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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故》第二百六十八章 探望
  祭風道人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鎮定地說:“師弟先別擔心,淙南派和峒川派上門逼迫我們交出牌匾是真,可落悠派卻並未參與其中啊。”

  “可是現如今,淙南峒川二派大肆進攻妖族時,落悠派也在場,這又該怎麽解釋呢?”吳謀仍有顧慮地說。

  祭風道人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地一陣聲響,細細思量了一番過後,猜測道:“我記得師弟與我說過,淙南派和峒川派進犯我神宗時,是師叔出手擊退了他們,如若單單憑他們兩派在受傷的前提下去進犯妖族,恐怕未必能將他們一舉拿下吧?”

  “掌宮的意思是……”吳謀想了想,捋了捋思路,接著開口道,“落悠派之所以和他們兩派在一起,只不過是為了正道而戰,所以才會助他們一臂之力,拿下妖族?”

  “有可能,但這也只是猜測而已。”祭風道人不確定地說,“或許落悠派根本不知他們有意謀反這件事情。”

  吳謀自愧不如地說:“這點倒是我疏忽了,我還真沒有想到這種結果。”

  “嗯。”祭風道人點了點頭,自我肯定道,“虞掌門為人鯁直,忠厚良善,快意恩仇,行俠仗義,不像是這種犯上作亂,意圖謀反之人,她若是知道高諧和陳伍常已經背叛正道,她一定不會答應結盟。”

  吳謀表示讚同地答應道:“掌宮說得在理,或許虞掌門當真只是被蒙在鼓裡,不明事情的真相而已。”

  “可我仍然有一事不解……”祭風道人愁眉莫展地念叨著。

  吳謀接著他的話說:“掌宮是在想,高諧和陳伍常為何要進犯妖族,擒拿妖瑞霜?”

  “不錯。”祭風道人看著他,堅定地點了點頭,“他們因勢單力薄,不敵妖族,故而向虞溪英申請援助,這倒是可以解釋得通,但我始終百思不得其解,既然他有心懲奸除惡,為何要向我們索要牌匾?”

  “牌匾象征著至高無上的權力,江湖中人,皆欲得之,畢竟得牌匾者,號令群雄,莫敢不從。”吳謀振振有詞地說道,“高諧和陳伍常向我們索要牌匾,相信也只不過是被權勢蒙蔽了雙眼罷了。”

  祭風道人再度問道:“那他既然要殲滅妖族,又為什麽不與我們聯手呢?”

  吳謀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其實高諧和陳伍常初上神宗的時候,就邀請我們協力殲滅妖族了,只是我和當時冒充您的妖杞囊都覺得,事出突然,或許有詐,因而拒絕了他的聯盟。”

  “竟有此事?”祭風道人震驚道,“這麽重要的事情,你在我出關的時候怎麽沒有跟我說呢?”

  吳謀慚愧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說:“萬事再大,又豈能有牌匾大?當時他們二人先是邀約我們神宗,請求結盟,我們拒絕他之後,高諧才提出的交出牌匾一事,您初出關時,師弟我全把關鍵放到牌匾上了,還以為他們邀約聯盟一事,無關緊要呢,況且,當時不知身邊人竟是妖杞囊,被他蒙蔽了雙眼,因此,才把這件事情拋之腦後了。”

  祭風道人輕蔑一笑,冷冷地說:“哼,這個妖杞囊,我們要進犯他的妖族,他自然是百般阻撓,不會讓我們得逞。”

  “掌宮所言極是,此事也怪我,我若是能早些識破妖杞囊的真面目,也就不會被他蠱惑……”吳謀愧疚不已地說。

  “無妨,此事就無需再提了。”祭風道人大度地說,“拿下妖族,來日方長,好在他只是被權勢蒙蔽了雙眼,還沒有喪失正道之心。”

  “雖其良心未泯,可說到底,終究是與我們成敵對之勢,無論如何,這牌匾,我們總不能輕易地交給他啊!”吳謀懇切地說。

  祭風道人憤憤不平地說道:“牌匾是當年師父為我們親手打下的,我們自然不能輕易地將其交出,高諧想要牌匾,還得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

  吳謀欣慰地點點頭,之後眼神當中又閃過一絲憂慮,猶豫了一會兒後,吞吞吐吐地開口說道:“掌宮是否覺得……這其中似乎有古怪之處?”

