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霄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道:“是!”
而後趕緊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魔夔,一邊攙扶著他回座位,一邊皺著眉,輕聲提醒道:“爹,您喝多了。”
魔夔雖是踉踉蹌蹌地回了去,可這嘴裡,卻還一直不甘心地念叨著:“我沒醉,我沒醉……”
怪倚硎看他終於回到了座位上,深吸一口氣,又繼續對墨玨說:“玨兒,魔君替你好話說盡,你可要好好發揮,不能讓在座的各位失望啊。”
“父親放心。”怪墨玨應對自如地說,“孩兒一定竭盡所能,不讓父親臉上無光。”
怪倚硎盯了他許久,輕聲一笑,興致勃勃地說:“既然如此,那你就作下這最後一首詩,送給千面狐吧。”
“是。”怪墨玨雙手作揖,恭敬地答應了一聲,之後朝著正前方,對妖杞囊深深鞠了一躬。
眾人屏息以待,翹首以盼,紛紛睜大了眼睛,滿懷期望地等著聽他念詩。
只見怪墨玨抬起頭,自信滿滿,張口就來道:“血衣白發飄飄時,九尾橫掃千軍日。僅憑妖身笑幾載,搖身百變惑人態。”
墨玨剛一念完,又是一如既往地掌聲雷動,贏得讚賞無數,就連魔夔聽了,也忍不住爬起來拍手叫好,而後,又繼續趴在了桌子上,呼呼大睡。
妖杞囊起身,端起一杯酒,繞過桌子旁,徑直來到墨玨的面前,由衷感慨道:“年紀輕輕,詩才驚世,學富五車,卓爾不群,墨玨,這一杯酒,我得敬你。”
說完,妖杞囊猛地一抬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一滴不剩,相當的豪爽。
怪墨玨又作拱手之禮,以表回應。
隨後,妖杞囊又放聲大笑好一會兒,伸出一隻手拍在怪墨玨的肩膀上,極其欣慰地說:“好啦,為大家準備這麽一份特別的禮物,你真是有心了,站了這麽久,一定很累吧?你的座位,就在你父親的旁邊,快些入座吧!”
怪墨玨面帶微笑,恭敬地答應道:“謝妖帝。”
妖杞囊笑了笑,又從側面拍了拍怪倚硎的臂膀,小聲地說:“你也快回去。”
這時候,怪倚硎已然是面無表情,臉色鐵青,心裡更是五味雜陳,百感交集,一時之間,千言萬語湧上心頭,卻又不自覺地將它咽了回去,無話可說。
妖杞囊回到了寶座上,高舉酒杯,興高采烈地放聲說道:“來者皆是客,諸位不必客氣,大可放開了吃,酒肉管飽!”
說完,便先行一步,幹了杯中之酒。
“好!”底下眾人一呼百應,紛紛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怪墨玨得意洋洋地對怪倚硎輕聲問道:“爹,怎麽樣?孩兒今日沒讓你丟人吧?”
怪倚硎瞥了他一眼,輕蔑一笑,蠻不在乎地說:“臭小子,我讓你別來你非不聽,今天算你走運,回去我再好好教訓你。”
怪倚硎雖是這麽說,可怪墨玨這心裡卻是美滋滋的,竟還不自覺地露出了燦爛的微笑,因為他知曉,自己這回給他長了臉,父親十有八九就會放下此事,不會再苦苦相逼,況且自己這次又得到了三位統領的認可,他若是還這麽冷嘲熱諷,難免會有些下不來台。
……
眾人一頓胡吃海喝過後,妖杞囊提高了音量,放聲問道:“諸位可吃飽了?”
怪墨玨激動地首個答道:“美酒佳肴,酒足飯飽,多謝妖帝款待。”
妖杞囊慈祥地笑了笑,心滿意足地說:“小小宴席,不成敬意,你們喜歡就好,既然大家都吃飽了,不如出去走走?”
“好啊。”鬼涅離興奮不已地說,“飯後散步,最是愜意,我都已經迫不及待了!”
