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王沛琛默默頷首,惶恐不安地說,“我雖知曉高先生武功高強,內力深厚,但卻沒想到他能強大到如此境地。即便是瑞霜姑娘和苦大俠聯手,也只能是勉強將其擊退而已。”
苦無長歎一口氣,愁眉莫展,一頭霧水地問:“這個高韻白到底什麽來頭?看他的身手和路數,絕非等閑之輩,難道真的僅僅是府中的一個上等侍衛而已嗎?”
“唉!二位有所不知。”王沛琛面露難色,一本正經地說,“高先生他……其實是影教的人。”
“影教?”苦無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愁眉不展,疑惑不解地問,“那是什麽門派,為何我從來沒有聽說過?”
“影教門徒遍布天下,羅網眾多,各個身懷絕技,威風八面。他們名聲在外,苦大俠竟對此一無所知?”王沛琛不敢相信地問。
苦無神色愀然,不自覺地低了低頭,略顯慚愧地說:“小僧自幼跟隨枯山師父在宏德寺靜心修養,後又來到神宗拜師學藝,見識的確是譾陋了些,還請殿下見諒。”
“哦――原來是這樣。”王沛琛拉長了聲線,平心靜氣地說,“無妨,無妨。苦大俠一意修禪,令人欽佩,倒是在下多此一問了。”
苦無點了點頭,言歸正傳道:“敢問殿下,那所謂的影教,究竟是什麽厲害的門派呢?”
“影教是……”
“影教是一個殺手集團。”還沒等王沛琛說完,沉思良久的瑞霜便搶先一步答道,“他們的宗旨是得人錢財,與人消災……”
“沒錯。”王沛琛加以肯定道,“瑞霜姑娘所言極是。”
苦無睜大了眼睛,格外好奇地問:“小霜,你居然知道?”
瑞霜暗暗喘了一口氣,鎮定自若地答道:“影教名聲赫赫,所以我也略有耳聞。”
苦無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更進一步地問:“小霜,除此之外,你還知道什麽消息嗎?”
瑞霜下意識地伸出舌頭潤了潤乾癟的嘴唇,仔仔細細地想了想,有條有理地說:“影腳門徒的武功雖然有高有低,但不可否認的是,裡面的人都是死士。倘若計劃敗露或是刺殺失敗,接下這個任務的人大多都會當場自刎,咬舌自盡。江湖中的多數門派都懼怕他們的勢力,但有的人也會花錢請他們出面解決私人恩怨。總而言之,影教凶殘至極,不是什麽正當門派。”
“還有呢?”苦無瞪大了眼睛,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還有……”瑞霜皺了皺眉,下意識地抬頭往上看,不自覺地伸出一隻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杓,一籌莫展地說,“我所知道的也只有這些,至於其他的……我就當真是一無所知了……”
苦無的心情逐漸變得失落,展現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失魂落魄地答應道:“好吧。”
緊接著,瑞霜又突然向王沛琛問道:“殿下可知道什麽有關影教的更多消息嗎?”
“呃……”王沛琛的眼睛一閉一睜,遲疑地開口道,“我所知道的雖然也沒多少,但卻還是比瑞霜姑娘所說的要多一點。”
苦無的眼神當中閃過一道亮光,急不可耐地追問道:“殿下還知道什麽?”
王沛琛有理有據地解釋道:“影教拿錢辦事,只要你出的錢足夠多,他們便能替你擺平一切。而父王正是花下重金,讓高先生以鏢師的身份,保他清泰無虞。”
“好一個老謀深算的王允川,搜刮百姓的錢來維護自己的安危,竟也不知道害臊!”瑞霜眉頭緊鎖,撅著嘴,叉著腰,憤憤不平地說道。
苦無皺著眉,苦著臉,憂心惙惙地說:“若是只有高韻白一人,我和小霜再加把勁兒,或許還有戰勝他的可能。可王允川的財力不容小覷,影教既然是拿錢辦事,怕只怕……他身邊還潛藏了更多的影教高手。”
“這個也不是沒有可能。”王沛琛信誓旦旦地肯定道,“父王看似昏庸無能,碌碌無為,但行事向來謹慎,這回苦大俠和瑞霜姑娘更是頂撞了他,只怕父王還會斥巨資,從影教那裡加派人手,屆時就更不好對付了……”
苦無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愁容滿面,自慚形穢道:“可惡……都怪我,都怪我當時太過衝動,打草驚蛇了。要是我能沉住氣,就可以找機會暗中刺殺他,也就不至於麻煩至此。”
“沒事的。”慈眉善目的瑞霜細心地安撫道,“當時你要是不出手,那對老夫婦也不會有逃跑的機會,更何況有高韻白從中作梗,我們即便是暗中刺殺也不一定能夠成功。歸根結底,到最後還是只有從長計議,方為妥當之策。”
苦無相當沉重地點了點頭,進而又向王沛琛問道:“殿下,你還有了解過什麽與影教相關的消息嗎?”
