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無一聽這話,當即愣住,瞠目結舌,大吃一驚,稍稍張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凝視著瑞霜,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若非瑞霜含情脈脈地注視著自己,苦無非得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不可。
空氣逐漸凝固,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兩人相視良久,致使場面變得十分尷尬。
就在這時,祭風道人突然趕來救場了。
只聽見祭風道人在外面大喊大叫道:“苦無!苦無!”
苦無不由得打了個激靈,一下子就聽出了這是師父的聲音。
於是乎,他稍稍探出一個腦袋,透過窗戶看了看外面,發現果然是師父後,不禁嚇了一跳,大驚失色地對瑞霜說道:“糟了,我師父回來了 !”
“回來了就回來了唄,有什麽好怕的?”瑞霜眨著無辜的眼睛,把手一揮,蠻不在乎地說道。
苦無冷靜地看著瑞霜,一本正經地說:“不行,我答應過尊師,不能讓其他人發現瑞霜姑娘你的存在。我出去擋住師父,瑞霜姑娘你暫且不要出來。”
瑞霜忽然小臉一紅,稍稍低頭,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羞澀的笑容,一邊用手指盤弄自己的秀發,一邊不好意思地說:“你擔心我啊?”
苦無神色慌張地說:“沒時間解釋這麽多了。瑞霜姑娘,我先行一步。”
說完,苦無便繞過瑞霜,大步流星地闖了出去,並招手示意道:“師父!我在這兒呢!”
而瑞霜則隻好在躲在暗中,遠遠地觀望苦無。
祭風道人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看見苦無之後,豁然開朗,樂呵呵地說:“原來你在啊,我還以為你跟慕功出去了呢。”
“大師兄說他出去有些事情要辦,故而仁和宮內,就只有弟子一人了。”苦無有意無意地說道。
祭風道人點點頭,以示答應。
而後,苦無一面為祭風道人倒了一杯茶水遞給他,一面搶先一步說道:“對了,師父,您今天這麽早就回來了?”
祭風道人接過茶水,慢慢悠悠地說:“哦,為師放心不下你,故而處理完內務,就匆匆回來了。”
“我?”苦無下意識地指了指自己,微微一笑,不敢置信地說,“弟子有什麽不讓師父放心的麽?”
祭風道人長歎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你素來自覺,勤奮好學,自勉自勵,又是個不可多得的奇才。只可惜你現在年紀尚輕,修為尚淺,唯一不讓我放心的,恐怕也就是你體內的滅魂之力了。”
聽到這裡,苦無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不由得地把頭沉了下去,眼神不自覺地向下瞥,想來也是無比的慚愧。
祭風道人更進一步地問道:“怎麽樣?你近期感覺如何?滅魂之力可有蠢蠢欲動?”
苦無勉勉強強擠出一絲笑容,首鼠兩端,猶豫不決,最後隻得進退維谷地答道:“師父,實不相瞞,弟子仍是未能駕輕就熟地掌控滅魂之力。即便它偶有發作,弟子要壓製住它,也是相當的費勁。”
祭風道人默默頷首,若有所思地說:“無妨,來日方長嘛,以後的時間還多著呢。你現在既然可以壓製住它,那你將來一定可以掌控它。為師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苦無奮力點頭,義不容辭地答應道:“弟子一定不會師父失望, 縱使拚盡九牛二虎之力,也一定要掌控滅魂之力!”
祭風道人心滿意足地點點頭,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看上去和藹可親,很是慈祥。
就在這時,二人聽到遠處傳來“轟——”的一聲巨響!
祭風道人眉梢一緊,神情突然變得認真嚴肅起來,察覺到一絲不對勁,頓時有種不詳的預感。
於是乎,祭風道人趕緊縱身一躍,跳到了房梁上。
苦無緊隨其後,也是縱身一躍,和祭風道人平起平坐。
二人放眼望去,掃視了周遭的環境。
祭風道人見了,徑直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瞪大了眼睛,瞳孔放大到極致,露出了驚恐萬狀的神情,大喝一聲道:“不好!熔寂有所異動,我必須趕快去一趟禁地!”