  祭風道人不明所以地看向了他,皺著眉頭,疑惑地問:“師弟可是又察覺到了什麽端倪?”

  吳謀若有所思地說:“高諧和陳伍常被師叔轟下神宗後,便已經是身受重傷無疑,他滅妖心切,可以理解,可即便如此,難道他不應該先養好傷,之後再行滅妖大事麽?”

  祭風道人想了想,愁眉不展地看了他一眼,不解地問:“師弟是覺得……高諧此行,操之過急了些?”

  “正是。”吳謀奮力點了點頭,肯定道。

  祭風道人倒吸一口涼氣,眉梢一緊,緩緩地說:“聽師弟這麽說,我倒真覺得高諧是別有企圖,另有目的了。”

  吳謀繃著臉,細致地分析道:“據師叔所言,高諧一行人劫持了妖族的公主妖瑞霜,妖杞囊視她女兒為掌上明珠,若是妖瑞霜有難,那麽妖杞囊一定不會見死不救。”

  “如此說來,挾持了妖瑞霜,就等於挾持了妖杞囊。”祭風道人接著他的話,繼續有理有據地分析道,“而只要控制了妖杞囊,妖族便是群龍無首,宛如一盤散沙,任何人,隨時都有可能趁虛而入。”

  祭風道人說到此處,又想了想,忽然長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道:“莫非高諧是想借此機會,趁機統領妖族?”

  吳謀微微頷首,遲疑地說:“或有可能。”

  祭風道人有些後怕地說道:“高諧和陳伍常奪取牌匾未果,而如若他們掌控了妖族的勢力,那麽便是如虎添翼,如此一來,就有足夠的實力與我們抗衡……屆時,奪取牌匾,不在話下?”

  吳謀雙手作揖,真誠地說:“掌宮聖明。”

  祭風道人眯著眼睛,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道:“好一個心思深沉,詭計多端的高諧,如此覬覦牌匾,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啊!若我下次見到他,定要叫他萬劫不複!”

  祭風道人慷慨激昂地說完,忍不住劇烈咳嗽了兩聲。

  吳謀趕忙上前拍拍他的後背,苦著臉,慌亂地說:“掌宮正值體弱之時,還請掌宮莫要動怒。”

  祭風道人喘了一口粗氣,揮揮手,示意他坐下,進而強忍怒火道:“罷了,多行不義必自斃,高諧身為名門正派的一代掌門,行這種不義之事,我不治他,也自會有人治他。”

  吳謀真心實意地附和道:“掌宮所言甚是,高諧捉了妖杞囊之女,想必妖杞囊一定會替我們好好教訓他的。”

  “嗯。”祭風道人點點頭,心滿意足地答應了一聲。

  而後又歎了一口氣,心力交瘁地說:“唉,現在想來,咱們這位師叔,還真是說一不二啊。”

  “是啊。”吳謀頗為認同地說,“近幾日師叔這麽多動作,還以為他是要重出江湖了呢,可沒想到,竟是背著我們,偷偷收了個弟子。”

  這時,祭風道人突然有所顧慮地說:“誒!對了,你說……師叔收妖杞囊的女兒為弟子,那他這心,會不會就向著妖族了呢?”

