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無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勝券在握,勢在必得的笑容,有條有理地說:“我口中的好,范圍寬廣恢宏,包容世間萬物,它可以是刀槍兵刃,可以靈丹妙藥,亦可以是古董珍藏。但絕非是出賣色相,委曲求全,以致成為趨炎附勢,喪屍自我的小人。”
瑞霜聽後,更是不解了:“你說了這麽多,到底想利用什麽來對付榮千富呢?”
苦無的眼睛一閉一睜,神情忽然變得莊嚴肅穆起來,進而用一種冷冰冰的語氣,乾脆利落地答道:“我還不知……”
瑞霜一愣,暗暗喘了一口氣,先是一陣強顏歡笑,而後以翻書般的速度瞬間變了臉色,火冒三丈地衝著苦無大吼大叫道:“不知道還敢在本姑娘面前裝高深!”
苦無尷尬一笑,進而一手握拳,置於嘴前刻意咳嗽了兩聲,繼續有理有據地分析道:“不管怎麽說,我們現在已經想到接近榮千富的方法了,只需找到一個突破口,便可順理成章地展開計劃。”
“突破口?”瑞霜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迫不及待地追問道,“你指的是?”
“我指的是,榮千富的喜好。”苦無用堅定不移的語氣,大義凜然道。
瑞霜聽後,輕蔑一笑,不屑一顧地說:“我們對榮千富一無所知,現在更是近不了他的身,又如何可以得知他生平的喜好呢?”
苦無自信一笑,成竹在胸道:“我們雖不知,不代表其他人也不知道。我們向其他人打聽打聽,還怕問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可以是可以,就是不知道你口中的其他人是?”
“偌大的榮府上上下下百余名家丁,隨便抓一個打探一番,還愁問不出什麽有用的消息來?”苦無信誓旦旦地說道。
只可惜瑞霜仍是嗤之以鼻,鄙夷不屑道:“若是如此,恐怕你的如意算盤要泡湯了。”
“哦?”苦無不禁提起了一絲興趣,格外好奇地問,“何出此言?”
瑞霜輕聲一笑,用一種慵懶的聲線,悠然自得地說:“難道你忘了?榮府現在的絕大部分家丁都是通過前幾日的家丁招選大會進入榮府的。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和我們一樣,初來乍到,對這裡一無所知,更別提榮千富的興趣愛好了。”
聽到這裡,苦無如夢初醒,恍然大悟,止不住地默默頷首,茅塞頓開道:“的確如此……看來這條路,行不通呀……”
瑞霜趁熱打鐵,繼續頭頭是道地說:“倒也不是行不通,它未必是條死路啊。”
苦無眉梢一緊,憂心忡忡地問:“此言何意?”
瑞霜振振有詞道:“家丁雖然都是新換的,但彭斯言這個管家卻是跟了榮千富好些個年月。我們若是從他身上入手,說不定可以知道榮千富的個別喜好。”
“言之有理!”苦無眼前一亮,豁然開朗道,“彭斯言乃是榮千富最為信任之人,普通的家丁或許不知道,但彭斯言手中掌握的消息一定不少。倘若我們可以撬開他的嘴巴,進而暢通無阻地將計劃進行下去。”
“可惜啊可惜,此舉雖然聽起來完美,可做起來,卻是一點兒都不現實。”瑞霜的眼神飄忽不定,瞥向四面八方,似是有意在引導苦無。
在瑞霜的引誘下,苦無果然提出了疑問道:“什麽意思?”
瑞霜長舒一口氣,鎮定自若地說:“彭斯言住在西邊大院,我們都不一定能見得到他。雖說他時常遊走於各個院落之間,但我們區區兩個家丁,又有什麽資格向他打聽榮千富的興趣喜好呢?”
苦無冥思苦想,絞盡腦汁,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慎重地開口道:“就說我們關心榮千富,打聽他的喜好,隻為借機獻寶。雖說稍有諂媚,但那也是人之常情。以此借口蒙混過關,應當是不會出什麽紕漏。”
瑞霜直接閉上了眼睛,平心靜氣地搖了搖頭,泰然自若地反駁道:“恐怕事情沒有你想的這麽簡單。我們既是家丁,就該做好家丁的事情,堅守家丁的本分。像彭斯言這樣的人倘若知道有這麽一個城府頗深,滿懷心機的家丁,你覺得他是會欣然接受呢,還是會多加注意,百般針對呢?”
苦無頓時變了臉色,板著一張臉,愁眉不展,惴惴不安地說:“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明白了不少。如果彭斯言不蠢的話,他當是不會告訴我們有關榮千富的任何消息。”
“沒錯。”瑞霜言之鑿鑿道,“他對我們放任不管還算是好的了。倘若我們引起了他的注意,只怕更是會惹禍上身,招來是非。”
苦無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眼睛,點點頭,認可道:“歸根結底,這還是一條死路?”
“對啊。”瑞霜相當自然地答道。
一聽這兩個字,苦無就有些不解了。
只見他愁眉莫展,憂心惙惙地問:“既然如此,那小霜你為什麽還要跟我說這麽多呢?”
