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統領酒足飯飽過後,又寒暄了幾句,聊了會兒天,緊接著,便到了離去回族的時候了。
只見怪倚硎首先站起來,雙手作揖,笑著對妖杞囊說:“千面狐,多謝款待,我等也該走了。”
“嗯。”鬼首昆和魔夔相繼異口同聲地答應道,“走了!”
妖杞囊爽快地說:“好,我送送你們。”
隨後,他便連忙起身,緊跟他們的步伐,一起出了禮望宮。
三位統領離去,自是不能忘了自己的孩子。
魔夔放眼望去,一下子就看見了青青草地上那個活蹦亂跳的身影。
於是他張大了嗓門,提高了音量,衝著遠處的魔霄喊道:“霄兒!我們該回去了——”
魔霄一聽到動靜,下意識地把頭扭了過去,看到是父親,便又趕忙跑了過去。
鬼涅離和怪墨玨看到自己的父親也在那裡,想著八成是得回去了,便也趕緊跟他一起過了去。
魔霄跑到魔夔面前後,便是一臉無奈,開玩笑道:“父親這麽快就要走了,可是妖帝家中的酒被您喝完了?”
語畢,引得一陣哄堂大笑。
魔夔一下子紅了臉,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魔霄,連連向下揮手,示意他安靜些,別亂講話,倉促地輕聲說道:“別瞎說!快與我回去!”
鬼首昆平靜地對涅離說道:“離兒,我們也該回去了。”
怪倚硎亦是跟墨玨打了個招呼,可墨玨卻是一副極其不情願的樣子,嘟囔著嘴,不自覺地垂下了頭,大抵覺得回去之後,又免不了父親的一陣訓斥,故而首鼠兩端,猶豫不決。
魔霄趁著父親臉紅,試探性地脫口而出道:“爹,孩兒不想這麽早就回去,孩兒還想在妖帝宮中玩上一會兒。”
“爹,孩兒亦如是。”鬼涅離機靈地附和道,若是隻叫魔霄留了下來,自己卻離了去,讓他一人和瑞霜待在一起,自己著實是不放心,非得努力爭取到留下來的機會不可。
鬼首昆和墨夔不謀而合地對視一眼,最終無可奈何地一同答應道:“好吧。”
說完,魔霄和涅離便當即歡欣雀躍,興高采烈,激動得不能自己,臉上的表情已然是笑成了一團。
魔夔又謹慎地提醒道:“那為父就先走了,你自己記得早些回來便是。”
鬼首昆也不忘了囑咐道:“離兒,你也是,早些回來,可別太晚。”
“是!”那兩人雙手作揖,恭敬地答應了一聲,可是不敢再有絲毫懈怠。
之後,魔夔和鬼首昆便對妖杞囊雙手作揖道:“千面狐,告辭。”
“告辭。”
墨玨見魔君和鬼王答應了他們的請求,自然也是有些心動,正想向父親申請,可還沒等他開口,怪倚硎便搶先一步,伸出一隻手,攤開五指擋在他的面前,斷其後路道:“誒!他們可以留下來多待一會兒,但你,絕對不行!”
怪墨玨聽後,不免有些垂頭喪氣,心如死灰,但這,已然是自己意料之中的結果,便也沒有再加以反駁,而是自顧自,沉重地歎了一口氣。
“走吧。”怪倚硎擺出一副不耐煩的神情催促道。
妖杞囊一下子就看出了墨玨情緒的變化,情急之下,挺身而出,擋在怪墨玨面前,直面怪倚硎,聲情並茂地勸道:“孩子想在我這兒多待會兒,你就讓他多待兒嘛,幹嘛這麽急著回去呢?再說了,你又何必逼他呢?”
怪倚硎面對突如其來的妖杞囊,不由得嚇一大跳,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小步,睜大了眼睛,不由得身子一顫,大腦飛速運轉,理直氣壯地反駁道:“我哪有逼他?”