  吳謀眼珠一轉,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慎重地開口答道:“掌宮放心,這應當是不會的。”

  “師弟何以如此肯定?”祭風道人好奇地問。

  吳謀信誓旦旦地說:“妖杞囊所行之事既是涉及了江湖紛爭,那師叔一不問世事之人,自是不會插足其中,只是……”

  “只是什麽……”祭風道人迫切地追問道。

  吳謀長歎一口氣,心驚膽顫地說:“只是我們日後,恐怕是不能與他的女兒有正面衝突了。”

  祭風道人細細思量了一番,認可道:“嗯,的確如此,師叔一聽說妖瑞霜有難,便不假思索地前去搭救,可見這個小姑娘在師叔心中的地位,不一般啊……”

  “畢竟是師叔的首徒。”吳謀心知肚明地說,“其地位自然是高出旁人一大截。”

  “哈哈。”祭風道人笑了笑,打趣道,“相形見絀,恐怕你我二人在師叔心中,倒顯得有些卑微了。”

  吳謀面帶微笑地說:“掌宮竟還笑得出來,難道就不怕那女娃娃仗著有師叔庇佑,而在民間肆無忌憚地胡作非為嗎?”

  “怕什麽。”祭風道人蠻不在乎地說,“師叔不是那種不明事理的人,那女娃娃若是敢當街作惡,用不著我們出手,師叔自有定論!”

  “也是。”吳謀讚同道,“畢竟師叔貴為四大劍仙之一,可不能叫這女娃娃丟了面子。”

  祭風道人輕聲一笑,補充道:“況且,我與那女娃娃有過兩面之緣,瞧她面相,不像是那種窮凶極惡,殘忍弑殺之人,與其操心這件事情,倒不如先把神宗好好整頓整頓,免得又有外敵入侵,打得我們措手不及了。”

  吳謀挑了挑眉,試探性地問:“那前去探望戰岩師兄一事……”

  “哦!”祭風道人怔了一下,如夢初醒道,“對了,你不說此事,我倒還把他忘了,走吧!咱們現在就去奇陽宮,看看戰岩師弟的傷勢恢復得如何了!”

  “是。”吳謀低著頭,雙手作揖,恭敬地答應道。

  之後,二人即刻動身出發,眨眼間的工夫,便來到了奇陽宮。

  他們大步流星地往裡走去,發現陳闕和於七正在過招,覺得這二人的身法很是精妙,便饒有興致得看了一會兒。

  待二人一陣切磋完畢之後,各自以一束劍氣收尾,劍氣相撞,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響,洋洋灑灑,聲勢浩大。

  吳謀見他們都收了手,便刻意清了清嗓子,發出“咳咳”的聲響。

  於七和陳闕順著這股聲音的方向望去,赫然發現,祭風道人和吳謀竟在這裡,於是趕忙上去,齊聲打招呼道:“掌宮,師叔。”

  祭風道人點點頭,以示答應。

  吳謀露出燦爛的笑容,欣慰地說:“沒想到即便沒有了你們師父的監督,你們依然能如此勤奮刻苦地練習功法,真是好樣的。”

  於七謙虛地笑了笑,說:“師叔過譽了,師父正在養傷,我和師兄當然得自覺修煉,不能辜負師父的期望。”

  祭風道人和吳謀相視一笑,滿意地頷首,都對於七的表現很是滿意。

  而後,陳闕張大了嘴巴,正想開口,於七卻搶先一步興致勃勃地問:“掌宮可是來探望師父的?”

  祭風道人一本正經地回答:“正是,我知曉戰岩師弟的傷勢不輕,故而特地來探望他,若有需要,還可盡綿薄之力。”

  於七的嘴角大肆上揚,欣喜若狂地說:“掌宮真是有心了,既然如此,請隨我來。”

  說完,便傴僂著身子,讓出一條道來,攤開手掌,向前伸去,指尖所指之處,即是方戰岩的臥房。

  祭風道人一怔,一時之間,竟沒有反應過來,顯然是被他這副熱情的模樣所驚到了,過了片刻,才遲鈍地點頭答應道:“哦!好。”

  於七邁著沉重有力地步伐走在最前端,而祭風道人和吳謀則穩健地跟在他的後面。

  於七走到門前停了下來,轉身回頭,雙手作揖道:“掌宮,師叔,且稍等片刻,待弟子向師父稟告一聲。”

  吳謀笑著回應道:“好。”

  祭風道人微微點頭,笑意不減,心想:“這個於七雖長著一副武人之相,可沒想到,他竟還挺知禮數的。”

  緊接著,於七把身子轉了回去,把左手的劍背過身後,抬起右手,敲了敲門,並輕聲喚道:“師父,掌宮和師叔來了,就在門外。”

  過了一會兒,於七見他沒有答應,便又叫喚道:“師父?師父您在嗎?”

