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宗宸軒殿內,吳謀對祭風道人提出的為對付苦無,而向神劍仙求助一計呈堅決的否定態度。
只見他義正嚴辭地說:“掌宮,萬萬不可啊!”
“有何不可?”祭風道人睜大了眼睛,挑了挑眉,詫異地說,“神劍仙乃是我們的師叔,武功高強,劍術高超,內功深厚,請他出手援助,真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吳謀苦口婆心地說:“掌宮,話雖如此,可師叔早已經隱退江湖,不問世事,這是您閉關之前就已經知道的事啊!”
祭風道人堅持不懈地說:“我又不是讓師叔替我們辦什麽難事,雖然他現在已經隱退江湖,但好歹之前曾是神宗的人,如今神宗有難,師叔豈能坐視不理,我知道按照師叔的性子,一定不會輕易地答應,但只要我苦苦哀求,相信師叔一定會給我一個薄面的。”
“掌宮,這難道還不是什麽難事?”吳謀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說。
而祭風道人則是相當自然地答道:“天大的事情,於師叔而言,不都是小菜一碟,易如反掌的麽?師弟,你操什麽心?”
吳謀心力交瘁地說:“掌宮,我們先前已經三番五次地叨擾師叔,師叔也已經幾次三番地告誡我們不要再去找他,此番若是再次前去,恐怕當真會引得師叔勃然大怒啊!”
“是啊。”方戰岩表示讚同地附和道,“吳謀師弟所言極是,師叔喜怒無常,脾氣古怪,若是我們這次又去找他,只怕當真會被他轟出靜簾宮啊。”
“三番五次?”祭風道人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愁眉莫展地說,“我哪有三番五次地去求助他,我記得我出關以後,不過隻去拜訪了他一次而已,更何況,那次還是為了妖杞囊一事,而且師叔還用天雷劫將我轟傷……我此番求助於他,就當他為了補償我這天雷劫之傷,如此一來,豈不是名正言順,有何不妥?”
方戰岩長歎一口氣,苦著臉,語重心長地說:“掌宮有所不知了,你閉關的這段期間,我們也遇到了諸多疑難雜症,而早在你出關之前,我們便已與妖杞囊假冒的你多次登門拜訪,師叔早已厭煩,多次告誡我們以後別再找他,故而掌宮若是想找師叔幫忙,恐怕師叔不會答應啊。”
“對啊。”吳謀理直氣壯地助攻道,“更何況,師叔向來雷厲風行,殺伐果斷,即便是掌宮你受了一記師叔的天雷劫,也沒有理由向其索要補償的道理啊。”
祭風道人聽後,瞬間橫眉怒目,火冒三丈,徑直握緊了拳頭,憤憤不平地說:“可惡的妖杞囊,我神宗還真是被他攪得亂成一鍋粥了!”
這時,方戰岩提議道:“掌宮,所謂孤木難支,真人單打獨鬥,或許不一定會是苦無的對手,但若是加上我們三人一擁而上,倒也就不是完全沒有降伏苦無的可能了。”
祭風道人不禁“嘖”了一聲,不自覺地看向了方戰岩,開門見山道:“說了這麽多,戰岩師弟還是認為,處理此事找真人最為妥當?”
“正是。”方戰岩畢恭畢敬地說,“真人功法超群,放眼望去,恐怕只有真人,才有機會降伏苦無,也只有真人,才願意再助我們一臂之力。”
祭風道人想了想,又有所顧慮地向吳謀問道:“吳謀師弟,你意下如何?”
吳謀不自覺地長歎一口氣,下意識地低下了頭,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慎重地開口道:“如今形勢明朗,單憑我們三人之力,確實奈何不了苦無,這一點,乃是毋庸置疑的,如此說來,要降伏苦無,除了求助於真人,當真別無選擇。”
祭風道人長舒一口氣,無可奈何地說:“話雖如此,可真人為我們神宗做出的已經夠多了,我們一遇到困難就求助於他,如此讓真人費心費力,我等豈不顯得無所事事,毫無作為?”
