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壓在碎石下的苦無遲遲沒有反應,祭風道人一行人等屏氣凝神,翹首以盼,心裡很是慌張。
表面上雖是佔了上風, 可苦無有多難對付,他們心知肚明,故而時刻保持警惕,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方戰岩眉頭緊鎖,面色凝重,試探性地向祭風道人問道:“掌宮,要不要過去瞧瞧?”
祭風道人稍稍低頭,眼神飄忽不定,不自覺地向下瞥,經過一番深思熟慮過後,慎重地開口道:“不必,我們在這裡等著他就行。”
“掌宮所言極是。”吳謀表示讚同地說,“被滅魂之力操控的苦無不僅實力大增, 功力大漲,就連計謀也是運籌帷幄,很是狡黠,稍有不慎,便能殺我們個措手不及,小心駛得萬年船。對付苦無,我們須得慎之又慎。”
苦無不重新站起來,這三人也不主動下手,致使場面一度陷入相當尷尬的氛圍當中,周遭似乎除了瑟瑟的風聲,別的一無所有。
過了一會兒後,方戰岩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又不甚甘心地開口道:“掌宮,師弟以為,趁著苦無現在被壓在碎石之下,我等應當主動出擊,萬不可給他喘息的時間。若是苦無恢復體力,我們便是功虧一簣,更難對付他了。”
祭風道人眉梢一緊,吞吞吐吐地說:“這……”
“師兄此言差矣。”吳謀搶先一步反駁道,“與其說是給苦無喘息的時間,倒不如說是給我們喘息的時間。苦無身懷滅魂之力,力大無窮,內功深厚,真氣充沛,斷然不會輕易地敗下陣來。即便身受重傷,一劍穿腸,也不過是變換瞳孔即可恢復全部體力的小事一樁。”
“師弟的意思是?”方戰岩皺著眉頭,疑惑不解地問。
吳謀直起身子,挺起腰板,更進一步地說:“依我看,苦無應當是刻意如此。只等著我們過去,從而一網打盡,一招製敵。”
方戰岩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愁眉鎖眼地說:“話雖如此,可我們就這樣跟苦無耗著也不是辦法呀!總得有一方率先出手,打破僵局才行呀!”
祭風道人默默頷首,認同道:“戰岩師弟說得對,拖的時間久了,恐生變故。若要戰勝苦無,速戰速決方為上上之策。”
吳謀下意識地伸出舌頭潤了潤乾癟的嘴唇,仔仔細細地想了想,胸有成竹地說:“掌宮,師兄,但可放心,師弟我,還有一計。”
“哦?”兩人不謀而合地提起了一絲興趣,紛紛感到好奇,還能有什麽計策。
方戰岩更是迫不及待地追問道:“師弟有何妙計?快快道來。”
吳謀的嘴角微微上揚,輕聲一笑, 而後深吸一口氣,氣沉丹田,閉上眼睛,一手伸出兩指,置於半空中來回轉動了幾圈,進而猛地一用力,向外爆發出一道內力,再睜開犀利的雙眼,將兩指置於嘴前,一本正經地念道:“明鏡察人亦察形,濁鏡鑒人亦鑒心。深說經義明聖法,別有洞天水上亭。”
說完,周遭還是鴉雀無聲,萬馬齊喑,遲遲不見任何動靜。
方戰岩忍不住伸出一隻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杓,一頭霧水地問:“師弟,你所說的辦法到底是什麽?這還是什麽都沒有呀!”
吳謀輕聲笑笑,不緊不慢地安撫道:“師兄莫急,我等只需靜觀其變,相信用不了多久,苦無就會有動靜了。”
隨後,三人便順著碎石的方向望去,目不轉睛地盯著它,皆是好奇吳謀到底使了怎樣的一套計策。
片刻過後,果不其然,一切正如吳謀所預料的那樣,苦無竟然真的從碎石堆上蹦了出來,一下子竄到了天上去,並向四面八方轟出一道又遇到強勁的掌力。這回像是真的發了瘋,漫無目的地大開殺戒,全然沒有注意到眼前的三人。
方戰岩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驚喜萬分地呐喊道:“是真的,苦無真的自己跑出來了!”
