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戰岩故作愧疚地說:“可若不是我一掌下去,說不定也就不會惹怒苦無,讓他把矛頭轉移到了我們的身上。”
祭風道人感同身受地理解道:“戰岩師弟,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你只不過是因一時衝動,壓製心切,故而有些操之過急罷了,我能理解的。”
“掌宮能理解師弟,便是最好了。”方戰岩感激涕零道,“當時苦無被滅魂之力操控,我若是不先下手為強,怕是之後再無下手的機會,故而急於求成,才會激怒了苦無。”
吳謀長歎一口氣,倍感惋惜地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說:“怕就怕即便那個時候師兄你不對苦無下手,傷他幾成功力的話,苦無也仍然會六親不認地大開殺戒,把我們當作他新的目標看待。”
“是啊。”祭風道人默默頷首,頗為認同地說,“其實那個時候,我本想是看看苦無能不能控制住體內的滅魂之力,讓自己安分下來。因為抱有一絲希望,故而遲遲沒有動手。”
方戰岩緩了緩,而後斬釘截鐵地說:“滅魂之力一旦發作,苦無本身的意識便是不能與之共存。依我看,他幫著我們重新封印熔寂,也只不過是因為熔寂先我們一步下手,惹怒了他罷了。”
“原來如此……”祭風道人若有所思地說道,“真是可惜。若是苦無被這股力量附身的同時,還能存有自己的意識,那於我們神宗,一定是大為有利的條件。”
方戰岩看似面不改色,實則心裡已然擺出一張臭臉,打算再度放過苦無也就算了,如今竟然還這般厚顏無恥,貪得無厭。遲早有一天,自己要將他的掌宮之位給奪了去!
而吳謀則是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說:“禍莫大於不知足,咎莫大於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如今這個局面於我們而言,已是不可多得的有利形勢,掌宮又何必再作擔憂呢?”
“哈哈,說的對。”祭風道人輕聲笑笑,稍稍低著頭,慚愧地說,“的確是我得隴望蜀,得寸進尺了,凡事還得往好處想,不可太過憂心才是。”
這時,聽得津津有味的嶺灣真人忽然別有深意地開口道:“恐怕祭風掌宮現在高興,還是有些為時過早了。”
一聽這話,場上的三人立馬就變得認真嚴肅起來,神色愀然,面色凝重,紛紛向嶺灣真人投去疑惑不解的目光。
祭風道人更是毫不避諱地直接問道:“真人何出此言啊?”
嶺灣真人長舒一口氣, 抬起頭,有條有理地說:“苦無那邊雖有神劍仙出面解決,可熔寂這邊……卻是十萬火急,一刻也耽誤不得啊。”
“熔寂?”三人不謀而合地睜大了眼睛,瞠目結舌,大吃一驚,異口同聲地重複了一遍,而後都不自覺地稍稍低頭,面露難色,眼神不自覺地向下瞥,仿佛是在思索著什麽東西。
“沒錯……”嶺灣真人意味深長地說,“相信三位應當知曉,熔寂既然已經衝破了封印,那看似堅不可摧的層層枷鎖便是斷然困不住它。即使有苦無的滅魂之力相助,也只不過是再將它封印一時而已。要想將其永世長封,恐怕已是絕無可能。”
不知不覺間,方戰岩已然握緊了拳頭,板著一張臉,憤憤不平地故作姿態道:“可惡!剛才光想著解決苦無一事,倒是把熔寂這茬給忘了!”
吳謀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他點了點頭,表示讚同地說:“真人所言極是。熔寂既然有本事突破它原先的封印,那麽要突破這道由苦無後來加固的枷鎖,肯定更是易如反掌,不在話下。”
“而它身為上古陰劍,一旦重現於世,定會給世間帶來不可磨滅的影響,致使生靈塗炭,民不聊生,天下大亂……”方戰岩接著他的話,憂心忡忡地說道。
祭風道人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心有余悸地說:“為了不讓異族重新得到熔寂,興風作浪,我自千年之前開始,便一直試圖掌控熔寂的力量,企圖讓它為我所用,只可惜這個想法並沒有得到實現,甚至在千年之前,修羅戰場的那場大戰時,我還為了擊退異族,迫不得已地冒著風險啟用它,結果到頭來,熔寂依然是對異族身上的氣息更為熟悉一些,我在他們面前操控熔寂,仍是稍顯遜色……”
吳謀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歎息,有所感慨道:“掌宮,如果我記得沒錯,那次為了擊退異族,迫不得已啟用熔寂之後,禁地本身的封印,也因此得到了大大的衰減吧?”
