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扶煙心中一震,身子一顫,頓時覺得脊骨發涼,渾身上下冒出一堆冷汗來,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試探性地問:“你是說,讓苦無背上幾條人命,犯下殺害同門之罪,迫使他不得不離開神宗?”
“既然苦無先前讓同門弟子受了一些輕輕重重的皮外傷不值一提,那如果讓他直接背上幾條命案,相信掌宮縱使是拚盡全力,也保不住他了吧?”葉庭芝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陰險的笑容,不懷好意地說道。
洛扶煙若有所思地說:“殺人事大,於情於理,當以命償還罪過。掌宮若是再敢包庇他的話,恐怕難排眾議。”
“小弟正是此意。”葉庭芝識趣地雙手作揖,畢恭畢敬地說道。
“但苦無可不會平白無故地去殺人。”洛扶煙有所顧慮地說。
“小弟自然知曉。”葉庭芝言不盡意。
“哦?”洛扶煙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葉庭芝一眼,迫不及待地追問道,“你有什麽計劃?”
葉庭芝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說:“洛大哥可還記得今早宸軒殿上,掌宮指明,苦無無故發狂,神志不清,大開殺戒的原因?”
“當然記得。”洛扶煙有條有理地說,“苦無之所以會失去理智,全是因為體內的滅魂之力在作祟。有這股滅魂之力相助,使得苦無實力大增,功力大漲,即使他不是處於理智全無的狀態,恐怕我也未必會是他的對手了。你提及此事,莫非是為了刻意羞辱我?”
“哦!不不不!”葉庭芝連忙矢口否認道,徑直低下了頭,不敢再直視洛扶煙一眼,“洛大哥可真是誤會小弟了。小弟對洛大哥忠心耿耿,全無半分羞辱之意啊!”
洛扶煙看著坐立不安的他,輕聲一笑,挑著眉頭,輕松自在地說:“行了,快起來吧,我開玩笑的。”
葉庭芝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這才直起身子,挺起腰板,尷尬地笑了笑,繼續說道:“洛大哥真是嚇壞小弟了。”
洛扶煙不禁“嘖”了一聲,長舒一口氣,饒有興致地問:“你方才想說什麽?接著說下去。”
“是。”葉庭芝有理有據地說,“依照掌宮所述,滅魂之力強大無比,一旦發作,苦無將六親不認,殺人如麻,後果不堪設想。”
說到此處,洛扶煙徑直睜大了眼睛,眼神當中閃過一道亮光,如夢初醒,恍然大悟道:“你是想借著他體內的滅魂之力,讓他狂暴無常,從而達到大開殺戒的目的,不戰而屈人之兵?”
“洛大哥明鑒。”葉庭芝雙手作揖,嬉皮笑臉地阿諛奉承道。
洛扶煙面色凝重地深吸一口氣,顧慮重重地說:“苦無此番歸來,便是一如往常,並無任何不妥,怕是已經找到了壓製體內滅魂之力的方法, 倘若他體內的滅魂之力一直不爆發,我等又該如何?”
“洛大哥放心,小弟早已查探清楚。”葉庭芝沾沾自喜地笑了笑,得意洋洋地說,“滅魂之力的確有辦法可以得到壓製,但非尋常人等所能做到。苦無一時之間恢復理智,想來也是一時走運而已,日後隨時都會有複發的可能,因而宗內弟子皆是避之若浼,不敢靠近。”
洛扶煙默默頷首,頗為滿意地說:“你打聽得倒是挺清楚,不過你縱使是查到了這些,又豈能找到引他爆發體內滅魂之力的良方?”
“這個簡單。”葉庭芝笑嘻嘻地說,“倘若有機會能引得他方寸大亂,心驚膽顫,苦無氣急敗壞,一怒之下,洛大哥還怕他不會原形畢露嗎?”
洛扶煙表示懷疑地問:“那你又如何知曉,苦無在衝動之下,一定會爆發體內的滅魂之力呢?”
