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無的嘴角掛著一絲鮮血,而他的眼睛一閉一睜,卻赫然出現了閃閃發光的金瞳!
此時此刻,苦無釋然了。不可名狀的疼痛感不再侵蝕他的全身,取而代之的,是讓人心曠神怡的一絲快感。
苦無的神情突然變得莊嚴肅穆起來,只見他伴隨著一聲長嘯:“啊——”,便將胸前的熔寂給震了出去。
熔寂於半空中旋轉了幾圈,便飛回到了封印它的祭壇上,劍尖染著苦無的一抹鮮血,鮮血沿著劍身順流而下,蔓延開來,遍布它的全身。
而熔寂則是微微顫抖了一下,搖晃了它的劍身,便將苦無的鮮血全都吸收殆盡了,之後又變成了它那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深藍色。
金瞳的苦無喘了一口粗氣,胸口的傷痕便也開始自動愈合。
苦無和熔寂面面相覷,對峙而立,各懷鬼胎,致使場面一度十分尷尬,同時,空氣中還彌漫著一絲緊張的味道,頗有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之勢。
過了一會兒後,富有靈性的熔寂竟選擇了先下手為強,主動發起了進攻。
只見它繞著周身以上下的反向轉了一圈,劍尖所及之處,竟變出了一顆又一顆兩拳大小的幽冥鬼火來。
鬼火縈繞在熔寂的周圍,隨著熔寂一聲令下, 揮一揮自己的劍身,數顆幽冥鬼火便如脫了弦的利箭一般,馬不停蹄地朝著苦無竄了過去。
而苦無依然鎮定自若地站在原地,目不轉睛,凶神惡煞地凝視著前方,握緊了拳頭,猛地向地面砸去。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熔寂的幽冥鬼火即將轟在苦無的一瞬間,苦無的面前便瞬間長出了一道金光四射的屏障來。
幽冥鬼火轟在了密不透風,堅不可摧的屏障上,全都消散殆盡,不知所蹤。
而數顆幽冥鬼火,也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苦無擋了下來。
隨後,苦無易如反掌地揮一揮手,便撤去了金燦燦的屏障,進而更是一個箭步,朝熔寂衝了過去。
熔寂也橫著劍身,不甘示弱地朝苦無的腦門兒刺了過去,來勢洶洶,勢不可擋, 根本沒在怕的樣子。
就在熔寂即將刺中他眉心的一刹那,苦無猛地拍了拍掌,雙手合十,夾住了它的劍身。
可熔寂威力無窮,氣貫長虹,盡管苦無接下了這一劍,卻也止不住地向後滑行,停都停不下來。
久而久之,苦無不由得面露難色,眉梢一緊,心裡想著這樣也不是辦法。
於是乎,苦無急中生智,稍稍歪過腦袋,松開了劍身,再以飛快的速度繞到了熔寂的旁邊,在熔寂將要飛馳而過之時,反應迅速地伸出一隻手,抓住了它的劍柄,進而再猛地用腳一踏地,將它往自己這邊一拉,可算是阻止了熔寂繼續向前奔突前行。
可苦無的這一通操作,卻不由得讓熔寂打了個激靈。
只見它當即變換了前進的方向,將矛頭指向了苦無,二話不說就從側面向苦無的脖子砍了過去。
苦無見狀,連忙松開了它的劍柄,火速向後仰身,不僅躲了過去,更是用雙腳貼著地面,向後滑出一段距離,躲得離熔寂遠遠的,和它保持適當的距離。
沒有得手的熔寂很是不甘心,不依不饒地向苦無衝了過去,又是往左揮,又是向右砍的,劍法凌厲,相當連貫,毫無破綻可言。
苦無接下它的一招一式,轉眼就和他打得不可開交。
而方戰岩和吳謀趁此機會,趕忙向祭風道人走去,緩緩將他扶起,並異口同聲地問道:“掌宮,你沒事吧?”
“沒事……”祭風道人臉色鐵青,張皇失措地說道。
吳謀皺著眉,苦著臉,憂心如焚地問:“掌宮,現在該如何是好啊!”