“也沒什麽。”瑞霜向外攤開手掌,聳了聳肩,心如止水地說,“就是想從各個角度探討問題,讓你明白這是一條死胡同,也好令你徹底死了這條心。”
“你……”苦無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欲言又止,話到嘴邊,又不自覺地咽了回去,喉結一陣蠕動,到底是收了口,最終隻發出了一聲沉重的歎息。
瑞霜一手撐在桌上,掌心托著下巴,悠哉悠哉地勸道:“小和尚,我勸你呀,還是死了這條心吧。用我的美人計才是上上之策,這樣不僅穩妥,而且還不會把你牽扯進來。”
苦無先是一愣,而後扭過頭,小聲嘀咕道:“你不想把我牽扯進來,可我寧願以身涉險的是我……”
“啊?你說什麽?”瑞霜有些沒聽清,故而眯了眯眼,再問了一遍。
“沒……沒什麽……”苦無神色慌張地支支吾吾道。
“哦。”瑞霜輕輕應了一聲,然後不依不饒地問,“小和尚,我的美人計,你到底覺得行不行啊?”
苦無忍不住長歎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小霜,我已經跟你說過很多次了。美人計雖然可行,但我不希望你以這種方式達成我們的目的。”
“若不付出,何來回報?”瑞霜理直氣壯地說,“倘若讓我委屈一時,就能得知榮千富藏在背後那不為人知的秘密。那麽,我願意。”
苦無不禁“嘖”了一聲,首鼠兩端,猶豫不決,進退維谷,很是揪心。
“小霜,這世上沒有邁不過去的坎兒,我們一定還能有其它辦法的,一定還有。”苦無皺著眉,苦著臉,左右為難地說道。
瑞霜先是歎了一口氣,進而趴在了桌子上,相當絕望地說:“榮千富的北邊大院似乎都是一些他比較熟悉和親信的家丁,而除了這些人,我們唯一的消息來源就是彭斯言。這幫人陰險狡詐,豺狐之心,心狠手辣,不容小覷,怎麽看都是條死路呀……”
苦無下意識地伸出舌頭潤了潤乾癟的嘴唇,惶恐不安地問:“小霜,你覺得……我們從北邊大院的家丁口中,能問出一星半點的消息來嗎?”
瑞霜平靜地搖搖頭,不抱希望地說:“那些家丁和彭斯言是一類人,恐怕即便從那些家丁身上入手,也討不到什麽好處。”
“彭斯言,彭斯言……”苦無正喃喃自語著,而後眼前當中忽然閃過一道亮光,激動地脫口而出道,“我想到辦法了!”
“說說看!”瑞霜急不可耐地追問道。
苦無終於提起了一絲形勢,面帶微笑,興趣盎然道:“周大哥不是在彭斯言所住的西邊大院麽?”
“是啊。”瑞霜點頭認同道,“怎麽?你想通過周大哥入手這件事情?”
苦無連連點頭,一本正經地說道:“周大哥既然最有接近彭斯言的機會,不如讓他替我們探探口風,反正他在西邊大院做家丁,想來也是順便。”
瑞霜衝他翻了個白眼,鄭重其事地告誡道:“你前幾天才跟我說以後跟周大哥不會再有任何交集了,結果現在居然還要求助於他?這不是又跟周大哥撤上關系,欠他一個人情了麽?”
“我這不也是沒有辦法麽?”苦無悵然若失地說,“畢竟如今我們已經無路可走了,如不借周大哥之手,要成此事便是難如登天呀……”
瑞霜有條不紊地勸說道:“先前你和我都有懷疑周大哥來歷不明,形跡可疑,或許不是良善之輩,結果你現在又要替他說話了?”
“我沒有替他說話。”苦無哭喪著臉,愁眉苦臉地否認道,“先前種種所言,不過臆測而已。況且,我也沒說不相信小霜你啊。這種身份不明之人我們當然要多多提防,可現在是我們需要求助周大哥,而周大哥卻沒有任何可以利用我們的機會。此事倘若能成,我們豈不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了?”
瑞霜的嘴角隱隱上揚,勉勉強強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心平氣和地說:“小和尚,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此事求助於周大哥,先不說我們會欠他一個人情,從此以後,我們更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你的意思是……”
“周大哥為人和善,或有可能答應相助,而他一旦這麽做的話,整件事情就有他的一部分責任。倘若事情敗露,周大哥勢必會受到牽連。除了我們,榮千富更是會多一個目標。小和尚,相信你也不願看到……這樣的後果吧?”
苦無的心中一陣觸動,不禁面露難色,遲疑地說:“說的在理。周大哥隻想掙那三十兩黃金,乃是無辜之人,平白無故地把周大哥牽連進來,確實不妥。”
“就是啊。”瑞霜興致勃勃地附和道,“要我說,倘若非要投其所好的話,美人計是最合適不過的了。畢竟除了你,天底下的哪個男人不貪圖美色呢?”
“蒼生塗塗,天下繚繚,正人君子不在少數。榮千富身為居安城首富,理當志向高遠,高瞻遠矚,為人處世更是別有一套門路,又豈會是沉迷美色的庸俗之人?”苦無條理清晰地說。
一聽這話,瑞霜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興致衝衝地說:“為了不讓我使出美人計,你竟開始幫著榮千富說話了?”