“你這還沒逼他?”妖杞囊據理力爭道。
怪倚硎泰然自若,不緊不慢地說:“我有逼他嗎?你問問,你問問他,問問他想不想多待一會兒。”
妖杞囊稍微往旁邊側了側身子,半轉過頭,一本正經地問道:“墨玨,你想不想在我這裡多待一會兒?”
怪墨玨出於本能,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道:“我……”
墨玨才剛剛吐出一個字,便身不由己地欲言又止,因為他發現,父親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了起來,正惡狠狠地盯著自己,直叫自己脊骨發涼,不敢動彈。
慈眉善目的妖杞囊溫柔地鼓勵道:“墨玨,你想不想留下來跟大家多玩一會兒,直管說實話便是,你要是想,我為你做主!”
怪墨玨一聽,忽然覺得身後有了不可阻擋的千軍萬馬,一下子就有了底氣。
只見他先是雙手作揖,向妖杞囊鞠上一躬,感激不盡地說:“多謝妖帝。”
而後又直起身子,眉梢一緊,目光當中透露著堅定,義正嚴辭地對怪倚硎說道:“父親,孩兒還想多待一會兒,不想這麽快就回去,就請父親,先行一步吧!”
怪倚硎聽後,目瞪口呆,大吃一驚,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涼氣,不敢相信地盯著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玨兒如今竟也有這般魄力,膽敢與自己作對。
“啪”地一聲,妖杞囊猛地拍了拍手,昂首挺胸,趾高氣揚地對怪倚硎說道:“武怪,聽到了吧?墨玨還想在我這兒多待一會兒,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可是他……”
“哎呀你別說啦!”妖杞囊毅然決然打斷了他的話,然後伸出兩手搭在他的肩上,稍微一用力,便將他轉了個身,換了個方向,再在背後推著他,促使怪倚硎止不住地向前走去。
妖杞囊故作客氣地說:“走吧走吧,我送送你!”
隨後,又見他向前走的同時,轉過頭,朝著墨玨大聲喊道:“墨玨,沒什麽事兒了,你找他們玩兒去吧,我先送送你爹!”
就這樣,怪倚硎愁眉苦臉地被妖杞囊送了出去,拗不過他,隻好先回了怪族。
……
與此同時,神宗宸軒殿上,一名弟子正單膝下跪,雙手抱拳,向祭風道人稟告事情。
只見那人認真嚴肅地說:“稟掌宮,弟子四處巡查,並未發現苦無蹤跡。”
“沒找到?”祭風道人皺著眉頭,詫異地說,而後仔細一想,又問,“可有向百姓打聽過他的下落?”
“回掌宮,打聽過。”那人一籌莫展地說道,“可百姓聽了,都是搖搖頭,說是沒有見到此人。”
“嘶——那他能去哪兒了呢?”祭風道人倒吸一口涼氣,愁眉不展地喃喃自語道。
隨後,瞥見吳謀進來了,便先趕緊下令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是。”那名弟子答應了一聲,便退了下去,途徑吳謀身邊時,還恭敬地喊了聲,“師尊。”
吳謀假意微笑,默默頷首,以示答應,還掃視他一眼,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隨後便來到了祭風道人的身邊,明知故問道:“掌宮,你叫剛才那名弟子做什麽?”
“沒什麽。”祭風道人若無其事地說,“就是吩咐一些繁雜瑣事而已,你就別操心了。”
“胡說!”吳謀皺著眉,疾言厲色道,“我都聽到了,你分明就還是在找苦無的下落!”
祭風道人瞥了他一眼,不禁“嘖”了一聲,將手肘撐在座椅的扶手上,腦袋向旁傾斜,手握拳而撐頭,憂心忡忡地說:“聽到了你還問我。”
吳謀苦口婆心地勸道:“掌宮!你怎麽還派弟子追尋苦無的蹤跡呢?嶺灣真人不是已經說明白了嗎?一切順其自然,聽天由命,讓你不要刻意地插手苦無一事啊!”