祭風道人見狀,也不由得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興致勃勃地向吳謀問道:“師弟,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這好端端的,苦無怎麽會自己跑出來呢?”
吳謀輕聲笑笑,意味深長地說:“回掌宮,於你我而言,周遭的確是好端端的空無一物,但是於苦無而言,那可就不簡單了!”
“哦?”祭風道人急不可耐地追問道,“師弟何出此言?”
吳謀信誓旦旦地說:“掌宮,苦無之所以如此行徑,全是因為師弟我早已在周遭布下了鏡魘。”
“鏡魘?”其余兩人不約而同地重複了一遍,小小的腦袋充滿了大大的疑惑,紛紛感到愁眉莫展,不明所以。
“沒錯,正是鏡魘。”吳謀有條有理地解釋道,“這種陣法可以讓人陷入幻境之中而無法自拔。”
“陷入幻境之中?”祭風道人饒有興致地問,“那會是怎樣的一種幻境呢?”
吳謀信誓旦旦地說:“陷入這種陣法的人,會看到如行屍走肉般,源源不斷的自己朝自己襲來。雖然不能完全困住苦無,但好在可以拖他個一時半會兒了。”
祭風道人沉重地默默頷首,有所顧慮地說:“既是如此,待到苦無破陣而出之後,我們未必會是他的對手,不妨先趁此機會,去找師叔來,尚且還有一絲壓製苦無的希望。”
“掌宮言之有理。”吳謀點點頭,義正嚴辭地認可道,“師叔曾答應過我們幫壓製苦無。而現在,則是到了師叔應允承諾的時候了。”
“既然如此,那就讓我去告知師叔吧!”方戰岩義不容辭地說。
祭風道人長歎一口氣,不假思索地肯定道:“也好。師弟,我留下來拖住苦無,你一定要快去快回,盡快地把消息傳達給師叔。”
“是!”方戰岩堅定不移地答應了一聲,之後便縱身一躍,火速逃離現場,向著靜簾宮進發了。
祭風道人和吳謀望著苦苦掙扎的苦無,心急如焚,很是惶恐,焦躁不安。
而從苦無的視角來看,數不盡的長得和自己一摸一樣的人正向自己從四面八方緩緩走了過來,將自己團團包圍,無所遁形。
金瞳的苦無嘶啞著聲線,惡狠狠地喘了一口粗氣,面紅耳赤,相當憤怒,像是失去了耐心,雙手呈利爪狀,似乎已經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要將這些冒牌貨碎屍萬段。
只見苦無從天而降,一拳砸向了地面,頓時向外爆發出一道強烈的氣流,將周遭一圈的“苦無”震飛出去。
然而他打死一批還有一批,這些分身猶如滔滔不絕的洪水猛獸,毫不間斷,馬不停蹄地朝自己襲來。
苦無環顧四周,皆是長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頓時怒氣衝天,火冒三丈,氣不打一處來。
苦無向著一個方向快步疾走而去,一腳踹在一個人的胸脯上,再橫著身子於半空中踹向一人又一人,以他們的身體作為支撐,如飛簷走壁般,轉了一整圈,亦是踹了一整圈。可這一圈的人倒下之後,又有一圈的人圍上來。
這可就叫苦無有些不耐煩了。
只見他徑直仰天長嘯,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雙手握拳,鉚足了勁兒,氣勢洶洶地砸向地面。
這一拳下去,直接將地面打了個四分五裂。以苦無為中心,致使地面產生一道又一道清晰可見的裂縫,湧向周遭各處,致使冒牌貨們通通站不穩腳跟。
然而這還沒完,地面出現裂縫之後,縫隙當中,更是出現了一道又一道燦燦金光,閃閃發亮。伴隨著苦無又一聲怒吼,這道金光直接亮得吳謀和祭風道人不由得拿手擋在面前,而且還閉上了眼睛,可即便如此,也隻覺得這道金光無比刺眼。
須臾,除了聽到苦無沉重的氣息,周圍便突然安靜了下來。
吳謀放下手,怯生生地睜開眼睛,定睛一看,不禁露出了驚恐萬狀的神情,徑直大喝一聲道:“不好!”