妖杞囊點了點頭,吞吞吐吐地樂開懷道:“既然如此,那……霜兒。”
“在。”瑞霜連忙驚慌失措地答應了一聲,父親這麽突然一叫,差點叫自己沒反應過來。
妖杞囊接著說道:“你帶他們四處轉轉吧,你們幾個孩子去玩,我跟三位統領,還有要事商議。”
“是。”瑞霜樂意至極地一口答應,進而用手帕輕輕擦拭嘴角,起身說道,“我們走。”
緊接著,魔霄,涅離,墨玨三人紛紛起身,雙手作揖,以示告退。
待大殿中一陣寂靜過後,便又只剩下了四位統領和妖後在此。
“嘿!嘿!”妖杞囊朝著魔夔大聲嚷嚷了兩句,企圖將他喚醒,可他還是不動如山地趴在桌子上,睡得深沉。
妖杞囊不禁“嘖”了一聲,隻得無可奈何地對鬼首昆說:“煉獄鬼,你去叫叫吧,這家夥睡得太死了!”
鬼首昆點了點頭,之後一個箭步移動到魔夔的桌前,一手握拳敲了兩下桌子,並皺著眉頭,大聲提醒道:“狂魔,醒醒!”
魔夔嚇得一陣激靈,不由得身子一顫,立馬驚起,慌亂地脫口而出道:“誒!誰叫我?”
只見他睡眼惺忪,雙眼眯成一條細縫,倒有些一頭霧水,不知所措之態。
鬼首昆不耐煩地催促道:“清醒點,商量大事啦!”
“哦,商量大事啊……”魔夔迷迷糊糊地重複了一遍,無精打采地說,“你們隻管說,我聽著就行……”
鬼首昆瞪大了眼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回到了座位上,對妖杞囊開玩笑道:“千面狐,我說你該不會是往狂魔的酒裡下了迷魂湯吧?”
“誒誒誒!這話可不能亂說啊!”妖杞囊趕忙推脫道,“我怎麽可能加迷魂湯呢?你這話說得一點根據都沒有!”
“那狂魔怎麽這麽一副神智不清的樣子,醉得稀裡糊塗的。”鬼首昆饒有興致地說,“你說是吧,武怪?”
怪倚硎放聲大笑道:“理確實是這麽個理,可我記得這迷魂湯,不是就屬你鬼族的陰曹地府裡最多了嗎?要我說呀,這事兒恐怕還是你們二人聯手而為!”
“誒!”鬼首昆急了眼,一手指著他,一本正經地說,“血口噴人!江湖之大,豈止我鬼族一處有迷魂湯,你怎麽能反咬我一口呢?”
“哈哈。”怪倚硎沾沾自喜道,“我想咬就咬,你能奈我何啊?”
“你……”
鬼首昆正想接著反駁,卻突然被紫檀打斷道:“好啦,幾位統領就別吵了,這才多大點事兒啊,你們先聊著,我親自去煮碗醒酒湯即可了。”
語畢,紫檀便邁著小碎步,火速趕往膳房了。
她路過魔夔之際,魔夔還打了個嗝,不忘支支吾吾地感激道:“有……有勞妖後了。”
紫檀看了他一眼,忍俊不禁,倒還真是被他滑稽的模樣給逗笑了。
緊接著,妖杞囊挑著眉頭,好奇地向怪倚硎問道:“武怪,昨夜你與我提起的那事兒,說是今日給我個答案,現如今,我設下宴席,這菜你也吃了,酒你也喝了,總該能跟我說說,昨天是個什麽情況了吧?”
“哈哈……”怪倚硎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不緊不慢地吐出兩個字,“不急。”
“怎麽能不急?”妖杞囊匪夷所思地說,“你昨夜明明就答應在今日告訴我,結果你現在又不說,怎麽?是打算賴帳了?”
怪倚硎打趣道:“你看看,千面狐,這就是你的不是了。”
妖杞囊一看他不僅沒有說出昨夜事情的真相,而且現在還反過來指責自己,一時之間,怒火中燒,不禁吞吞吐吐地反駁道:“我……我……”
可是還沒等他說完,怪倚硎就輕輕松松地說:“凡事都要講個主次順序,對不對?你在神宗經歷了那麽多事兒都還沒有跟我們說,我又為什麽要跟你講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兒?”
