向瑞霜問道:“霜兒,這麽晚了,你還不睡?”
妖杞囊猝不及防地突然出現,著實是將二人嚇了一跳。
北鱗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以飛快的速度徑直從地上跳了起來,雙手作揖,恭敬地喊道:“妖帝。”
妖杞囊衝他點了點頭,以示答應。
在北鱗面前,瑞霜則顯得遲鈍許多。
只見她“哎喲”一聲,緩緩起身,擠出一堆笑容,假仁假義地說:“爹,霜兒這不是想要等您回來嗎?您瞧,您堂堂妖帝,沒人迎接怎麽能行?霜兒在這裡恭候您的大駕,您臉上多有面子啊,是不是?”
“哼,惺惺作態。”妖杞囊瞥了她一眼,不屑一顧地說,“既是如此,那我現在回來了,你可以安心回房了吧?”
“好嘞!”瑞霜把手一揮,坦蕩地說,“霜兒告退,爹爹您也早些休息。”
語畢,瑞霜掉頭就走,一蹦一跳地回了房中。
妖杞囊看著瑞霜漸行漸遠,直至她消失在視線之中後,才向妖北鱗打招呼道:“北鱗,我這禮望宮,你待得可還習慣?”
“多些妖帝美意,屬下住得甚是歡喜。”妖北鱗雙手作揖,識趣地說。
妖杞囊輕蔑一笑,反駁道:“你可別告訴我,你是歡喜得睡不著覺了,才在這三更半夜出來溜達。”
“這……”妖北鱗支支吾吾,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麽好,隻覺得尷尬萬分,無比緊張。
“行了,起來吧,這裡只有你我二人,就不必拘禮了。”
“是,謝妖帝。”妖北鱗畢恭畢敬地說。
妖杞囊微微一笑,緩了緩,而後突然別有深意地問:“我決定讓你當我的左右手,如何啊?”
北鱗一聽,受寵若驚,慌不擇路,竟直接雙膝下跪,雙手抱拳,驚恐萬狀地說道:“屬下不敢,屬下不過區區小妖,何德何能,還請妖帝收回成命。”
“哎呀,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又來了!”妖杞囊不耐煩地說,“我讓你當我的左右手,是因為我信任你,這有什麽好推脫的呢?”
“可是屬下初來乍到,無名無份,妖帝若是重用屬下,恐怕難以服眾。”妖北鱗惶恐地說。
妖杞囊振振有詞道:“你在莽林中救了霜兒一命,已經是立下了頭等大功,單憑這一點,沒人會說你的不是。”
“可是屬下能力有限,恐難當大任。”妖北鱗有所顧慮地說。
“功夫不高,我能教你;修為太低,可以練習。這些都是小問題,沒什麽大不了的。”妖杞囊蠻不在乎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