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霜和苦無正要向柴房外面走去,卻又不由得赫然止步,眉梢一緊,神情突然變得莊嚴肅穆起來。
瑞霜一臉懵圈地轉過身,回過頭,疑惑不解地問:“殿下不和我們一起出去嗎?”
王沛琛輕聲笑笑,有心無力地說:“既是父王將我囚禁於此,我又怎能出去?”
“不出去,難道真要在這柴房過上一夜?”瑞霜不敢相信地問。
王沛琛鎮定自若地答道:“這是父王下的命令,我違抗不得。”
“豈有此理!”苦無頓時變了臉色,憤憤不平地說,“大丈夫不拘小節,殿下又何必拘泥於這小小的城主之令?”
王沛琛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不自覺地微微低頭,首鼠兩端,進退維谷地說:“苦大俠,我也是身不由己,還望苦大俠理解。”
“這有什麽身不由己的?”瑞霜把手一揮,蠻不在乎地說,“有我們罩著你呢!要是王允川還敢酒後發瘋,對你動手,我跟小和尚第一個不答應!”
王沛琛慚愧一笑,略顯不好意思地說:“多謝二位好意,但二位現在自身難保,又如何可以騰出工夫助我呢?”
一聽這話,苦無便下意識地用手撓了撓鋥亮的腦袋,愁眉莫展地說:“是啊……小霜,我們現在自顧不暇,要護殿下安危,怕是難如上青天。”
王沛琛淡然一笑,泰然自若地說:“二位不必擔心我,只要我不惹父王發怒,他還是不會對我大打出手的。況且明日我就要去向父王請罪,此時擅自逃離柴房,勢必會對明日的計劃有所影響。所以還請二位先行離去吧,我忍一忍就好了。”
瑞霜神色愀然,面露難色,沒能帶王沛琛脫離苦海,心中很是不甘。
苦無暗暗喘了一口氣,輕聲細語地安慰道:“小霜,其實殿下所言非虛。為了大局著想,殿下不得不委曲求全。他若是擅自離開柴房,便是以下犯上,到時或有可能激怒了王允川,引起不堪設想的後果。”
瑞霜不自覺地伸出舌頭潤了潤乾癟的嘴唇,猶豫不決,左右為難地說:“殿下大義凜然,舍身取義,瑞霜甚是佩服,可外面的鎖已經被我給轟開了,殿下繼續留在這裡,也無異於擔雪填井,無濟於事啊。”
“這個你放心,我早已想好了對策。”王沛琛胸有成竹地說,“到時候隨便找個借口搪塞過去即可,並不是什麽難事。”
瑞霜遲疑地點了點頭,不情不願地答應道:“好吧……那我們就先出去,不打擾殿下休息了。”
“二位請自便。”王沛琛面不改色,從容自如地說。
……
苦無和瑞霜出去以後,還細心地幫王沛琛帶上了房門。
苦無放眼望去,環顧四周,正思索著該住哪間房好。
誰知這時,瑞霜突然一手捂著肚子,嘟囔著嘴,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委屈巴巴地開口道:“小和尚,我餓……”
“啊?”苦無先是瞪大了眼睛,愣了一下,匆匆反應過來後,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腦瓜子,愧疚難當地驚醒道,“唉!剛才正和殿下聊到興頭上,一時之間,竟忘了給你找吃的了!趁現在剛出來不久,我們再回去一趟,問問王公子有什麽吃的沒有。”
“誒誒誒!”瑞霜急急忙忙地拉住他的一隻手,連聲勸阻道,“不用了不用了!”
“不用了?”苦無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眨了眨無辜的大眼睛,一頭霧水地問,“你不是餓嗎?這個時候,殿下應該還沒歇息,柴房裡肯定能找出吃的給你。”
“餓是餓,但是……”瑞霜欲言又止,話到嘴邊,又不自覺地咽了回去,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說不出剩下的話來。
“但是什麽?”苦無急不可耐地追問道。
瑞霜小臉一紅,微微低頭,略顯羞澀地說:“我們和殿下初識不久,就突然向他討吃的,你讓我這一弱不禁風的嬌小女子情何以堪?”