“嗯。”王沛琛斬釘截鐵地說,“我聽說影教的總舵也設立在居安城內,除了教主,上有左右兩使,下有四大法師,再下,便是四大散人。”
瑞霜眼前一亮,由衷感慨道:“一聽名號就知道這些人不簡單呀!想必王允川所雇下的高韻白,一定是其中之一,來歷非凡吧?”
王沛琛點點頭,正色莊容地說:“高先生是影教的四大散人之一,形散人。”
“形散人?”苦無和瑞霜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一時之間,思緒萬千,心裡惴惴不安,頓時覺得棘手了許多。
苦無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心有余悸地說:“高韻白區區一個形散人都這麽難對付,倘若影教的其他高手出馬,我們豈不是更無勝算?”
“其實……”王沛琛低了低頭,有所顧慮地說,“其實父王最初雇的並不是高先生,而是四大護教法師之一,只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具體雇的是哪一名法師,我也有些記不清了。”
“那後來又為什麽不繼續雇那名法師,而是選擇了高韻白呢?”瑞霜迫切地追問道。
王沛琛長舒一口氣,有條不紊地說:“因為父王起初剛剛坐上城主之位時,根基還未鞏固,勢力還未擴張。亂臣賊子,以下犯上之人數不勝數,又有很多平民百姓對他的所作所為感到不滿,意圖造反,故而父王需要影教當中身份較高,地位較重,平均實力較為雄厚之人,來輔佐他一統江山,穩固城主之位。”
“所以王允川換了一批人馬保護自己,是因為他現在有權有勢,加上百姓唯唯喏喏,任人宰割,沒有一人膽敢站出來反抗,覺得用不上之前的那一批頂尖高手了,才會把自己的貼身鏢師換成了高韻白?”苦無試探性地問。
王允川愣了一下,冥思苦想,絞盡腦汁,經過一番深思熟慮過後,慎重地開口道:“可以這麽說,不過換一種說法更為確切。頂尖的高手意味著要投入更多的金銀財寶,而父王此舉,也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苦無和瑞霜面面相覷,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說:“願聞其詳。”
王沛琛擺出一副莊嚴肅穆的樣子,認真嚴肅地說道:“父王身邊的鏢師由護教法師變為散人,節省了開銷乃是毋庸置疑的一點,加之如今居安城內,百姓安居樂業,亂臣賊子消散殆盡,已無一人可以威脅到父王的地位,故而父王開源節流,雇高先生作為鏢師,已是綽綽有余。”
“王允川這可算是貪了個小便宜?”瑞霜直言不諱道。
王沛琛輕聲一笑,客氣地說:“瑞霜姑娘說是什麽,便是什麽吧。”
苦無無比沉重地發出一聲歎息,顧慮重重地說:“還好他貪了個小便宜,否則我們連高韻白都難以對付,更不用說影教的護教法師了。”
王沛琛深吸一口氣,心如止水地說:“還好苦大俠是祭風掌宮的關門弟子,相信苦大俠只要將父王的諸多惡行告知掌宮,神宗一定會派更多的弟子前來處理此事。屆時,縱使父王有再多的兵馬,也一定會敗下陣來。”
苦無一怔,不禁露出了糾結的神情,首鼠兩端,進退維谷地說:“呃……其實……”
“誒!”瑞霜乾脆利落地把手一揮,徑直打斷了苦無的話語,坦坦蕩蕩地說,“根本用不著回去搬救兵,區區一個王允川而已。要對付他,單憑我們二人之力就足夠了!”
“啊?”王沛琛愣了一下,緊皺著眉頭,目瞪口呆,倍感詫異地說,“可……可二位方才不是還說……父王難對付得很嗎?而且……既然刺殺行不通,二位除了回神宗搬救兵,難道還有其他辦法?”
“當然有!”瑞霜自信一笑,胸有成竹地說,“本姑娘有的是辦法讓王允川倒台。”
“什麽辦法?”王沛琛的眼神當中閃過一道亮光,急切地追問道。
瑞霜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意味深長地說:“我們雖然不能直接對王允川下手,但只要從長計議,徐徐圖之,照樣可以讓他退出這城主之位。”
苦無眉梢一緊,愁容滿面地說:“小霜,你已經想好對策了?”
“對策一直都有,只是沒跟你說而已。”瑞霜輕蔑一笑,賣關子道。
“既然你已經想到對策了,那為什麽不跟我說呢?”苦無百思不得其解地問。
瑞霜皺了皺眉頭,嗲聲嗲氣地撒嬌道:“哎呀,我現在說也不遲嘛!”
“還請瑞霜姑娘直言相告,在下定當感激不盡!”王沛琛求知若渴道。
瑞霜昂首挺胸,挑了挑眉頭,面帶微笑,自信滿滿地說:“我們既然打不過王允川身邊的鏢師,那就卸了王允川的左膀右臂,讓他無所遁形,無路可退!”
“卸了他的左膀右臂?”苦無眨了眨圓溜溜的大眼睛,不明所以地問,“既然能卸掉他的左膀右臂,那我們為什麽不乾脆將他就地正法?”