“他會爆發也好,不會爆發也罷,無論如何,我們都得先試上一試,不是嗎?”葉庭芝意味深長地反問道。
洛扶煙會心一笑,心滿意足地說道:“原以為,讓他背上幾條人命,還需要以栽贓陷害種種危險的手段。沒想到到頭來,竟是讓他自掘墳墓,自投羅網。哼,倒也直接果斷了不少。”
葉庭芝隨聲附和道:“滅魂之力能讓苦無受益良多,可只要我們從中做梗,周旋一番,滅魂之力也能帶給他災難。”
“如此說來,接下來只要找機會激怒他,讓他爆發體內的滅魂之力,一切就能順理成章的實施了?”
“沒錯。”葉庭芝斬釘截鐵地肯定道,“一旦計劃得逞,苦無若不是以命償命,便是被逐出神宗。從此以後,我們的眼前再也不會出現這個人了。”
“呵呵,妙極了。”洛扶煙不禁眯起了眼睛,拍手叫好,而後又別有深意地說,“不過現在高興,會不會太早了些?”
“洛大哥還有何顧慮,小弟一定竭盡全力,為洛大哥排憂解難。”葉庭芝識大體地雙手作揖,恭恭敬敬地說道。
洛扶煙從容不迫地說:“你以為計劃能夠順利實施,卻忘了還有諸多絆腳石擋在我們的面前。”
“洛大哥是說……那些和苦無交好之人?”葉庭芝試探性地推測道。
洛扶煙慢條斯理地說:“有人避之唯恐不及,自然也有人傾囊相助。苦無能穩坐關門弟子之位,可不是單憑他一己之力。從中作梗之人不在少數,我們還得多加小心才是。”
葉庭芝眉梢一緊,無比沉重地說:“嗯……話雖如此,不過值得我們留意的,恐怕也只有大師兄一個。”
“此言差矣。”洛扶煙不緊不慢地指出問題道,“今早宸軒殿上難道你沒看出來,就連其他兩位師尊也有意向著苦無?”
葉庭芝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冥思苦想,絞盡腦汁,經過一番深思熟慮過後,慎重地開口道:“細細想來,確實如此。兩位師尊位高權重,可不是善茬,他們若也有意護著苦無,此事要辦起來的話,恐怕還真是有些棘手了。”
“棘手也得給我辦!”洛扶煙瞪大了眼睛,面紅耳赤,咬牙切齒地說,“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護不住苦無。我定要讓他聲敗名裂,滾出神宗!”
葉庭芝見洛扶煙的火氣如此之大,不由得身子一顫,嚇了一跳,連忙雙手作揖,畢恭畢敬地說:“洛大哥有此決心,小弟定當左右相隨,全力相助!”
緊接著,洛扶煙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番狀態,整理了一番情緒,重新讓自己冷靜下來,惴惴不安地說:“吳謀師尊的性情倒是不失儒雅,只不過戰岩師尊脾氣暴躁,怕是個不好惹的主。”
葉庭芝疑惑不解地問:“洛大哥是擔心……戰岩師尊不好對付?”
洛扶煙從從容容地娓娓道:“他今早在宸軒殿上還為苦無說話來著,並且他的弟子於七也有站出來反對我們的意見,看樣子,這師徒二人是鐵了心要與我們作對。”
葉庭芝千思萬想,幾經思量過後,一籌莫展地雙手作揖道:“還請洛大哥放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切照常行事,他們若是從中阻攔,我們隨機應對,見招拆招即可。”
“話雖如此,可依我之見,還是盡量地不要與他們起正面衝突為好。”洛扶煙心有余悸地說道。
葉庭芝二話不說,一口答應道:“是!洛大哥深謀遠慮,是小弟一時大意,疏忽了。”
“對了。”洛扶煙忽然想起來問,“你可知今早眾弟子離去之時,掌宮喚苦無留下作甚?”