“你……”妖杞囊氣得說不出話來,隻得勉為其難地答應道,“唉!好吧,我與你說便是了!”
這時,鬼首昆突然焦急地插嘴道:“你們在說些什麽呢?我怎麽聽得雲裡霧裡的?昨日救出瑞霜和魔霄之後,我們不是再無會面了麽?”
怪倚硎把手一揮,坦蕩地說:“那是你們再無會面,因為種種原因,我和千面狐卻是不得不又見了一面。”
“又見了一面?”鬼首昆忍不住問,“你們幹什麽去了?”
怪倚硎揮揮手,皺著眉,拉長了聲線抱怨道:“哎呀——這事兒待會兒我再與你們細細道來,我等現在先聽聽,千面狐怎麽說。”
妖杞囊深吸一口氣,閉了一會兒眼,好好地醞釀了一番情緒,組織了一番語言,而後一邊比劃著雙手,一邊聲情並茂地娓娓道:“說起我在神宗時的經歷,可謂是危險重重,十萬火急,千鈞一發,一觸即發,如履薄冰,危機四伏,那可真是叫一個驚心動魄,險象環生……”
“停!”還沒等妖杞囊說完,怪倚硎便徑直認真嚴肅地打斷道,“說重點。”
“好的。”妖杞囊乾脆利落地答應,而後又鄭重其事地說,“在我擔任神宗掌宮的這段期間,我得知神宗的弟子們大多數都不是省油的燈,方戰岩失去了滅魂戟後功力大減,倒有些萎靡不振,熔寂仍然被封印在禁地之中,吳謀還加了一層牢不可破的天罡紅隕圖,要奪得熔寂,恐怕我們還得下一番苦功夫,還有淙南峒川兩派與神宗關系不和,也是極為重要的一點。”
鬼首昆一本正經地說:“沒想到吳謀竟然連天罡紅隕圖都使出來了,武怪,能破嗎?”
“天罡紅隕圖不是普通陣法……”怪倚硎歎了一口氣,眯起了眼睛,有所顧慮地說,“我還得想上一段時間,加以研究,才有破陣的可能……”
“好吧。”鬼首昆有些惋惜地說,“千面狐,你接著說。”
“說?”妖杞囊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詫異道,“說什麽?”
“接著說你在神宗獲取的情報啊!”
“情報?妖杞囊若無其事地說,”已經沒有什麽情報可言了啊。”
“什麽!沒有情報可言了?”鬼首昆不敢相信地說,“你在神宗潛伏數月,如今僅憑三言兩語就說完了你所知道的消息,你在打發叫花子呢?”
妖杞囊無辜地眨了眨眼,沉思了一會兒後,又開口道:“祭風出關,他九重天的功力你們都已經領教了吧?”
“我沒領教過,不過我看他跟狂魔和武怪過招的時候,我可以看得出來,他如今的功法,的確已經今非昔比了。”鬼首昆惴惴不安地說。
妖杞囊拍一拍手,相當自然地說:“那不就得了?該知道的你們都已經知道了,我在神宗也就知道這麽些消息呀。”
鬼首昆一臉苦笑,不敢置信地譴責道:“千面狐,在神宗這麽久,結果就換來這麽些情報,你捫心自問,好意思嗎?”
妖杞囊眉梢一緊,趕忙推脫責任道:“這也不能怪我呀!誰知道祭風這麽快就出關了,還突破了九重天,要不是他,我肯定還能再探取更多消息!”
鬼首昆長歎一口氣,故作可惜地說:“唉!到頭來,竟還是一無所獲,我看你是白在神宗苟且偷生這麽久了。”
只見妖杞囊猛地一拍桌,義正嚴辭地說道:“誰說我是一無所獲?霜兒拜神劍仙為師,這就是我最大的收獲!還有我新收入麾下的左右手,也是從神宗的莽林之中帶出來的!”