“弱不禁風的嬌小女子?”苦無目瞪口呆,倍感詫異地跟她念了一遍,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瑞霜,眼神當中充滿了不可思議。
瑞霜被他這麽一看,頓時就來氣了,不甘示弱地直起了身子,挺起了腰板,眼睛睜得跟櫻桃一樣大,理不直,氣也壯地反問道:“怎麽?你難道有什麽異議嗎?!”
苦無急急忙忙地收回了自己異樣的目光,連連揮手,驚慌失措地否認道:“沒有沒有!小霜恭嫻淑婉,勤恪守禮,實乃大家閨秀,小僧不敢有所異議。”
瑞霜叉著腰,高傲地抬起頭,斜視苦無道:“哼!這還差不多!”
“呃……”苦無吞吞吐吐地說,“小霜,我明白了。說到底,你就是拉不下臉對嗎?”
“誰說本姑娘拉不下臉的?”瑞霜昂首挺胸,故作鎮定地說,“我……我……我才沒有這麽死要面子活受罪呢!”
“也是……”苦無止不住地默默頷首,有條有理地分析道,“平日裡你就是一副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模樣,又怎麽會連口吃的,都拉不下臉去要呢……”
瑞霜一聽,瞳孔放大到極致,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伸出一隻手,指著苦無,氣不打一處來地說:“你……”
只見她的喉嚨一陣蠕動,到底是封了口,進而把手一揮,環手於胸,很是氣憤。
然而苦無早已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提起一隻手遮掩口鼻,忍俊不禁,而後關懷備至地體諒道:“沒事的。小霜,你若是不好意思,我替你去問問就是了。”
說完,苦無便繞過了瑞霜,正要向前走去,可瑞霜卻是一臉的不樂意,飛快地抓住了他的一隻手,再度將其給攔了下來,口中還不情不願地叫喚道:“誒!你別去!”
苦無有些沒了耐性,心力交瘁地長歎一口氣,皺著眉,苦著臉,憂心惙惙地抱怨道:“又怎麽了?小霜,你餓著肚子可不行啊。”
瑞霜的大腦飛速運轉,冥思苦想,絞盡腦汁,經過一番深思熟慮過後,慎重地解釋道:“呃……是這樣的,小和尚,並非是我有意不讓你去,而是你去了也沒用!”
苦無怔了一下,迫不及待地追問道:“何出此言?”
瑞霜的眼神飄忽不定,情急之下靈機一動道:“因為柴房我早就找過了,那裡一點兒吃的都沒有,你去了也是白去,而且……還會打擾到殿下休息。”
“怎麽會呢?”苦無一籌莫展地臆測道,“柴房怎麽會沒有吃的呢?小霜,一定是你沒仔細找吧?我們去問問殿下,他應該知道吃的都放在哪裡。”
“別別別!”瑞霜張皇失措地連聲勸阻道,“就算是有吃的,那也都是一些綠色蔬菜了……”
“那不是挺好的嗎?”苦無相當自然地反問道,“有吃的不就行了?”
瑞霜撅著嘴,氣鼓鼓地小聲嘀咕道:“可是我想吃肉……”
“什麽?”苦無一時沒聽清,故而重新問了一遍。
瑞霜垂著腦袋,灰心喪氣地輕聲說道:“我想吃肉……”
“什麽?”苦無還是沒聽清楚,不禁眯起了眼睛,腦袋更向瑞霜靠了靠,愈發的不解。
瑞霜則是頓時就來氣了,短短幾秒鍾之內,心中便生起了一團熊熊燃燒的怒火,一氣之下,徑直揪住了苦無的耳朵,拉長了聲線,乾脆利落地怒吼道:“我說,我想吃肉――”
“噓!”苦無掙開後,趕緊豎著一根手指頭置於嘴前,惶恐不安地提醒道,“小聲點兒!小聲點兒!可別把人給招來了!”