“對,的確如此……”祭風道人有些後怕地說,“熔寂本不該在這個時候就突破了禁地的封印,全是因為我當年冒險啟用它,才致使禁地的封印自千年之前就開始逐漸衰弱,以致於有了熔寂現在的重現於世。”
方戰岩的眼珠子在眼眶中轉了轉,細心地安慰道:“掌宮還是不要自責了。千年之前,修羅戰場大戰,只有我神宗一派拚盡全力抵抗異族,全無其他門派支援。若非如此,我們也不會借助熔寂的力量,僥幸擊退異族。說起此事,最應該自責的,是我才對,是我一時不慎,才會讓滅魂戟……”
方戰岩欲言又止,話到嘴邊,又不自覺地咽了回去,而後故作惋惜地搖搖頭,止不住地唉聲歎氣,還猛地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表現出一副悵然若失,失魂落魄的樣子。
吳謀見方戰岩又提及此事,連忙安撫道:“師兄,那不是你的錯,你又何須自責呢?若非魔鬼兩大統領以多欺少,你又何至於此?要怪,還是怪異族之人,居心叵測,陰險狡詐吧!”
話雖如此,可方戰岩卻是始終憂心惙惙,愁眉鎖眼,不管怎麽都提不起興致,隻覺得幽憤難平。
場上的氛圍一下子就變得沉重起來,一時之間,人心渙散,萬馬齊喑,全都默不作聲,不再說話。
就在這時,嶺灣真人突然用一種悠長的聲線,緩緩開口道:“三位不必驚慌,俗話說得好,獾子怕山貓,一物降一物。祭風掌宮控制不住熔寂的力量,可不代表,別人也控制不住它呀……”
祭風道人頓時眉梢一緊,感到不明所以,下意識地伸出一隻手,撓了撓自己的腦袋,愁眉莫展地說:“祭風不知,還請真人明示呀……”
還沒等嶺灣真人做出回答,方戰岩便心潮澎湃地猜測道:“這熔寂本就是異族之物,按理來說,若要控制它的力量,也定當是異族之人操控得更加得心應手些。真人的意思是,將熔寂歸還給異族,免得讓它把我們神宗攪得一團糟?”
一聽這話,嶺灣真人慈眉善目的神情立馬就笑成了一團,發出一陣慈祥而又爽朗的笑聲,進而饒有興致地連連否認道:“誤會啦!誤會啦!”
“就是啊,師兄,肯定是你誤會嶺灣真人這話的意思了。”吳謀有條不紊地說,“異族裡都是些窮凶極惡之徒,絕非善類。若是熔寂回到了異族的手上,他們定會借著此等利器,在江湖上掀起腥風血雨,這於我們,根本毫無利處可言啊。”
“那真人是什麽意思呢?”方戰岩皺著眉,苦著臉,一頭霧水地問,“除了異族有機會可以輕車熟路地駕馭熔寂的力量外,還有誰能夠做到呢?莫非……真人是想說您自己?”
嶺灣真人又笑了笑,連連揮手,鎮定自若地否認道:“自然也不是老夫了。老夫都這一把年紀了,縱使是想,恐怕也是有心無力了。”
“我等愚昧,還請真人直言相告。”吳謀徑直站了起來,識趣地雙手作揖,畢恭畢敬地說道。
嶺灣真人揮一揮手中的拂塵,從容不迫地開口道:“掌控熔寂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此人,便是祭風掌宮的關門弟子,苦無呀。”
“苦無?”三人又不約而同地重複了一遍,目瞪口呆,倍感詫異,百思不得其解。
方戰岩更是直接提出了異議道:“苦無連他體內的滅魂之力都還沒有掌控,又如何能掌控像熔寂這樣的上古陰劍呢?”
“是啊,真人是不是搞錯了?”祭風道人認可道,“苦無現在下落不明,自身難保,師叔正在設法擒拿他,他又如何可以掌控熔寂的力量呢?”
“非也,非也。”嶺灣真人其味無窮地說,“方才聽三位所說,熔寂突破原本的封印之後,是苦無將他重新封印的?”
“正是。”吳謀表示肯定地說,“我等親眼所見,苦無借著體內的滅魂之力和熔寂周旋許久,終於是略勝一籌,將其封印。”
“既是如此,那三位還有什麽異議呢?”嶺灣真人信誓旦旦地說,“苦無能夠借著體內的滅魂之力與之抗衡,又為何不可以借著體內的滅魂之力,讓熔寂為己所用呢?”
“這……”祭風道人有所顧慮地說,“可苦無現在自顧不暇,真人又如何期望,讓他來掌控熔寂的力量呢?”
嶺灣真人平心靜氣地說:“祭風掌宮何須著急?自顧不暇也僅僅只是現在而已,待到神劍仙將其擒拿,一切步入正軌,再讓他借著體內的滅魂之力,慢慢掌控熔寂的力量。如此一來,我等方可沒有後顧之憂呀!”
方戰岩不禁“嘖”了一聲,顧慮重重地問:“可真人有沒有想過,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苦無是在滅魂之力附身的情況下,才能達到和熔寂抗衡的效果的。若是苦無在恢復正常之時,沒有強大的滅魂之力從中輔佐,那他又如何可以掌控熔寂的力量呢?”