祭風道人情不自禁地長歎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沒想到竟然叫熔寂突破了封印,若它重現於世,或是回到了異族的手上,一定會江湖大亂,生靈塗炭,給天下帶來不可磨滅的影響!”
“是啊。”方戰岩同樣惴惴不安地說,“可熔寂既然已經掙破了束縛,那再想要將它封印在禁地之中,便是難如登天了呀!”
“莫慌……”祭風道人強裝鎮定道,“苦無正在和熔寂抗衡,我們說不定還有力挽狂瀾的機會。”
“掌宮是說……借苦無之手,重新封印熔寂?”吳謀試探性地問道。
祭風道人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露出了無奈的神情,相當絕望地說:“除此之外,我們還有其他辦法嗎?”
吳謀不禁垂下了腦袋,眼神不自覺地向下瞥,憂心忡忡地說:“單憑我們三人之力,恐怕難以將其重新封印。為今之計,我們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苦無的身上了。”
方戰岩急不可耐地追問道:“掌宮,既然如此,我們要不要去幫苦無一把,和他一起降伏熔寂?”
“不必。”祭風道人毅然決然地否定道,“苦無有滅魂之力附體,功力大漲,實力遠在你我之上。他若製伏不了熔寂,相信加上我們三人也是無濟於事,況且……”
祭風道人的語氣逐漸下降,說著說著,竟直接失了聲,愁眉鎖眼地看著眼前與熔寂交鋒的苦無,一時之間,思緒萬千,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麽。
吳謀想了想,忐忑不安地推測道:“掌宮是擔心,苦無雖然在幫我們抗衡熔寂,但他也會因體內的滅魂之力,而像從前一樣,喪失了理智,六親不認,大開殺戒,故而想要留存體力,以防不測?”
祭風道人悲痛欲絕地點了點頭,神色慌張地說:“苦無現在尚且還無法駕馭體內的滅魂之力,我們一定做好防備措施,不能讓他有可趁之機。”
“是。”吳謀識趣地雙手作揖,畢恭畢敬地答應道。
愁眉苦臉的方戰岩又提心吊膽地問:“掌宮,那我們現在就坐山觀虎鬥麽?”
祭風道人深吸一口氣,愁腸百結地說:“兩虎方且食牛,食甘必爭,鬥則大者傷、小者死。更何況苦無和熔寂,一個身懷滅魂之力,一個是上古陰劍,只有一方壓製一方,而不會出現死傷。即使待到他們兩敗俱傷,我們也未必能壓製其中一方。我們的勝算本就渺茫,又何必自取其辱,徒添傷亡?”
吳謀當即附和道:“掌宮所言極是,與師弟我的想法不謀而合。”
方戰岩也是默默頷首,表示讚同地說:“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躲在暗處的瑞霜面色凝重,神色愀然,瑟瑟發抖,驚恐萬狀,不過卻不是因感到畏懼才會這樣,而是太過擔心苦無的安危,仿佛比苦無本人還要緊張。
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視著前方發生的一切,似乎自己的生死存亡都跟苦無息息相關。如今他體內的滅魂之力爆發,自己本該上前幫他, 但看到祭風道人一行人也在現場,瑞霜隻得見機行事,伺機而動。
話分兩頭,熔寂這邊看準了時機,自上而下地砍向他的天靈蓋。
而被滅魂之力操控的苦無全無躲閃之意,在熔寂一揮而下的一刹那,他徑直伸出雙手拍在劍身上,將其扛了下來。
可熔寂畢竟是上古陰劍,其威力不容小覷,苦無雖然身懷滅魂之力,但在這一劍下,還是不由得當場跪了下去,只有一條腿稍稍彎曲,勉勉強強地以作支撐。
