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戰岩擊退李卓煦後,眾人便回到了各自的崗位上。
祭風道人,方戰岩,吳謀三人齊聚一堂,在宸軒殿商討著剛才發生的事情。
只見祭風道人最先開口道:“二位師弟,我們雖知各大門派蠢蠢欲動,卻沒想到他們竟這麽快就沉不住氣了,現在該如何是好呢?”
“掌宮莫慌。”吳謀心平氣和地安撫道,“區區逸蕭閣已被戰岩師兄擊退,對我們造不成什麽損傷,他們不過是跳梁小醜,嘩眾取寵罷了。”
“師弟。”祭風道人皺著眉,苦著臉,語重心長地說,“各大門派皆已開始覬覦我們神宗的牌匾,都妄圖奪取它,以成為天下第一名門正派,逸蕭閣怕只是其中之一而已。往後,還會有更多的門派上門挑釁啊!”
“小門小派,不足為懼,掌宮又何必如此焦慮呢?”吳謀盡心竭力地安慰道。
這時,方戰岩猛地拍了拍座椅的扶手,憤憤不平地說:“哼!要我說,掌宮方才就應該讓我一劍取了李卓煦的小命,以絕後患。我等還可借此殺雞儆猴,告知那些意圖謀反之人的下場,看他們還敢不敢造次!”
祭風道人不禁“嘖”了一聲,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有氣無力地說:“戰岩師弟,你太衝動了。歸根結底,逸蕭閣裡的弟子始終是正道人士,只不過是一時利欲熏心,踏入歧途而已。若能幡然醒悟,尚有挽回的余地。”
“是啊。”吳謀點點頭,表示讚同地說,“倘若我們趕盡殺絕,形勢反倒會對我們不利啊。”
“哦?”方戰岩不禁提起了一絲興趣,頗為好奇地問,“師弟何出此言啊?”
吳謀有理有據地說:“現如今異族之人虎視眈眈,他們本就實力強勁,不容小覷。若是像逸蕭閣這樣的正派一旦減少,我們正道的整體實力也將大大削弱。不妨讓我們把目光放長遠些來看,如師兄所言,逸蕭閣不複存在,或許可以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但無論如何,如此一來,最後的受益者,一定是異族之人。”
面色凝重的方戰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憂心忡忡地長歎一口氣,心力交瘁地說:“那該如何是好啊?這進不是,退也不是,難道我們當真是無計可施了嗎?”
吳謀下意識地伸出舌頭潤了潤乾癟的嘴唇,冥思苦想,絞盡腦汁,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靈機一動,意味深長地開口道:“掌宮可還記得高諧擒拿妖瑞霜,致使妖族大大受挫一事?”
祭風道人仔仔細細地想了想,遲疑地說:“記是記得,不過師弟,你怎麽突然舊事重提了?”
“我現在回過頭來重新想起此事,便是越想越不對勁兒,這件事情似乎沒有我們所想的這麽簡單。”吳謀眉頭緊鎖,若有所思地說道。
祭風道人一聽,也不由得眉梢一緊,急不可耐地追問道:“哦?哪裡不對勁兒?”
吳謀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有條有理地分析道:“高諧和陳伍常趁著我們神宗論劍大會之時,上門索取牌匾,我們不答應,而後他才去攻打的妖族。”
“是啊。”方戰岩默默頷首,不明所以地認可道,“可是那又如何呢?”
吳謀深吸一口氣,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論劍大會之時,高諧和陳伍常被師叔擊退之後,才引起了各大門派的注意。也就是那個時候,各大門派紛紛生起了謀反之心,意圖奪取這象征著天下第一名門正派的牌匾。”
“不錯。”祭風道人點頭認可道,“的確如此。”
吳謀用一種陰森恐怖的語氣,冷冰冰地問道:“掌宮和師兄有沒有想過,高諧攻打妖族,實則也是和牌匾有關呢?”
一聽這話,祭風道人和方戰岩都更加疑惑不解了。
二人不謀而合地對視一眼,面面相覷,紛紛感到一頭霧水,都聽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方戰岩愁眉莫展,乾脆利落地問道:“吳謀師弟,高諧攻打妖族歸攻打妖族,他這般貿然行事,跟我們的牌匾又有什麽關系呢?”
吳謀長舒一口氣,焦頭爛額地問道:“高諧和陳伍常即使是被師叔重傷之後,也要馬不停蹄地去攻打妖族。師兄難道不覺得,他們這般行徑,有些操之過急了麽?”
方戰岩仔細一想,忽然覺得吳謀說的頗有一番道理,便略顯遲鈍地答應道:“如師弟所言,似乎確實有那麽一點不對勁兒。”
祭風道人面露難色,憂心惙惙地說:“縱使高諧的除魔衛道之心再怎麽強烈,也不至於這般衝動行事,好歹也應該先調養幾日,再做進攻妖族的打算,可他被師叔轟下山後,當即對妖族展開了攻勢,這其中著實古怪。”
“各大門派乃是受到高諧的影響,才會紛紛開始意欲謀反,覬覦起我們的牌匾來。”吳謀振振有詞道,“如果把高諧和牌匾聯系在一起,那麽他攻打妖族,或許就不是簡單地攻打妖族這麽簡單了。”
方戰岩愁眉不展地問:“師弟此言何意?我怎麽聽不懂啊?”