語畢,祭風道人便“咻”的一聲,朝著禁地的方向橫衝直撞過去。
苦無見他走了,低下頭,想了想,眼珠子在眼眶裡來回滾動,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當機立斷,也跟了上去。
苦無一走,瑞霜自然是沉不住氣了,也小心翼翼地緊緊跟在後面。
……
而奇陽宮內,於七和方戰岩亦是注意到了這個大動靜。
二人同樣站在房梁上,於七輕蔑一笑,用一種陰陽怪調的語氣,冷冰冰地說道:“熔寂又開始了……”
方戰岩深吸一口氣,愁眉莫展地緩緩開口道:“這回的動靜,似乎比以往都要大。熔寂也太不安分了些。”
“這可是異族的神兵,你還指望它在我們神宗安分?”於七笑了笑,不屑一顧地說,“它沒有將神宗的人千刀萬剮就算好的了。”
“哼。”方戰岩輕聲笑笑,把手一揮,毫不在乎地說,“區區熔寂,能奈我何?”
於七好心好意地提醒道:“誒!你可別小瞧了熔寂,它可是有靈性的,遠不如你想的這麽簡單。”
“不重要了。”方戰岩信誓旦旦地說,“不管它再怎麽有靈性,也始終被壓在神宗的禁地,動彈不得。若是想要出來大開殺戒,恐怕還得費一番功夫。”
“你們神宗能壓得住它一時,不代表能壓得住它一世。”於七意味深長地說,“異族之人遲早會將它奪回,你們留不住它。”
“能壓一時是一時,往後如何往後說。”方戰岩的語調逐漸上揚,拉長了聲線,悠哉悠哉地說道。
於七瞥了他一眼,輕聲一笑,雙手背過身後,望著遠處煞氣滔天的禁地,漫不經心地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不早做打算,如何扛下這一樁樁一件件呐?”
“我的遠慮早已有所籌謀,那便是奪回滅魂戟,登上神宗掌宮之位。”方戰岩別有深意地說,“至於其他繁瑣的諸多事物,現在都是祭風的事情,與我不甚相關。”
“哦?”於七不禁提起了一絲興趣,面帶微笑,饒有興致地說,“如此說來,祭風道人此番鞏固熔寂的封印,你也是不打算插手了?”
方戰岩轉過頭,睜大了眼睛,匪夷所思地打量著於七,試探性地問道:“難道需要我插手嗎?”
於七會心一笑,心潮起伏地說:“你若不助祭風一臂之力,他如何能壓得住熔寂煞氣?”
“祭風如今的功力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他堂堂九重之力,還需要我一個八重天的幫忙?”方戰岩倍感詫異地問。
於七不由得長歎一口氣,胸有成竹地說:“唉,你始終是低估了熔寂的力量。它若是完全掙脫束縛,完全可以與你昔日的滅魂戟一較高下。不過區區九重之力而已,你真以為能壓得住熔寂?只要它想,隨時可以掙破祭風道人九重天的禁錮。可別怪我沒提醒你,禁地裡的封印,本就有所松動,熔寂十有八九,可以破繭而出,重獲自由……”
方戰岩一驚,頓時覺得脊骨發涼,渾身上下冒出一堆冷汗來,不禁眯起了眼睛,一時之間,思緒萬千,當真是有些不知所措。
“熔寂一旦掙開了禁地的封印,受益的勢必是異族之人。屆時你又要謀權篡位,又要幫著神宗對付異族,難免會力不從心。與其到那時候懺悔不已,追悔莫及,不如趁現在幫祭風一把,還可以繼續從他口中探話,得知他接下來的計劃和打算。”於七的嘴角微微上揚,其味無窮地說,“此舉,不虧。”
“真是煩人,先前已經幫過他一回了,現在又要幫他。”方戰岩緊皺著眉頭,略顯不耐煩地說,“如你所言,我還真就非去不可了?”