“目前為止,可沒有什麽理由斷定他就是個壞人。”苦無理直氣壯地說道,“而我也只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瑞霜淡然一笑,鎮定自若地說:“可我除了貪圖美色這一特點外,實在想不到天底下的男人還有什麽共同之處了。”
“共同之處……”苦無不由得打了個激靈,慢慢地直起身子,正襟危坐,饒有興致地脫口而出道,“對啊!我們未必需要大費周章地找人問清楚榮千富的喜好,只需想出一個大家都比較感興趣的東西,那麽不就可以將這一點利用到榮千富的身上去了嗎?”
瑞霜冷笑一聲,泰然自若地打擊道:“你這樣做是有風險的。畢竟你我所想出來的大家都感興趣的東西,未必就一定會是榮千富感興趣的東西。況且如你先前所言,身為達官顯貴的榮千富的喜好,豈不更加高深莫測,難以揣度?”
“一朝天子是人,平民布衣是人,達官顯貴也是人。”苦無氣定神閑地說,“既然大家都是人,又為什麽不是大同小異呢?”
瑞霜一愣,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目光注視著他,一臉嫌棄地漠然置之道:“哼,你之前可不是這麽說的。”
苦無會心一笑,不緊不慢地說:“小霜,這便是我們的突破口。若是能想出大家共同的喜好,不怕不能對症下藥。”
“你說得倒是輕巧。”瑞霜把手一揮,蠻不在乎地說,“有本事你想出一個萬全之策來。”
“我已經想好了。”苦無斬釘截鐵地說。
“想好了?”瑞霜不敢置信地說,“快說來聽聽!”
苦無昂首挺胸,義正言辭地說:“國以糧為本,民以食為天。榮千富並非偓佺,任憑他怎樣,總得吃東西的吧?”
瑞霜不自覺地點了點頭,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試探性地問:“你是想借美味佳肴這條渠道來接近榮千富?”
“沒錯。”苦無相當篤定地說,“小霜,你廚藝這麽精湛,若是能借此機會引起榮千富的注意,豈不是就可以得到他的重用了?這可比美人計好使得多了!”
“嗯!甚是有理!”瑞霜欣然自喜,興高采烈地答應道,“正好現在快到用午膳的時間了,我去灶房準備一下,到時候讓其他家丁一起送過去。”
瑞霜說完,起身就要離去,而苦無卻是猝不及防地驚呼一聲道:“誒,且慢!”
瑞霜詫異萬分地回過頭,疑惑不解地問:“怎麽了?”
苦無同樣起身,皺著眉頭,有所顧慮地問:“灶房裡都是有專人準備膳食的,你這樣貿然前去,恐怕他們不會讓你插手,更是會直接把你給轟出去。如此以來把事情鬧大的話,怕是會有些得不償失。”
“那能怎麽辦?”瑞霜沒有辦法地說,“我總不能偷偷摸摸地做一道菜,然後又躡手躡腳地另外送給榮千富吧?”
“這樣……確實也不行……”苦無的臉色忽然變得難看起來,一手伸出兩指,來回摩挲著下巴,百思不得其解道。
“那不就得了?”瑞霜理不直,氣也壯地反駁道,“灶房裡的家丁們不讓我插手,我偏要插手,你看他們能不能攔得住我!”
說完,便要扭頭離去,好在苦無及時將她叫住道:“等一下!我想到辦法了!”
瑞霜由此止步,略顯不耐煩地厲聲呵斥道:“有辦法就快說!”
苦無匆匆答道:“小霜,你身邊還有多的銀兩嗎?”
“有是有,不過……”瑞霜頓了頓,稍稍抬頭,眼神不自覺地向上瞥,古靈精怪地說,“不過都是些缺斤少兩的殘幣了,你想幹嘛?”
苦無靈機一動道:“來榮府做家丁的人都是為了錢,你若是可以給他們一些銀兩,說不定可以打發了他們。”
“你是說……用這些殘幣打發他們?”瑞霜挑著眉頭,不可思議地問。
苦無面色凝重地說:“只有如此了。”
瑞霜的嘴角上揚到極致,進而邪魅一笑,像個哥們兒似的,心花怒放地拍了拍苦無的肩膀,讚不絕口道:“可以呀小和尚!你以前不是不讚成我這麽做嗎?現在我給了鏢局整整五十兩的殘幣,你居然都沒說什麽。”
苦無輕聲一笑,用一種慵懶的聲線,悠然自得地說:“我雖不讚成這種做法,但我也並非黑白不分之人。那擺明了是一個黑心鏢局,拿了一堆殘幣,也只能說他們是罪有應得,自討苦吃。”
“嗯,說得好!”瑞霜眉飛色舞地肯定道。
“小霜。”苦無忍不住再三囑咐道,“我就待在這兒守著,要是有人來問起你的下落,我就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你去灶房之後,記得不要動粗。”
“好,我知道啦,你放心吧!”瑞霜喜出望外,沒心沒肺地答應道,進而把手一揮,瀟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