“哎呀!”瑞霜臉上的表情擰成一團,拉長了聲線,苦笑著抱怨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
“瑞霜姑娘的意思,應該是廢去父王的部下,之後他孤家寡人,便掀不起什麽風浪,從而達到不戰而勝的效果吧?”王沛琛搶先一步答道。
瑞霜拍了拍手,嘴角上揚到極致,心花怒放地肯定道:“對!還是太子殿下聰慧!”
苦無尷尬一笑,略顯不好意思地說:“可即便是這樣……要從他身邊的大臣入手,依然是難如登天啊,畢竟我們兩可是外人,根本無法接近朝廷裡的人。小霜,你這個計劃好雖是好,不過細細想來,終究欠妥。”
“誒!”瑞霜把手一揮,蠻不在乎地說,“別擔心,我們不是府裡的人,可是有人是啊!”
苦無一聽,瞳孔放大到極致,如夢初醒,豁然開朗,一手伸出兩指,衝著她點來點去,進而恍然大悟道:“哦――你是說……”
苦無說著說著,便和瑞霜一起,默默地將視線轉移到了王沛琛的身上。
王沛琛一驚,被他們兩這麽一盯,頓時覺得脊骨發涼,渾身上下冒出一堆冷汗來,下意識地用手指了指自己,匪夷所思地吐出一個字:“我?”
瑞霜直接上前一步,相當自然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興致勃勃地說:“殿下,我早就有聽坊間傳聞,都說殿下你是個心地善良,溫潤如玉,謙和儒雅,善解人意的大好人。既然你也看不慣王允川的做法,那你又是否願意助我們一臂之力呢?”
“在下惶恐!”王沛琛神色慌張地雙手作揖,惴惴不安地說,“若是在下有這個能力,定當竭盡全力地幫助二位。但是我現在被關在柴房,禁足院中,和父王的關系又是相當僵硬,除了沒有被通緝外,在下的境況怕是和二位如出一轍。”
“誒!”瑞霜瞥了他一眼,毫不在乎地說,“王公子此言差矣。說來說去,你終究是城主之子,簪纓世家,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哪能跟你相比?再說了,你這禁足也不過短短幾日而已,幾日過後,你照樣是威風凜凜的太子呀!”
王沛琛的臉色逐漸變得難看起來,眉梢緊蹙,忍不住發出一聲歎息,悲天憫人道:“二位有所不知,我因先前多次彈劾父王,加上今日徹底與父王攤牌,他已經下令,不讓我涉及朝政之事。我也就隻得終日無所事事地待在院裡,無處可去。二位說我是府裡的人,但更確切的說,我應該是這靜心別院的人。”
苦無眉梢一緊,義憤填膺地勸慰道:“歸根結底,你們終究是父子。既然是父子,就終會有冰釋前嫌的那一天。”
“是啊是啊。”瑞霜表示讚同地連聲附和道,“殿下,你不要太想不開了。我和我爹也時常吵架,但當我們父女二人都敞開心扉後,還是可以和好如初的。我知道你看不慣令尊的所作所為,但為了大局著想,你可以委屈一下,向他道個歉,然後讓一切都恢復正常,我們就能按計劃行事了。”
王沛琛苦笑兩聲,無可奈何地搖頭晃腦,用一種帶有悲愴和哭腔的語氣,心如死灰地說:“二位不是我,又怎能理解我與父王之間的隔閡……”
瑞霜見他還是這副垂頭喪氣,失魂落魄的樣子,當即就“嘖”了一聲,不謀而合地跟苦無對視了一眼,提心吊膽,憂心如焚,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情急之下,瑞霜靈機一動,茅塞頓開,另辟蹊徑道:“對了,殿下,既然你跟令尊關系僵硬,那你可否請你娘出馬呢?夫妻之間一向是最恩愛的,如果你娘可以將有關王允川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知我們,那想來也是極好的呀!”
聽到這裡,王沛琛便突然愣在了原地,默不作聲,不再說話,面無表情,臉色鐵青,目光直勾勾地斜視下方,眼神當中有憤怒,有委屈,有不甘,更有痛苦。
“殿下?”瑞霜見他怔住,便在他面前試探性地招了招手,再度輕聲喚道,“殿下?”
王沛琛心中一震,身子一顫,匆匆反應過來後,板著一張臉,急急忙忙地回應道:“瑞霜姑娘……”
“殿下,你怎麽了?”瑞霜心急如焚地問,“我們說正事兒呢,你怎麽心不在焉的?”
“不好意思,我剛才走神了……”王沛琛輕聲細語地解釋道,“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告訴二位……”
苦無和瑞霜不禁眯起了眼睛,小小的腦袋裝著大大的疑惑,紛紛感到不解。
王沛琛的喉結一陣蠕動,進而悵然若失地扼腕歎息道:“我和父王的關系逐漸僵硬,不僅是因為我多次上奏彈劾他,令他顏面盡失,也不單單是因為我今日忤逆了父王去搜刮民脂民膏的旨意,最主要的一點原因,還是因為我的母后……”
“你的母后?”兩人不約而同地重複了一遍,聽得雲裡霧裡的,全然不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
“殿下。”苦無猶豫不決之下,還是把心一橫,左右為難地問道,“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