“北鱗竟是你從莽林之中帶出來的?”怪倚硎詫異地說。
妖杞囊愣了一下,猶豫了一會兒,而後支支吾吾地改口道:“嗯……確切的說,他並不是我帶出來的,但他的出生地在莽林。”
怪倚硎睜大了眼睛,饒有興致地開口道:“快與我說說,你與他是怎麽結識的?”
妖杞囊細細想來,慎重地解釋道:“其實北鱗原本是莽林之中修成人形的小妖,後來遇上了霜兒,他因救霜兒而身負重傷,所以霜兒就將他帶到我面前,我出手,救了他一命,我看他資質不錯,便把他帶回了妖族,任命他為我的左右手。”
怪倚硎疑惑不解地問:“是瑞霜找到的他?”
“確實是。”妖杞囊點頭肯定道,“我聽霜兒說,她頭一回見著北鱗,就是在莽林之中。”
“那也就是說,從始至終,你是從來都沒有去過莽林的咯?”怪倚硎表示懷疑地問。
妖杞囊睜大了眼睛,挑了挑眉,鎮定自若地說:“莽林裡都是些沒有成精的異獸,是給那些神宗弟子練手用的,我堂堂神宗掌宮,去那兒做什麽?”
怪倚硎下意識地“嘖”了一聲,又不由得長歎一口氣。
妖杞囊見他如此愁眉苦臉的,便關切地問侯道:“武怪,你怎麽了?”
怪倚硎故作輕松地說:“沒事,只不過是突然想起一些陳年往事罷了。”
妖杞囊聽後,仍是有些不解,下意識地把目光放到了鬼首昆身上,與之對視一眼。
鬼首昆低著頭,沉重地說:“武怪大概是……又想起那人來了吧……”
“那人?指的是?”妖杞囊倒吸一口涼氣,想了想,進而恍然大悟道,“哦!難道你懷疑,他被囚禁在莽林裡?”
怪倚硎有理有據地說:“莽林是異獸的聚集地,我細細想來,他被關在莽林之中,最有可能。”
“唉!你瞧我這記性,硬是沒把這事兒給想起來,早知如此,我就替你去走一遭,瞧上一瞧了!”妖杞囊自責道。
“無妨。”怪倚硎喝了一杯酒,泰然自若地說,“讓你前去,難免會惹人非議,還會有可能暴露身份,更況且,他是否有意歸族,我也尚不得知,或許,他是故意待在那兒,不回來的呢?”
鬼首昆安慰道:“武怪,你還是不要再想此事了,過去這麽多年,你也該放下了,當年那件事,不是你的錯。”
“怎麽不是我的錯?”怪倚硎脫口而出地反駁道,直接把妖杞囊和鬼首昆嚇了一跳,“當年,若不是我懦弱無能,武功平平,他也不會被神宗捉了去,他若是孤身一人,定有機會全身而退,可就是因為身邊帶著個我,以至他不得不乖乖地向神宗妥協……”
”當時你年紀尚幼,又有什麽能力與他們抗衡呢?他若不舍身,你能不能活到今天都是個未知數!”妖杞囊憤憤不平地說,“總而言之,他自有他的理由,你得相信他!”
怪倚硎絕望地說道:“說是這麽說,可我終究是放不下這件事情,終究是覺得有愧於他!”
鬼首昆沉默良久,而後下定決心道:“武怪,我沒想到過去這麽多年,你竟然還會記得這件事情,既然如此,那便等我恢復法力之後,我再用鬼影迷蹤大法,替你進去瞧上一瞧!”
“萬萬不可。”怪倚硎疾言厲色道,“神宗的結界不好突破,上回你借助不朽炎魂的力量強行進去,險些走火入魔,九死一生,這樣做,太危險了!”
“可你……”
“我沒事!”怪倚硎堅強不屈地說,“這件事在我心中雖然一直是個坎,但我相信,遲早有一天,我與他會有再見面的機會的。”
眾人皆是沉默良久,不再說話,但是仍然不由得擔心怪倚硎,生怕他會因此做出什麽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