“我怎麽能不插手!”祭風道人語重心長地說,“苦無可是我的關門弟子,我不管他誰管他,你覺得讓他流落在外,這合適嗎?萬一他又喪失了理智,襲擊無辜的百姓該如何是好,說到底,還不是得由我來收拾殘局,讓我來負責?”
吳謀不依不饒地勸解道:“可就算是找到了又能怎麽樣呢?苦無的功法突飛猛進,實力大增,尋常人等又豈能是他的對手?你派弟子去找他,幸虧他們沒找到,否則肯定是不能把找到苦無的消息平安帶回。”
“這個你放心,我早已叮囑過,找到苦無的下落後,不要與他起正面衝突,趕緊回來向我通告便是。”祭風道人不緊不慢地說。
吳謀振振有詞道:“掌宮,苦無的水平你是領教過的,我們也都是有目共睹的,強行攻破天罡紅隕圖而毫發無損地重新站了起來,其實力可想而知是有多麽的強大,既然別人能找到他的蹤跡,難道他就察覺不了有人在跟蹤他嗎?”
祭風道人愣了一下,當真是有些無話可說,無言以對,不自覺地伸出舌頭潤了潤嘴唇,覺得吳謀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吳謀見他有些猶豫,便趁熱打鐵道:“苦無若是喪失了理智,大開殺戒,我們必會聽到風聲,屆時,我們自行前往即可,大可不必派弟子前去尋找,掌宮又何須如此著急呢?”
祭風道人長歎一口氣,心力交瘁地說:“早一日找到苦無,便能早一日救百姓於水火之中,若是等我們聽到風聲再去追尋,屆時血流成河,豈不是為時已晚?”
“可現在我們除了等他造出風聲,自投羅網,已經是別無他法了呀!”吳謀同樣心累地說道。
祭風道人喘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頭頭是道地說:“苦無與我們交鋒時,已是喪失理智的狀態,被嶺灣真人擊退後,這麽長時間過去了,會不會他已經恢復了正常?不再是雙瞳異色了?”
“有這個可能。”吳謀仔細一想,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平心靜氣地分析道,“不過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苦無自幼是和尚出身,平日裡以慈悲為懷,就連花花草草也甚是憐惜,他或許只是憑著自己僅存的一點意識,努力地控制住自己不要殺人罷了。”
“唉,若真是這樣,那他現在也應當是頭昏腦脹,痛苦萬分……”祭風道人心疼無比地說道,仿佛是感同身受一般。
吳謀悲天憫人道:“這樣一個天資聰慧,勤奮好學,慧心鐵膽的孩子,究竟是被怎樣的一股力量所操控了呢?”
祭風道人不甘心地猜測道:“他一定是沿著不毛之地行走,否則居安城百姓眾多,又怎麽會沒有人知曉他的下落?”
“這說明苦無良心未泯,還有一絲良知尚在呀。”吳謀感慨道,“若是大搖大擺地招搖過市,必是一場腥風血雨,我們神宗,難辭其咎。”
祭風道人有所顧慮地說:“師弟,找到苦無是一回事,可找到他之後,他又喪失了理智,對我們大打出手該如何是好?”
吳謀頗為認同地答道:“掌宮所言極是啊,找到他是一回事,可我們能否擒住他,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二人各自沉默了一會兒後,吳謀又慎重地開口道:“掌宮,你若是再度與之交鋒,可有將他拿下的把握?”
祭風道人眉梢一緊,倒是有些不知所措,猶豫不決之下,支支吾吾地說道:“以我現在的狀態,自然不可能會是他的對手……薛堂主的靈丹妙藥雖是大大緩解了我的傷痛,可我想要徹底恢復功力,卻還是需要日日夜夜的療養才行。”
吳謀笑了笑,認真嚴肅地說道:“師弟指的,自然不是掌宮現在的狀態,若是掌宮毫發未損,傷勢痊愈,又能否將他拿下呢?”