“哼!”瑞霜怒氣衝衝地扭過頭,極為不悅地訓斥道,“誰讓你總是聽不清的?”
苦無長舒一口氣,言歸正傳道:“這三更半夜的,我上哪給你弄肉吃去?”
“我不管……我就是想吃肉!”瑞霜任性地說。
東張西望的苦無有理有據地勸慰道:“小霜,先不說這大半夜的,外面連店都沒有開,我們兩個又是通緝犯,就算外面有客棧還開著,一旦露面,便是死路一條呀!”
瑞霜想了想,急中生智道:“誰說我們一定要去客棧吃了?”
“不去客棧?”苦無百思不得其解道,“那你是想?”
“王允川為了躲避神宗的眼線,將他的城主府設立在了南邊盡頭,四周都是荒郊野地,我們可以出去拿一些小動物開開葷呐!”瑞霜古靈精怪地道。
“啊……”苦無愣了愣,惴惴不安地說,“這樣……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走,趁著今晚夜色撩人,我們正好出去逛逛!”瑞霜說著,便一把拉過苦無的手,興致衝衝朝外走去了。
苦無雖不樂意,卻也沒有辦法……
兩人於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躡手躡腳地出了城主府,來到了人跡罕至的荒郊野外,參天大樹高聳入雲。
他們小心翼翼地穿行於叢林當中,瑞霜一馬當先走在前面,苦無則是畏首畏尾地跟在後面。
夜晚寒風刺骨,吹得苦無瑟瑟發抖,而活蹦亂跳的瑞霜卻是悠閑得很,絲毫沒有感到一絲絲涼意。
許是因為運氣好的緣故,瑞霜沒走兩步,就發現了一隻毛發旺盛,體型強壯的野雞。
她的嘴角上揚到極致,不禁露出了燦若朝陽的笑容,心裡更是樂開了花,當即就一手伸出兩指,凝聚內力,二話不說就朝那隻雞點了過去。
只見一道無形的氣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湧向了它,伴隨著一絲輕微的呻吟,野雞便忽然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了。
瑞霜咧嘴一笑,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去,揪住了那隻雞短小的脖子,將它提起之後,還興高采烈地轉過身,回過頭,衝著苦無連連揮手,心花怒放地炫耀道:“小和尚,你看我抓到了什麽!”
緊接著,兩人便迎著彼此跑去。
苦無來到瑞霜的面前,定睛一看,瞠目結舌,大吃一驚道:“你抓到了一隻雞?”
“是啊!”瑞霜喜出望外,眉飛色舞地說,“這雞身上的肉還不少呢!足夠我們兩個人飽腹了。”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苦無閉了閉眼,忐忑不安地說,“小霜,你若是實在餓得受不了。那就獨自享用吧,小僧就不吃了。”
“也好。”瑞霜不假思索地答應道,“你不吃的話,我一個人吃就行。你快去生堆柴火,我要把它烤了吃!”
“好……”苦無眉頭緊鎖,勉為其難地答應道。
……
過了一會兒,苦無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成功做到了鑽木取火。
而瑞霜則是通過一系列繁瑣的手續,將烤雞綁在了一根細長的木棍上。
兩人席地而坐,將其置於火堆上方,人工勻速轉動,同時還可以從中取暖,可謂是一舉兩得。
吃的人雖是瑞霜,但烤的人卻是苦無。
苦無負責烤雞,瑞霜負責觀望,點點星火冉冉升起,像是花朵的綻放,又像是黎明的乍現,悠哉悠哉,很是愜意。
“小和尚。”瑞霜面帶微笑,饒有興致地問,“看你這手法,好像生疏得很呀,莫非你是第一次烤雞?”
苦無尷尬地笑了笑,平心靜氣地說道:“小僧長這麽大,烤雞這回事,還真是頭一回。”
瑞霜慢慢悠悠地點點頭,興趣盎然地說:“既然你是頭一回,那本姑娘就算是帶你你開開眼界,長長見識了!”