“倒也不是。”於七有條有理地說,“只是你若不去幫他,我們日後所計劃的種種步驟,或許都要因此受到影響而變得緩慢許多。去不去,完全在你自己。”
不知不覺間,方戰岩已然握緊了拳頭。
片刻過後,只見他長歎一口氣,勉為其難地答應道:“罷了,去就去。”
語畢,方戰岩便縱身一躍,朝著禁地的方向前進了。
於七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嘴角上揚到極致,忍不住露出了一抹陰險的笑容。
……
禁地之內,被五花大綁的熔寂隱隱顫動,雖然層層枷鎖覆蓋了它的劍身,但仍然無法掩蓋它八面威風的氣場,黑色的煞氣透過鐵鏈散發出來,叫人望而生畏,直打哆嗦。
祭風道人和苦無趕到禁地之時,熔寂便已經是這副模樣。
祭風道人喘著粗氣,惴惴不安地提醒道:“苦無,我去壓製熔寂,鞏固封印,你不要插手此事,明白了嗎?”
“不行!”苦無露出堅定的眼神,毅然決然地否定道,“師父,我可以幫你!”
祭風道人皺著眉,苦著臉,心力交瘁地說:“你身懷滅魂之力,不宜太過耗費真氣。這熔寂能不能壓得住尚且還不知道,可若是你爆發了體內的滅魂之力,為師定是無暇分身,無能為力。為了大局著想,你一定不能插手!”
“可是……”
“別說了!”還沒等苦無說完,祭風道人便義正嚴辭地辯駁道,“此事就這麽定了,無需再提,為師去去就回。”
祭風道人說完,便一個箭步衝上前去,雙手置於胸前來回擺動,不斷凝聚周身真氣,而後猛地往前一推,便有源源不斷的內力湧向熔寂。
熔寂感知到祭風道人的內力後,不僅沒有安分下來,反倒是更加暴躁,向外震懾出一團又一團黑色煞氣,它們縈繞在劍身的周圍,似是有和祭風道人抗衡之意。
隨後,吳謀和方戰岩相繼趕到,來到祭風道人的身旁,張皇失措地喊了聲:“掌宮!”
祭風道人面露難色,咬牙切齒地說:“熔寂有所異動,二位師弟,快快幫忙!”
“是!”兩人答應了一聲,便也凝聚內力轟向熔寂,勢要和它一較高下。
三人皆是拚盡全力壓製熔寂,臉上的表情已然是擰成一團,甚至略顯猙獰,眉頭緊鎖,眯起了眼睛,咬緊牙關,苦苦支撐,像是相當費力的樣子。
吳謀面色凝重,疲憊不堪地喊道:“掌宮,熔寂的力量太強了!師弟我……快撐不住了!”
“一定要撐住!”祭風道人聲嘶力竭地呐喊道,“再加把勁兒,我們一定可以!”
祭風道人一番激勵人心的話語過後,三人便不謀而合地再度使盡渾身解數。
而熔寂更是不甘示弱,向外震懾出一道又一道強烈的煞氣,引得周遭風吹草動,驚起飛沙走石。
方戰岩不可思議地看著熔寂,用一種陰森恐怖的語氣,憂心忡忡地說道:“掌宮!好像……好像是扛不住了!”