“這……”洛扶煙支支吾吾地想了想,思慮半天卻仍是毫無頭緒,隻得搖搖頭,無可奈何地說,“小弟不知,眾師兄弟們也未曾說起此事,興許苦無剛剛回歸,掌宮有什麽事情要交代於他罷了。”
“交代?”洛扶煙輕蔑一笑, 不屑一顧地說,“不過是個亂臣賊子而已,有什麽好交代的!”
“那依洛大哥之見,掌宮命苦無留下是?”
洛扶煙語重心長地說:“苦無體內寄生著的,乃是上古神兵,滅魂戟的滅魂之力。而這滅魂戟先前一直是戰岩師尊在使用,他對壓製其中的這股力量,一定是頗有心得,恐怕我擔心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洛大哥是說……”葉庭芝驚慌失措地吞吞吐吐道,“掌……掌宮命苦無留下,乃是為了讓戰岩師尊傳他壓製滅魂之力的密法?”
洛扶煙長舒一口氣,忐忑不安地說:“苦無為滅魂之力所控,掌宮待他視如己出,肯定不會袖手旁觀,而是竭盡全力,幫助他克服難關,以保他日後平安無虞。”
“洛大哥言之有理……”葉庭芝眉頭緊鎖,心慌意亂地說,“滅魂之力事關重大,掌宮不會不有所留意,而他能讓苦無繼續安安穩穩留在神宗的原因,恐怕已經是想到了應對之策,才會如此。”
洛扶煙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憂心忡忡地道:“如此一來,我們要想讓苦無爆發體內滅魂之力的可能性,也就微乎其微了……”
“該死……”葉庭芝憤憤不平地說,“竟然把這茬給忘了。戰岩師尊是過來人,如果有他相助,苦無要壓製住體內的滅魂之力,不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了?”
“唉,先別太悲觀了。”洛扶煙長歎一口氣,面露難色,憂心惙惙地說,“柳暗花明又一村,此事未必是個死局,尚且還有一線轉機。”
“願聞其詳。”
洛扶煙心潮起伏地說:“都說滅魂之力有著毀天滅地的能量,是不容小覷的不凡之物,相信他寄生在苦無的體內,苦無也一定不好受。如此強大的力量,苦無未必就能駕馭得住。即使是有戰岩師尊親手相助,怕是也沒有這麽容易。”
“對。”葉庭芝仔細一想,頗為認同地說,“洛大哥所言甚是,我們讓苦無爆發其體內滅魂之力的機會還有很多,不必太過擔憂。”
“不必太過擔憂,不代表不必擔憂……”洛扶煙提高了音量,拉長了聲線,悠哉悠哉地說道,“在一切都妥善完成之前,我們仍需小心。畢竟大局未定,孰勝孰負,尚不得知。”
“是。”葉庭芝義不容辭地答應道,“小弟謹遵洛大哥教會。”
說完,便用炯炯有神的目光,凝視著洛扶煙良久,半天挪不開眼,好像有千言萬語要脫口而出,可話到嘴邊,卻又不自覺地被他咽了回去。
洛扶煙眉梢一緊,瞥了他一眼,不禁一頭霧水地問:“葉庭芝,你這麽看著我作甚?”
直到被洛扶煙這麽一喊,葉庭芝才身子一顫,嚇得一陣哆嗦,匆匆回過神來後,結結巴巴地解釋道:“哦……我……我見洛大哥終於恢復往日神采,重振雄風,故而心裡感到高興,這關門弟子之位,終於要易主了。”
洛扶煙一手握拳置於嘴前,刻意咳嗽了兩聲,一本正經地說:“易主便易主,你別忘了,我們的最終目的,可不是簡簡單單的關門弟子之位而已。”
“是。”葉庭芝義正嚴辭地答應道,“小弟不敢忘記,待事成之後,小弟一定做好接下來的部署,助洛大哥贏得美人心。”
洛扶煙閉著眼睛,滿意地默默頷首,神思恍惚地說:“對了,那……若靈師姐交代的……楚蘊笙一事,你調查得如何了?”