“你還說呢。”苦無微微一笑,溫柔地嗔怪道,“這雞可是家禽,你就這樣把它吃了,不知道那戶養雞的主人該如何傷心了。”
瑞霜睜大了眼睛,若無其事地說:“家禽是家禽,可你看這附近,窮鄉僻壤,渺無人煙的,除了王允川的城主府,哪還有養家禽的人家?”
“那照小霜你這麽說的話,這家禽難不成還是從城主府裡跑出來的?”
“我不知道。”瑞霜抬了抬頭,仰望星空,心潮澎湃地說,“不過如果它真是從城主府裡跑出來的,那真是再好不過了。王允川劣跡般般,無惡不作,我吃他一隻雞,給他個教訓!”
苦無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輕聲笑笑,含情脈脈地注視著瑞霜,滿是寵溺地說:“王允川富甲一方,財大氣粗,你光吃他一隻雞,怕是無足輕重。”
瑞霜用一種嗲聲嗲氣的語氣,純直可愛地說道:“那我就找個機會,偷偷溜進他們的雞圈,把王允川平日裡吃的雞通通吃光!”
瑞霜說到此處,頓了頓,又繼續義憤填膺地說道:“不!我不光吃他們的雞,我還要把他府中所有的山珍海味都吃個精光!如此以來,王允川的城主府便是不攻自破,看他還能囂張到幾時!”
聽到這裡,苦無竟是“噗嗤”一聲,直接笑來了出來,興致勃勃地問:“小霜,你說你肚子這麽小,怎麽會這麽能吃呢?”
瑞霜看了自己的肚子一眼,理直氣壯地反問道:“能吃怎麽了?能吃是福呀!”
苦無極其不自然地笑了笑,從容不迫地解釋道:“我當然沒有別的意思,其實我就是想問,小霜你這麽能吃,可為什麽就是一點都不胖呢?”
瑞霜欣然自喜,燦爛一笑,喜上眉梢道:“本姑娘天生麗質唄!”
“天生麗質?”
“嗯!”瑞霜義正言辭地答應道,“或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狂吃不胖吧!”
苦無神思恍惚地默默頷首,似乎受益匪淺,收獲良多。
“小和尚。”瑞霜突然輕聲喚道,“要不如……我們去一趟榮府吧?”
“榮府?”苦無不敢相信地重複了一遍,瞠目結舌,大吃一驚道,“這好端端的,你怎麽又突然要說去榮府嗎?剛才不是還說榮府可能會有高手坐鎮,我們不宜擅自行動嗎?”
“是啊,說的確是這麽說的。”瑞霜直言不諱道,“但那也只是可能而已,萬一榮府沒有高手呢?萬一沒有的話,我們豈不是自亂陣腳,庸人自擾了?”
“那你去榮府是想?”
“我們先去榮府一探究竟,看看能不能從那兒探取什麽有利的消息,順便瞧瞧那兒到底有沒有高手坐鎮。”瑞霜一本正經地建議道。
苦無面色凝重,有所顧慮地說:“萬一沒有呢?”
“萬一沒有,那我們直接采取行動,一了百了,也就用不著等這麽長時間了。”瑞霜一針見血道。
苦無板著一張臉,再三思量過後,慎重地開口道:“也無不道理……反正我們之前的種種所言皆是臆測,根本沒有真憑實據。倘若榮府真沒有我們想的這麽危險,那我們但可放手一搏,不必有所忌憚。”
“是啊。”瑞霜更進一步地說,“宦海浮沉,風雲變幻,殿下那邊未必可以這麽快就有消息,我們趁著今晚夜深人靜之時,先去榮府走一趟。要是行不通,再回來等殿下的消息,你看怎麽樣?”
“好!”苦無不假思索地答應道,“值此危急時分,我們要把時間利用起來,絕不能無動於衷,坐視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