祭風道人咽了咽口水,左右為難地說:“苦無既然有本事從嶺灣真人手中逃脫,那我擒住他的把握,自然也是不大。”
“幾成?”吳謀緊接著問。
祭風道人遲疑地答道:“四成。”
“四成……”吳謀眯著眼睛,自言自語道,好像是在思索著些什麽,“掌宮既然只有四成把握,那更是不該輕舉妄動,苦無的實力遠在你我之上,更有可能,我們所看到的,也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而已,掌宮若真是想尋回苦無,將他生擒活捉,恐怕還得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祭風道人不自覺地重複了一遍,想了想,進而輕蔑一笑,不屑地說,“呵,師弟啊師弟,說了這麽半天,你不還是想勸我放下此事,順其自然嗎?”
“掌宮誤會了。”吳謀信誓旦旦地說,“從長計議可不代表無動於衷,只不過是慢了些,緩了些,穩扎穩打,三思而行。”
“什麽意思?”祭風道人一頭霧水地問,隻覺得聽得雲裡霧裡的,根本無法明白這番話裡的含義。
吳謀耐心地解釋道:“師弟以為,若是要降伏苦無,我們還得追根溯源,弄清楚他身上的那股力量從何而來,然後對症下藥才是。”
祭風道人默默頷首,覺得他說的頗有一番道理,便饒有興致地問道:“師弟有何良策?”
吳謀鄭重其事地說:“苦無出身宏德寺,自幼由枯山大師撫養成人,我們要想知道苦無這股力量的來源,恐怕誰都不會比枯山大師知道得更多了。”
“說得對呀!”祭風道人瞪大了眼睛,喜出望外,恍然大悟道,“如果枯山大師不知道的話,還能有誰知道呢?”
吳謀更進一步地說:“掌宮英明,所以這件事情,我們只能從宏德寺入手,枯山大師,是我們唯一的突破口。”
“嗯!”祭風道人激動地說道,“我現在就去找枯山大師,向他求教一二。”
說完,正要動身啟程,卻被吳謀一把阻攔道:“掌宮且慢!”
祭風道人詫異地扭頭看向他,不明所以地說:“師弟還有何事?”
吳謀緩慢地搖搖頭,正色莊容地說:“掌宮,你不能去啊!”
“為何?”祭風道人皺著眉頭問道。
吳謀則是有理有據地說:“掌宮,你剛剛出關就身負重傷,先不說此行千裡迢迢,路程甚遠,你若還不辭疲憊,為此勞心勞神,這身子如何能受得住?”
祭風道人把手一揮,蠻不在乎地說:“師弟,你多慮了,真當我九重天的功力是擺設麽?你放心,我快馬加鞭,去去就回,一定不會出什麽意外的。”
“不行!”吳謀依然是毫不退讓地說,“你乃神宗掌宮,如此大張旗鼓地奔赴宏德寺,定會招來異族的眼線,雖說他們不是你的對手,可這不必要的麻煩應當能免則免,況且神宗不可一日群龍無首,你才剛剛出關沒幾日,如今又要奔赴遠方,恐怕會引起眾弟子一陣恐慌呀。”
祭風道人進退維谷地說:“那該如何是好?苦無一事,總不能這麽耽誤下去啊!這過的時間越久,我便越是心急,始終放不下心來!”
“掌宮莫急。”吳謀有條不紊地安撫道,“師弟只是說你不能去,可沒說其他人不許去啊!”
“哦——”祭風道人如夢初醒,一時心急,腦子差點沒轉過彎來,興致勃勃地說道,“師弟的意思是,我們大可不必如此的大動乾戈,派其他人前去處理此事便好?”
吳謀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頗為認可地默默頷首道:“掌宮明鑒,師弟正是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