吳謀的神情忽然變得嚴肅起來,只見他一鳴驚人道:“高諧是這一切事端的始作俑者,假設他所做的一切,從始至終都是為了我們的牌匾,那他攻打妖族,也斷然跟牌匾脫不了乾系!”
“師弟的意思是……”祭風道人惴惴不安地說,“高諧攻打妖族,也是為了我們的牌匾?”
吳謀慢慢點頭,緩緩吐出三個字:“有可能……”
“不對不對!”方戰岩連連揮手,板著一張臉,毅然決然地否定道,“兩者風馬牛不相及,相差十萬八千裡,如何能扯得上關系?”
“師兄此言差矣。”吳謀信誓旦旦地說,“兩者看似毫不相關,但是細細究其根本,實則是緊密相連,環環相扣,牽扯甚多!”
方戰岩一聽,頓時有些不耐煩了,把手一揮,連忙催促道:“師弟,你少賣關子了。有什麽話就快說,別跟我打啞謎。”
吳謀長歎一口氣,鄭重其事地說:“師兄你想,高諧若是能殲滅妖族,那他豈不是立下了赫赫戰功。從此以後,聲名遠揚,德高望重,人人敬之?”
“嗯,不錯。”方戰岩想了想,點頭讚同道,“可是這跟牌匾又有什麽關系呢?”
吳謀接著娓娓解釋道:“高諧在江湖上的地位一旦有了提升,便有了拉攏人心,招兵買馬的資本。屆時,即使牌匾不在他手裡,他在江湖上也能一呼百應。而只要到了那個地步,他呼籲眾人討伐我們神宗,迫使我們交出牌匾,也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了。”
“一旦牌匾得手,他更是能鞏固他在江湖上的地位,而這,就是他為什麽無論如何,都要先殲滅妖族的原因。”祭風道人接著他的話,發人深省地說。
吳謀斬釘截鐵地肯定道:“沒錯,掌宮所言甚是。師弟我,亦是如此想的。”
“等一下。”方戰岩突然有所顧慮地說,“我還是有一點不明白,高諧要殲滅妖族,他不是已經做到了麽?捉了妖杞囊的女兒妖瑞霜,妖族一定是死傷慘重,血流成河才是啊!”
“不。”吳謀正色莊容地說,“要殲滅妖族,遠沒有這麽容易,要讓妖族真正滅亡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殺了妖杞囊,讓他命喪黃泉,才能徹底算是讓妖族覆滅。否則妖杞囊一日不死,妖族就隨時都有東山再起,死灰複燃的時候。”
“原來如此……”方戰岩神思恍惚地說道,“高諧還真是好計謀啊!”
祭風道人點了點頭,心有余悸地說:“如此大費周章,實屬不易,而且又甚是牽強。若不細細深究,著實難以探查高諧的真實目的。”
吳謀發出一聲歎息,語重心長地說:“只不過高諧被師叔斷去一臂後,便是杳無音訊,也不知他近段時間再做些什麽,還有沒有在打我們牌匾的主意……”
“哼!可惡的高諧!”方戰岩憤憤不平地說,“他被師叔斷去一臂,料想是不會再行惡事,應該也就只能在淙南派讓他那四個入室大弟子好生照料著,給他養老送終了。”
“嗯。”祭風道人深信不疑地說,“高諧這回摔了這麽大一個跟頭,一定是深以為戒,不敢造次,我看我們也就無需操心他了。即使他死灰複燃,就憑他那斷臂之軀,應當也掀不起什麽風波來。”
吳謀疲憊不堪地歎了一口氣,拉長了聲線,提心吊膽地說:“但願如此吧……”
“相比高諧這個始作俑者而言,我現在還是比較擔心其他門派也相繼上門挑釁,雖說對我們不痛不癢,但總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啊。”祭風道人忐忑不安地說。
吳謀把手一揮,坦坦蕩蕩地說道:“掌宮放心,逸蕭閣只是一個沉不住氣的例外而已,其他門派都抱著同樣的想法,應是不會如他那般,衝動行事。”
盡管聽了吳謀的勸慰,祭風道人也還是止不住地唉聲歎氣,失魂落魄地說:“吳謀師弟,須得想出一個萬全之策才行,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啊。”
吳謀一聽,稍稍低下了頭,眼神不自覺地向下瞥,有條不紊地說:“苦無身懷滅魂之力,加以調教,日後定可大有作為。若是想要徹底平定這場風波,恐怕還得靠他出馬,製衡天下各方勢力才行啊。”
聽到吳謀說起此處,方戰岩便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細細想來,著實奇怪。雖然隻過去了短短幾日,但按照常理來說,苦無應該早就克制不住體內的滅魂之力,令其發作了才是。但怎麽到現在,還是一星半點的動靜都沒有呢?