“呃……”葉庭芝半吞半吐,閃爍其詞,遲遲答不上來,一聽洛扶煙說起此事,不禁垂下了腦袋,把頭越低越沉,仿佛就快要鑽到地底下去。
“抬頭說話!”洛扶煙不禁“嘖”了一聲,極為不耐煩地厲聲呵斥道。
葉庭芝這才猛地把頭一抬,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眼神飄忽不定,仍是不敢直視洛扶煙。
洛扶煙見他這副獐頭鼠目的樣子,不由得眉梢一緊,疾言厲色道:“怎麽?你該不會還沒有著手調查此事吧?”
“哦!不……不……沒有的事情……還請洛大哥相信小弟。”葉庭芝提心吊膽地辯解道。
“相信你?”洛扶煙深表懷疑地說,“我看你光顧著處理關門弟子一事了,楚蘊笙你好像就沒怎麽放在心上啊?”
“小弟不敢,還請洛大哥明鑒!”葉庭芝慌裡慌張地雙手作揖,又不由自主地把頭沉了下去。
“不敢?”洛扶煙不禁眯起了眼睛,再度質問道,“好,既然你說你不敢,那我問你,上回與你說的那兩處疑點,你可曾有記在心上?”
“有,有!”葉庭芝七上八下地連聲答應道。
洛扶煙點了點頭,更進一步地說:“既然如此,那你不妨與我說說,上回我與你所說的兩處疑點,你覺得妥,還是不妥啊?”
葉庭芝皺著眉頭,努力回想先前洛扶煙與自己所說的兩處疑點,一時之間,思緒萬千,不過仍是愁眉莫展地說:“小弟以為,楚蘊笙所行之事,的確可疑,但她所給出的理由,卻又是合乎情理,並無任何不妥之處。”
“說到底,你也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了?”洛扶煙用一種陰陽怪調的語氣,憤憤不平地說。
“還請洛大哥切莫心急。”葉庭芝鎮定自若地說,“楚蘊笙近期有所防范,當是不會露出破綻,我等只需多加留意,定能讓她不攻自破,露出馬腳。”
洛扶煙發出一聲歎息,意義深長地說:“近期有所防范是真的,不過近期有所行動,想來也是極有可能的。”
葉庭芝的眼珠子在眼眶中來回滾動了幾圈,遲鈍地說:“洛大哥的意思是?”
“神宗近期發生這麽多事情,她若真是妖族之人,不會不稟報妖帝,而當她通風報信之時,便是我們逮她個正著的最佳時機。”洛扶煙條理清晰地說道。
“哦——”葉庭芝微微抬頭,張大了嘴巴,拉長了聲線,幡然醒悟道,“洛大哥果然聰慧過人,小弟近日一定多加留意,爭取將其一把拿下!”
“哼。”洛扶煙輕聲笑笑,饒有興致地看向了葉庭芝,好奇地問,“葉庭芝,有一件事兒,我想問你很久了。”
“洛大哥但可直言,小弟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葉庭芝恭敬地雙手作揖道。
洛扶煙皺了皺眉,毫不避諱地說:“你說你如此盡心竭力地助我,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葉庭芝一怔,不由得慌了一下,衝著洛扶煙尷尬一笑,賊眉鼠眼地說:“洛大哥,瞧你這話說的,小弟我是為了什麽,洛大哥你還能不知道麽?小弟只希望洛大哥功成名就之後,能夠罩著點小弟,讓小弟可以趾高氣揚地做人,不再寄人籬下就好。”
“當真是僅此而已?”洛扶煙挑了挑眉,再度確認道。
“當真,當真,僅此而已!”葉庭芝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一邊傻笑,一邊豁然開朗道,“小弟就算是肝膽塗地,也會助洛大哥拔得頭籌,高人一等。”
洛扶煙的嘴角微微上揚,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淡然一笑,泰然自若地說:“好,很好,識時務者為俊傑。葉庭芝,你不會後悔的。”
緊接著,兩人相視一笑,一場巨大的陰謀,正在悄然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