在熔寂的壓力下,苦無也不由得面露難色,咬緊了牙關,金燦燦的瞳孔尤為顯然,在昏暗的環境下宛如一盞永垂不朽的明燈,驅散黑暗,點亮光明。
伴隨著苦無的一聲長嘯:“呀——”,他便青筋暴起,面紅耳赤,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竟然重新站了起來。
此時此刻,苦無像是一個無比高大的巨人,扛起了世間生靈的生死存亡。
苦無緩緩地抬起頭,用自己犀利的金瞳惡狠狠地盯著熔寂的劍尖,進而以稍稍側過身子,猛不防地上前一步,松開了雙手,以一種詭異莫測的身法繞到了熔寂的後面,再度抓住了它的劍柄。
苦無因為上回的前車之鑒,吸取了教訓,將它緊緊地攥在手裡,死也不肯撒手。
緊接著,苦無嘗試著用力揮舞熔寂,誰知熔寂竟像是被定住了一樣,任憑苦無怎麽用力,它也仍然是保持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穩如泰山。
須臾,苦無清楚地看見,熔寂的劍身還向外散發出了一團又一團黑色的煞氣,煞氣沿著熔寂的劍尖盤旋了一會兒後,向外擴散開來,飛向四面八方。
進而煞氣漸漸散去,雲開霧散過後,化作一柄長劍,遍布熔寂的四周,劍尖直指苦無的首級。
苦無定睛一看,細細打量起來,那不是普通的長劍,而是熔寂的分身,它們跟熔寂有著一樣的身形,一樣的容貌,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
片刻,散布在周身的熔寂便齊刷刷地朝苦無刺了過去,可即便是這樣,苦無也遲遲沒有松手,只是閉緊了眼睛,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長嘯:“啊――”
數十把熔寂劃過他的周身,致使苦無傷痕累累,面目全非,遍體鱗傷,渾身是血。
苦無手中的熔寂再趁熱打鐵,向外爆發出一道強勁的罡氣,徑直把苦無給震了出去。
看到這裡,瑞霜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緊握成拳的雙手無處安放,隻得縮在胸前,差點嚇得叫出聲。
“啊!”
苦無慘叫一聲後,便狼狽不堪地撲到了地上,而熔寂則是飛到他的面前,駐足不動了,似是有意挑釁,頗有一番嘲諷戲弄的味道。
苦無強忍疼痛,緩緩地從地上坐了起來,雙手撐地,仰頭望天,扭了扭脖子,活動活動筋骨,身上的傷痕逐漸愈合。
他慢慢地睜開雙眼,一頭霧水地望著眼前的熔寂。熔寂沒了反應,苦無也跟著變得呆滯了起來。
他試探性地向熔寂伸出一隻手,而熔寂則是毫不留情地向下砍了過去,嚇得苦無猛地把手一縮,雙手按在地上,借著地面的支撐力,火急火燎地往後退了一步,致使熔寂的劍尖,正好砍在了苦無的襠部向前一點點,不過好在最後還是有驚無險地逃過一劫。
大驚失色的苦無頓時覺得脊骨發涼,渾身上下冒出一堆冷汗來。
他抬頭看了一眼熔寂,進而雙腿往前一蹬,乾脆利落地來了一記後空翻,心有余悸地逃離熔寂的魔爪。
吳謀見了,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把嘴巴附到祭風道人的耳邊,還用手擋在面前,稍作遮掩,輕聲細語地問:“掌宮,苦無看樣子也是從熔寂那裡討不到半點好處啊,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呢?”