祭風道人把眼睛眯成一條縫,鼓足勇氣,望向熔寂,而後不由得睜大了眼睛,目瞪口呆,倍感詫異。
只見熔寂正以肉眼所不能見的速度飛快顫抖著,像是將要破土而出,重現於世的樣子,致使祭風道人驚慌失措地倒吸一口涼氣,還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苦無見狀,幾次三番地想要上去幫忙,可每當回想起師父叮囑自己的話時,又不由得停下了腳步,無動於衷。
緊接著,正當祭風道人吃驚愣住之時,只聽見“轟”的一聲巨響,熔寂突然掙破了層層枷鎖,飛到了半空中,並向外震懾出一股勢不可擋的氣流, 徑直把三人轟出數尺開外。
他們因防備不及時的緣故,也隻得被這股力量狼狽不堪地轟到了地上。
手足無措的苦無眼睜睜地看著鐵鏈飛向四面八方,而熔寂則是飛得高高在上,終於是露出了它的全貌,深藍色的劍身總是隱隱散發出不可名狀的幽冥之氣,晶瑩剔透,黑藍相間的劍柄刻滿了許多魑魅魍魎的紋路,劍尖鋒利無比,殺人無形,見血封喉。
躲在暗處的瑞霜看到這一景象,不由得吃了一驚,眼神當中充滿了震撼。
她一眼便看出,此劍便是奶奶時常與自己提起的異族神兵,上古陰劍,熔寂。
雖然不曾親眼見過,但根據奶奶與自己提及的線索,以及場上的形式,瑞霜可以篤定,它,便是熔寂。
不過瑞霜盡管看到了這一幕,也沒有火急火燎地上去爭奪,而是按兵不動,細心地觀察著場上的局勢。
祭風道人一行人等見此情形,遲遲反應不過來,仍是無可奈何地癱坐在原地,顯然是被熔寂的氣場所震懾到了。
以往拚盡全力,尚且可以阻止它突破封印的束縛,可現在它重現於世,再無羈絆,當真是叫三人束手無策,心慌意亂。
只見熔寂於上空中盤旋了幾圈,進而將劍尖對準了面前的祭風道人,馬不停蹄地向他竄了過去。
祭風道人見狀,不由自主地張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面如土色,膽顫心驚,詫異萬分。
熔寂的速度快如閃電,勢如破竹,氣貫長虹。
祭風道人心知肚明,現在反抗無異於擔雪填井,徒勞無功,就在熔寂朝自己飛過來的一刹那,一切就都已經晚了。
於是乎,祭風道人連忙閉緊了眼睛,下意識地拿一隻手擋在面前,分明聽到一絲利劍穿腸的聲響,可過了許久,自己也察覺不到半點疼痛。
一頭霧水的祭風道人怯生生地睜開了雙眼,而眼前發生的景象卻令他大為吃驚。
他赫然發現,一個瘦弱的身影擋在了自己的面前,他向外攤開雙手,硬生生地替自己扛下了這一劍。
祭風道人的目光呆滯空洞且無神,隻發出一聲無比沉重的歎息,虛弱無力地吐出兩個字:“苦無……”
旁邊的吳謀和方戰岩亦是面面相覷,啞口無言,瞠目而視,隻覺得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定格,無比的漫長和艱辛。
瑞霜見了,更是驚得合不攏嘴,整個人都呆呆地怔在原地,像一座巋然不動的大山,不曾有過半分動彈,頓覺五味雜陳,百感交集,心如刀割,萬念俱灰,眼睛一閉一睜,便濕了眼眶,淚水止不住地奪眶而出,甚至覺得雙腿無力,四肢僵硬。
因為受了太大的打擊的緣故,瑞霜不由得打了個趔趄,差點就要因站不穩腳跟而摔在了地上。
正當瑞霜下定決心,要帶苦無離開之時,卻又不由得停住了自己前進的步伐,因為她看到了事情的一線轉機,這一切遠沒有這麽容易結束。
只見苦無愁眉鎖眼,面露難色,強忍痛楚,嘴裡時不時地發出一絲痛苦不堪的呻吟。
熔寂插在他的胸口上,深入骨髓,穩穩當當。
若是換作某些凡夫俗子,恐怕早已經奄奄一息,命喪黃泉了,又豈能撐到這個時候?
而苦無因有滅魂之力附體,故而苦苦支撐,大難不死,留了自己一條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