語畢,苦無便用一個犀利的眼神,立馬盯上了吳謀,二話不說就朝著他竄了過去。
吳謀見狀,愣是沒有反應過來,傻傻地怔在原地,無動於衷,顯然是被苦無強大的氣場所震懾到了。
苦無用右手凝聚內力,向吳謀打出一掌。
祭風道人見了,斷然不會讓他得逞,在他將要靠近吳謀之際,舍身擋在了吳謀的面前,用左手凝聚內力,與之一戰。
只聽見“啪”的一聲巨響,祭風道人便驚呼一聲,徑直被苦無給轟了出去,連帶著身後的吳謀一塊兒遭殃,二人就這樣狼狽不堪地摔在了地上。
祭風道人的雙腿往前一蹬,連忙重新站了起來,急急忙忙地調整好狀態,準備迎接苦無的一招一式。
而苦無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沒在搭理他,而是依然朝著吳謀衝了過去。
祭風道人意識到情況不妙,一個箭步向苦無橫衝直撞過去,企圖打斷他的招式從而救下吳謀。
於是乎,祭風道人乾脆利落地從側面給他來上了一腳。
一意孤行的苦無全然沒有對祭風道人做出任何防備,而祭風道人這一腳,則是相當順利地踹在了他的臂膀上,致使苦無飛出好遠。
苦無止不住地向後滑行,把腳一橫,才勉勉強強停了下來。
他不禁眯起了眼睛,虎視眈眈地凝視著祭風道人,站穩腳跟後,火急火燎地朝著他趕了過去,做出剛才同他一樣的招式,也猛地騰空而起,伸直了一條腿,向他踹了過去。
祭風道人以一種詭異莫測的身法,側過身子並移動到苦無的身後,當即給他來上一記凌風掌,暢通無阻地擊中了他的後背。
苦無感覺到一陣強烈的痛楚,不由自主地於半空中變換了身體的姿勢,胸膛更往前挺了挺,腦袋不自覺地向上仰,在地上連連打了幾個滾,最終半蹲著身子站穩了腳跟。
苦無凶神惡煞地注視著祭風道人,祭風道人憂心忡忡地凝視著苦無。兩人面面相覷,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動著自己的方位,默契十足地轉著圈圈,對峙而立,都在尋找一個合適的下手時機。
突然,苦無終於是沉不住氣了,於是向祭風道人轟出一道掌力。
祭風道人低了低頭,有驚無險地逃過一劫,也向他轟出一道掌力。
苦無突然跑了起來,一邊靈活地躲過他的攻擊,一邊凝聚周身內力於掌心之間,毫不留情地朝祭風道人轟去。
祭風道人見狀,當機立斷,果斷效仿。
雙方以極快的速度奔跑的同時,向對方轟出一掌又一掌,結果自然是勢均力敵,平分秋色,誰都沒有擊中誰。
一陣交鋒過後,苦無不再奔突前行,而後乾脆鎖定目標, 朝祭風道人衝了過去。
祭風道人也不甘示弱地迎了上去,勢要和他一較高下。
又是“啪”的一聲巨響,兩掌相撞,向外爆發出一道又一道勢不可擋的氣流。雙方的真氣不斷於自身體內湧動,致使場面氣貫長虹,相當壯觀。
他們四目相對,互不相讓,很是激烈。
久而久之,祭風道人不由得面露難色,眉頭緊鎖,愁腸百結,只能是咬緊了牙關苦苦支撐,恭候神劍仙的到來。
吳謀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卻隻好站在原地,無能為力。若非他們身上所散發出的強大氣流致使自己無法靠近,自己非要上去助祭風道人一臂之力不可。
遠遠觀望的瑞霜更是瞠目結舌,大吃一驚,下意識地伸出一隻手,攤開手掌,擋在嘴前,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情不自禁地感慨道:“好……好強……”