“師弟莫急。”祭風道人雖然面色凝重,但卻心平氣和地說道,“這還遠遠不是苦無的真正實力,我們無需擔心。相較於異族的上古陰劍而言,我還是更看好我們神宗的滅魂之力,相信苦無很快就會扭轉局面了。”
吳謀默默頷首,回應道:“是。”
……
熔寂見苦無溜走,又毫不猶豫地向他刺了過去。
苦無反應迅速地側過身子,輕而易舉地躲了過去。
熔寂見他逃過一劫,又從側面向他揮了過去。
苦無扭動著靈活的身軀,向後仰身,繞到了熔寂的另一側。
熔寂見狀,很是不甘心地追殺過去,左一揮,右一砍的,都被苦無躲了過去。
苦無看似是退避三舍,處於被動,實則是以退為進,步步為營,暗藏殺機。
可即便如此,熔寂卻是再也不耐煩了,徑直揮舞著自己的劍身,向他砍出一道又一道剛猛的黑色劍氣,速度之快,難以想象,毫不間斷。
心亂如麻的苦無慌裡慌張地左躲右閃,因為速度過快的緣故,甚至出現了道道殘影,若隱若現,浮現在眾人的眼前,叫人看得眼花繚亂,頭暈目眩。
方戰岩下意識地伸出舌頭潤了潤嘴唇,不停地搖晃著腦袋,一籌莫展地感慨道:“這兩個誰都不是省油的燈啊,無論到時候留下來的是熔寂還是苦無,我們都不好對付。”
祭風道人長舒一口氣,不慌不忙地安撫道:“即便如此,也好過他們兩個加起來對付我們。我們於暗中審時度勢,坐收漁利,已是上上之策,別無他法。”
“師弟明白。”方戰岩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勉為其難地答應道。
熔寂揮出劍氣的速度之快,非常人所能看清。即便是有滅魂之力附體的苦無,也不能毫發無損地躲過去,多多少少是在身上留下了幾條格外顯眼的血紅傷痕。
熔寂揮舞完劍氣之後,又召喚出數十顆幽冥鬼火來,毅然決然地向苦無砸了過去。
苦無見狀,置於大腿一側的雙手開始暗自凝聚內力,待到時機成熟,向撲面而來的鬼火轟出一道又一道排山倒海的掌力,致使它們全都煙消雲散,叫苦無不費吹灰之力地擋了下來。
而熔寂的能耐還絕不止於此,苦無擋下鬼火之後,它又旋轉著劍身,向他的胸脯刺了過去。
苦無見了,果斷來了一記後空翻,正當苦無位於半空中,形成了一抹優美的弧度時,熔寂便從苦無的後腳跟上劃了過去,同時,還擦過苦無鋥亮的頭顱,繼續向前飛了出去。
而苦無則是急急忙忙地於半空中調整著角度,最後妥妥當當地踩在了熔寂的劍身上,借著腳下的熔寂來了一招禦劍飛行!
熔寂貴為上古陰劍,平生還真沒受過這種氣,當即就不樂意了,不斷扭動著劍身,時而向左拐,時而向右拐,上天入地,無所不能,轉得苦無頭暈眼花,頭昏腦脹,可即便如此,也依舊是甩不掉他。
緊接著,眼看前面有塊兒巨石,熔寂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腦地向前奔突前行,連帶著苦無衝向巨石。
苦無睜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不由得瞠目結舌,大吃一驚,下意識地拿手擋在了面前,即便是跟它同歸於盡,苦無也遲遲不肯下來。
只聽得“砰”的一聲巨響,熔寂連帶著苦無,吃了一嘴灰,一起把那塊兒巨石撞得四分五裂,土崩瓦解,一點情面都不留。
苦無皺著眉,苦著臉,“呸”的一聲,往旁邊吐了一口唾沫,還用手背擦了擦嘴,看樣子很是嫌棄。
隨後,苦無發現,熔寂沿著禁地周遭兜兜轉轉地溜了一圈,即將飛過封印它的祭壇上方,便伸出右手,凝聚強大的內力,興致衝衝地蓄勢待發。
苦無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在熔寂將要一飛而過的刹那間,猛地將這一掌拍在它的劍身上,並借著劍身縱身一躍,跟著熔寂一塊兒從天而降,只不過是稍稍位於它的上方,比它慢了一小截。
而後,便傳來了“轟”的一聲巨響,熔寂劍柄朝上,劍尖朝下,穩穩當當地插在了地面,入土三分,從天而降的苦無更是在落地的一瞬間對它進行了補刀,眼疾手快地將掌心拍在他的劍柄上,更將它往下壓了一大截!
就這一下補刀,硬生生地把熔寂深藍色的劍身全都壓入了地底當中,只露出了一個附帶著魑魅魍魎的劍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