  須臾,仍是無人響應。

  於七愣了一下,眼神當中閃過一絲詫異的亮光,仿佛是意識到了什麽一般。

  而後,突然一腳踹在了木門上,猛不防地破門而入,跨過門檻,定睛一看,赫然發現,方戰岩已經昏倒在地上。

  “師父!”於七的瞳孔放大到極致,驚聲叫道,進而毫不猶豫地衝了進去。

  祭風道人和吳謀緊隨其後,在外面的陳闕聽到於七的呼喊聲,也趕緊衝了進去。

  “師父……”陳闕輕聲喊道,語氣之中夾雜著悲愴和哭腔,想來定是被眼前的一幕所震驚。

  於七和陳闕二話不說就跪在了方戰岩的身邊,雙眼空洞無神,淚水奪眶而出,嘴裡不停地小聲呼喊著他的名字。

  這時,神情嚴肅的祭風道人慌亂地說:“快將他扶到坐墊上,使之盤坐!”

  陳闕和於七聽到吩咐後,趕忙將他的一隻手搭在自己的身上,奮力起身,一同攙扶著他,把他帶到了坐墊上,而後,默契地調整其手腳的位置,如祭風道人所說,使之盤坐。

  隨後,祭風道人一個箭步來到方戰岩的身後,伸出一掌,凝聚內力,二話不說拍在了他的後背上,將真氣盡數灌輸給他。

  只見方戰岩猛地身子一震,在祭風道人九重天之力的滋補下,忽然有了意識。

  他緩緩地睜開眼睛,緊皺著的眉頭漸漸變得松弛,源源不斷的真氣令他神清氣爽,倍感舒適。

  片刻過後,方戰岩故作客氣地說道:“掌宮,收手吧,不要再為我耗費真氣了!”

  “不行!”祭風道人毅然決然地否定道,“你現在體內虛乏,鬱結寒氣,加上真元受損,若不早些診治,長期如此,定會雪上加霜,愈發的嚴重。”

  “可是掌宮你……”

  方戰岩正想接著勸阻,祭風道人卻立馬呵斥一聲,道:“好了!多說無益!”

  說完,另一掌也轟在了他的背上,持續地向他體內灌輸內力。

  方戰岩又是猛地一震,閉緊了眼睛,咬緊了牙關,貪婪地吞噬著祭風道人的九重之力與強大真氣。

  可誰又能想到,這副百般糾結,無比掙扎的皮囊下,藏著的,是一個暗自竊喜,得意忘形的靈魂。

  甚至可以說,方戰岩已然是一個墮入魔道的行屍走肉……

  不知不覺間,祭風道人已是大汗淋漓,汗如雨下,緊繃著的臉上隱隱生出皺褶,眉梢湊到一塊兒,表情擰成一團,仿佛是在經歷什麽病痛的折磨,亦或是在飽受萬箭穿心之苦。

  又過了一會兒,祭風道人“咻”地一聲,猛地把手收了回來,還沒來得及調整氣息,便突然向後打了個趔趄。

  幸虧吳謀盯得緊,在祭風道人收手的一刹那,看準時機迎了上去,精準無誤地扶住了他,並驚恐萬狀地喊道:“掌宮!”

  “無妨……”祭風道人伸出一隻手,攤開五指,擋在面前,再說這話時,不知是有多麽的虛弱無力,已是嘴唇發白,臉色鐵青,雙眼空洞無神,哪怕是在被苦無刺中那一刀後,也不至於有現在這般慘狀。

  吳謀咽了咽口水,當真是有些不知所措。

  “咳咳……”祭風道人又咳嗽了兩聲,想要推開吳謀,卻發現,憑自己現在的力量,已經不足以將其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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