從始至終,苦無便是面不改色心不跳,隨著他猛地用力向前一頂,更是將祭風道人給轟了出去。
只聽見祭風道人發出一聲慘叫,便控制不住地向後滑行,氣喘籲籲,精疲力盡。
與被滅魂之力操控的苦無相比,祭風道人始終是稍顯遜色,棋差一招。
他喘了一口氣,緩緩地睜大眼睛,抬起頭,赫然發現,苦無已然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一個膝蓋向自己的胸脯頂了過來。
祭風道人下意識地伸出雙手擋在面前,不過仍是不由得被他擊出好遠。
佔了上風的苦無趁勝追擊,步步緊逼,一個箭步移動到他的身後,毫不猶豫地給他背後來上一掌。
趁著祭風道人位於半空中還未落地之時,苦無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來到他的面前,瀟灑地轉了一圈的同時,輕輕一跳,騰空而起,從正面一腳踹向祭風道人。
苦無的招式十分連貫,可謂是行雲流水, 一氣呵成。
祭風道人在他面前毫無招架之力,終於是一敗塗地,狼狽萬狀地趴在了地上,雙手攤開手掌,撐著地面,想要再度起身,卻發現已經四肢乏力,站不起來了。
苦無的神情莊嚴而又肅穆,他緩步朝祭風道人走去,渾身上下透露出不可名狀的殺氣。
吳謀見狀,不知是哪裡來的勇氣,當即衝著苦無大喝一聲道:“住手!”
被吳謀這麽一喊,苦無還真是駐足停留,赫然止步。
只見他緩緩地扭過頭,瞥了一眼吳謀,瞬間改變了心意,轉移了目標, 向著吳謀走去。
吳謀已然被嚇得魂不守舍,大驚失色,頓時覺得脊骨發涼,渾身上下冒出一堆冷汗來,雙腿更是直打哆嗦,手足無措。
不善武功的吳謀又豈能是苦無的對手?
吳謀冥思苦想,絞盡腦汁,反覆思索,卻仍然是毫無頭緒,一籌莫展,在這種危難關頭,想不出如何製敵的他,也隻好背水一戰,負隅頑抗。
主動進攻總好過安分等死。
祭風道人既然已經敗下陣來,吳謀便更是不能沒有作為。
於是乎,吳謀再三思量之下,一個箭步朝著苦無突飛猛進過去,毫不猶豫地往他的腦門兒上拍出一掌。
可吳謀的這點雕蟲小技又豈能入得了苦無的法眼?
在苦無眼裡,他這點三腳貓的功夫簡直是小菜一碟,破綻百出,甚至可以說是不堪一擊。
只見他輕輕松松地側過身子,不費吹灰之力地躲了過去,進而再以一種高深莫測的手法,從他的手臂下方繞過,心狠手辣地往他的胸膛來上一掌。
吳謀瞬間發出了一聲痛苦不堪的呻吟,在這一掌的推力下,眼看吳謀就要向後飛了出去。
可就在這時,苦無又突然把手往前伸了伸,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往旁邊用力一甩,將吳謀扔到了祭風道人的旁邊。
“啊!”
吳謀慘叫連連,臉上的表情已然擰成一團,隻覺得疼痛難忍,倍感煎熬。
祭風道人喘著粗氣,勉勉強強地從地上坐起來,關切地問候道:“師弟,你怎麽樣?”
吳謀一邊搖搖頭,一邊劇烈地咳嗽了兩聲,實在是心力交瘁,說不出話來。
苦無瞥了他們兩一眼,隨後便頭也不回地向著禁地之外走去,高視闊步,氣場十足。
……
還記得苦無先前在熔寂面前腹背受敵之時,往熔寂的身上吐了一口鮮血。
而現在,這口鮮血透過層層枷鎖滲透其中,再度被熔寂吸收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