“戰岩師弟,戰岩師弟。”祭風道人突然輕聲喚道,然而方戰岩陷入了自己的沉思當中,並未回應。
祭風道人忍不住看了一眼吳謀,而吳謀也只是攤開雙手,聳了聳肩,擺出一副沒有辦法的樣子。
於是乎,祭風道人又重新把視線放到了方戰岩的身上,一邊在他面前打了個響指,一邊輕聲喚道:“戰岩師弟?”
被祭風道人這麽一折騰,方戰岩才從久遠的遐想中回過神來。
只見他身子一顫,一陣哆嗦,神色慌張地連聲答應道:“掌宮,掌宮……”
“戰岩師弟,你在想些什麽呢?我叫你老半天了你都沒有回應。”祭風道人一籌莫展地問道。
方戰岩想了想,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愣是答不上來,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才急中生智地開口道:“哦,沒什麽,就是在想吳謀師弟方才所說的那番話罷了。”
“哦……”祭風道人的語調上揚,拉長了聲線,慢條斯理地說:“那依師弟你的意見,覺得吳謀師弟所言如何啊?”
“我覺得……”方戰岩皺著眉頭,忽然擺出一副莊嚴肅穆的樣子,故作高深地說,“吳謀師弟所言,自然甚是有理。苦無身懷滅魂之力,他若是能駕馭住這股強大的力量,一定是前途無量,日後定可大有作為!”
祭風道人緩慢地點了點頭,憂心如焚地說:“唉!其實我的想法,和二位師弟的想法如出一撤。苦無確實是一塊兒好材料,只不過滅魂之力不同尋常,他這些日子沒有被其所操控,不代表日後也能僥幸的逃過一劫。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唯有讓他慢慢掌控這股力量,才有一線生機。否則若是急於求成,怕是有走火入魔的風險,屆時滅魂之力再度爆發,後果才真的是不堪設想,功虧一簣!”
“那是自然。”吳謀不慌不忙地說,“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常勤精進,譬如小水常流,則能穿石。以苦無的自覺性,掌宮不必對其有所督促,相信他一定可以輕車熟路地駕馭這股力量,而不讓我們失望的。”
“誒!”方戰岩突然提出了異議道,“師弟,你這話說的不對啊,我等身為苦無的老師,理當督促他勤學苦練,日益精進。若是放任不管,豈不是有違師德?”
說完,又對祭風道人使了使眼色,滿懷期待地問:“掌宮,你說呢?”
“這……”祭風道人吞吞吐吐了半天,一時之間,還真有些答不上來。
而這時,卻聽見吳謀放聲大笑道:“哈哈哈哈……”
這一笑,徑直把兩人的注意力通通吸引了過去。
祭風道人趕緊轉移目標道:“吳謀師弟,你笑什麽?莫非又有什麽高論?”
“高論不敢當。”吳謀冷靜下來,謙遜地說道,“只不過是有一些愚見罷了。”
“吳謀師弟,你有什麽話,大可直言不諱,不必這般彎彎繞繞地兜圈子,師兄我洗耳恭聽。”方戰岩把手一揮,無所畏懼地說。
吳謀的嘴角微微上揚,輕聲一笑,自信滿滿地說:“既然如此,那麽師兄,多有得罪了。”
“快說!快說!”方戰岩略顯不耐煩地催促道。
“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取之,必固與之。是謂微明,柔弱勝剛強。魚不可脫於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吳謀徑直站了起來,頭頭是道地說,“師兄對弟子嚴加管教固然沒錯,卻又可曾想到物極必反,盛極必衰之理?”
“呃……這……”方戰岩徑直被辯得啞口無言,無話可說,隻得羞愧地低下了頭,頓時覺得尷尬萬分,倍感煎熬。
“嗯,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祭風道人全然沒注意到方戰岩的情緒,而且還一個勁兒地對吳謀讚不絕口。
方戰岩隻得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緩了好一會兒,才勉勉強強地反駁道:“那依師弟所言,難道當真就讓苦無自行修煉,而不對之加以管教?”
吳謀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說:“適可而止,無貪心也。我們若是對苦無束縛良多,只怕會反害其身,激怒他體內的滅魂之力。戰岩師兄既已傳他壓製滅魂之力的心法,相信苦無一定會自覺修煉。假以時日,定可小有所成。”
“嗯。”祭風道人止不住地默默頷首,心如止水地附和道,“能使之得宜變者作其興起之心化者順其自然之理。浩劫無涯;倒莫如隨遇而安。或許這般率性而為,還可以讓苦無在潛移默化中,掌控滅魂之力的精髓所在。”
方戰岩鄙夷不屑地瞥了他們兩人一眼,頓時覺得五味雜陳,百感交集。有那麽一瞬間,竟差點沉不住氣對他們大打出手,不過方戰岩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番狀態,整理了一番情緒,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好在還是讓理智佔了上風。
只見他果斷起身,一臉厭惡地雙手作揖,故作鎮定地說道:“掌宮,師弟,我還有事,就先回奇陽宮了。”
“也好。”祭風道人從容不迫地點頭答應道,“這裡有我和吳謀師弟先行料理著。你若有什麽要緊的事,就先回去也無妨。”
“是。”方戰岩恭恭敬敬地雙手作揖道,“師弟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