嶺灣真人的嘴角微微上揚,輕聲一笑,胸有成竹地說:“單憑苦無現在的修為,自然是不足以掌控熔寂的力量,可這孩子有滅魂之力在身,定然是前途無量,鵬程萬裡,不容小覷啊。”
“說到底,按照現在的情況,我們依然沒有辦法阻止熔寂重現於世……”方戰岩灰心喪氣地說道。
“此言差矣。”嶺灣真人自信滿滿地說,“要想熔寂安安分分地留在禁地,而不讓它出去為禍人間,須得除去它身上的戾氣。”
“戾氣竟然可以去除?”祭風道人倍感吃驚地問。
嶺灣真人點了點頭,慢條斯理地說:“靈氣可以吸納,劍氣可以揮舞,上古陰劍身上暴躁不安的戾氣,又為何不可以去除呢?”
吳謀的眼神當中閃過一絲亮光,急不可耐地追問道:“敢問真人, 如何去除呢?”
嶺灣真人輕聲笑笑,不緊不慢地說:“說簡單也簡單,說困難也困難。只需讓苦無帶著熔寂闖蕩江湖,遊歷四方,行俠仗義,除暴安良,立下一樁樁一件件平定民心的豐功偉績,讓熔寂置身於一個截然不同的環境當中,那麽它身上的戾氣,自然而然,就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消散殆盡了。”
“竟有此等奇事?”祭風道人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說,“真人先前為何不向我等點明這種消除熔寂戾氣的方法呢?”
嶺灣真人泰然自若地答道:“不是老夫不說,而是先前,時候未到啊。”
“時候未到?”祭風道人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眉梢一緊,興致衝衝地問,“真人何出此言?”
嶺灣真人心潮起伏地說:“先前熔寂本就好端端的被封印在禁地之中,我等又何須節外生枝,自找麻煩,特意為其解開封印,將其從禁地之中取出,從而大費周章地消除它身上的戾氣呢?”
“所以真人此時提出此等良策,是順應天命,適逢其時,恰到好處罷了?”吳謀小心翼翼地推測道。
嶺灣真人默默頷首,心平氣和地認同道:“可以這麽說,但除了這一點之外,還有一個原因。”
“是什麽?”方戰岩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嶺灣真人淡然一笑,振振有詞道:“因為先前並沒有攜帶熔寂,四處遊歷的合適人選啊。”
“真人此言差矣!這如何就沒有合適的人選了呢?”祭風道人相當自然地說,“若是真人早些提出此等妙計,我一定親自上手,除去熔寂身上的戾氣呀!”
“哈哈……”嶺灣真人克制不住地笑了笑,從從容容地說,“祭風掌宮真是說笑了,你可是天下第一名門正派的掌宮,日理萬機,諸事繁多,而要去除熔寂身上的戾氣,絕非一朝一夕所能成功,須得長年累月的磨練,才能有所成效。試問如此,祭風掌宮又哪有工夫,可以完成此事呢?”
“真人言之有理。”吳謀鄭重其事地點頭認可道,“神宗內務繁多,掌宮不宜脫身,更何況掌宮又是閉關多年,數月以前才剛剛出關,著實沒有工夫除去熔寂身上的戾氣,而且真人即便是早早提出了這個方法,在那時,苦無還沒拜入神宗,我們也就沒有攜帶熔寂,除去戾氣的合適人選。”
嶺灣真人甚是欣慰地默默頷首,心花怒放地說:“吳謀所言完全是我心中所想,一字不差,甚是有理。”
這時,方戰岩又突然提出了顧慮道:“可是真人,熔寂一旦突破封印,便會像發了瘋似的不受控制,您又如何讓沒被滅魂之力附身的苦無,攜帶著它闖蕩江湖呢?”
“這個簡單。”嶺灣真人成竹在胸地說,“熔寂剛剛突破封印之日,自然是它戾氣最為濃重之時,毋庸置疑,就憑苦無現在的狀態,是難以駕馭住它的,但隨著時間的流逝,苦無日日夜夜地勤學苦練,當是借著體內的滅魂之力不斷進步,待他的功力突飛猛進,更上一層樓時,熔寂身上的戾氣也已經開始減退。屆時,還怕他掌控不了熔寂的力量嗎?”
吳謀瞪大了眼睛,欣然自喜,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露出了一抹燦爛的笑容,興高采烈地說道:“真人此計甚妙。如此一來,苦無要想掌控熔寂,便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了,倘若其中再生變故,熔寂不聽使喚,苦無還可借著體內的滅魂之力對其加以壓製,雙重保險,定是萬無一失!”
方戰岩板著一張臉,怏怏不樂地說:“那在熔寂的戾氣,最為濃重的時候,苦無又該如何帶著它闖蕩江湖呢?恐怕還沒等一切步入正軌,熔寂便又和苦無體內的滅魂之力打得不可開交了。”
“不錯,前期往往是熔寂最難控制的時候,所以在苦無的功力更上一層樓,得以掌控熔寂之前,須得以壓製住它身上的戾氣。”嶺灣真人直言不諱道。
“真人有何良策?”祭風道人急切地追問道。
嶺灣真人長舒一口氣,義正嚴辭地說:“老夫以為,可為熔寂量身打造一柄富有靈氣的劍鞘,以暫時壓製它身上的戾氣,待到苦無學有所成之前,給他爭取更多的時間,供其進步和減弱熔寂的戾氣。”
“好主意!”吳謀驚喜萬分地驚呼一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