“苦無實力強勁,著實遠超我們三人,而若是不想方設法將其拿下,恐天下大亂,民不聊生,況且熔寂一日在我神宗,苦無便一日不會善罷甘休,今後的日日夜夜,我們都得提心吊膽,師弟以為,此事耽誤不得,還需盡快處理。”吳謀一本正經地說道。
方戰岩認真嚴肅地說:“吳謀師弟言之有理,苦無還需趁早擒拿,否則待到他將體內的滅魂之力,運用得得心應手之時,我們就更難對付了。”
祭風道人面露難色,首鼠兩端,進退維谷,百般猶豫之下,左右為難地開口道:“二位師弟,我還是想先去找師叔,問問他能不能出手相助,苦無的實力如此強大, 相信師叔一定會對這樣的對手產生興趣,再加上我好言相勸,師叔一定會給我幾分薄面的。”
“可是……”
“好了,不要再說了。”還沒等吳謀說完,祭風道人便直接打斷道,“師弟,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不如這樣,以熔寂為餌一事我會考慮,但我們現在先去靜簾宮走一趟,若是師叔堅決不肯答應,我們再去找真人也不遲。”
方戰岩和吳謀對視一眼,隻得勉為其難地答應道:“唉,好吧。”
……
與此同時,瑞霜領著苦無長途跋涉,也已來到了神宗山腳下。
正當瑞霜要穿過結界之時,卻不由得“哎喲”一聲,被結界給彈了回來,還迫不得已地松開了苦無的手。
苦無見狀,眉梢一緊,瞪大了眼睛,瞳孔放大到極致,瞠目結舌,大吃一驚,立馬變得警惕起來,向後連退好幾步,躲得離瑞霜遠遠的,伸出一隻手,怯生生地指向她,顫抖著聲線,不敢相信地吞吞吐吐道:“你……你……你是異族的人……”
瑞霜一驚,頓時有些不知所措,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臉上的表情已然凝固,忐忑不安地心想:“完了,忘記用師父的結綠,露餡兒了。”
情急之下, 驚慌失措的瑞霜連忙揮手否認道:“不……我不是異族的人。”
苦無用尚存的一絲理智,正色莊容地說:“神宗的結界,是專門為異族之人準備的,異族之人一旦觸碰,便會有痛苦不堪的灼燒之感,若瑞霜姑娘你不是異族之人,又怎會受到結界的侵蝕呢?”
瑞霜愁眉苦臉,拉長了聲線,極力辯解道:“我真不是!”
說著,還一邊向苦無靠近。
而苦無愣是伸出一隻手擋在了面前,厲聲呵斥道:“你別過來!”
語畢,苦無還忍不住咳嗽了兩聲,進而不依不饒地說:“你是異族之人,不許靠近我!”
瑞霜睜大了眼睛,皺著眉頭,有條有理地說:“如果我是異族之人,那我為什麽要救你呢?”
苦無理直氣壯地反駁道:“你們異族之人,向來奸詐狡猾,居心叵測,我怎麽知道你安的什麽心思,說不定也只是借機靠近我, 博取我的信任,而後打入神宗內部罷了。”
瑞霜深吸一口氣,不由自主地衝他翻了個白眼,一邊繼續向前走,一邊心累地說:“小和尚,你聽我講,我……”
“站住!”苦無怒氣衝天地大聲喊道,“你若是再過來,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瑞霜連忙妥協道:“好好好,我不過去,你冷靜些!”
說著,便趕緊向後退了幾步,而後急中生智道:“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倘若是可以進得了神宗,穿得過結界,是不是就能打消你對我的懷疑了?”
苦無毫不猶豫地答道:“那是自然。”
“好。”瑞霜毅然決然地一口答應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讓你看看,我真的不是異族之人。”
於是乎,瑞霜將神劍仙贈送的結綠緊緊地握在了掌心中,同時,將手背過身後,神不知鬼不覺地悄然靠近結界。
苦無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瑞霜的身上,卻全然沒看到她的這幾個小動作。
瑞霜咽了咽口水, 一步接著一步地挪向了結界,而後,借著結綠的力量,當真是安然無恙地穿了過去。
看到這裡,苦無也就放下了警惕,但卻下意識地伸出一隻手,撓了撓自己的小光頭,百思不得其解地喃喃自語道:“誒?奇怪了,怎麽會這樣呢……”
瑞霜大喜,眉飛色舞,瞬間樂開了花,露出燦爛的笑容,得意洋洋地說:“怎麽樣?這回你相信了吧?”
苦無皺著眉頭,支支吾吾地答應道:“相……相信了。”
隨後,苦無又雙手作揖,慚愧不已地致歉道:“小僧方才誤會了瑞霜姑娘,還請瑞霜姑娘多多包涵。”
瑞霜把手一揮,蠻不在乎地說:“沒事兒!本姑娘胸寬似海,陂湖稟量,自是不會與你斤斤計較,快走吧,接下來一定要小心點,可不能被其他弟子發現了。”
之後,苦無也穿過了結界,瑞霜果斷拉起他的手,躡手躡腳地向裡面走,二人一邊飛簷走壁,一邊翻牆越戶,悄無聲息,不聲不響,沒叫一名弟子發現。
苦無伏在房梁磚瓦上,情不自禁地感慨道:“沒想到有朝一日,我在神宗竟需要這般小偷小摸。”
瑞霜在他旁邊,輕聲一笑,打趣道:“這怎麽能叫小偷小摸呢?我們一沒偷,二沒搶,三沒行凶作惡,四沒為禍一方,我倒是看不出,我們哪裡做得不對。”
苦無試探性地問:“瑞霜姑娘似是對此事頗有經驗?”
瑞霜一聽,不由得楞了一下,遲疑地扭過頭,尷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說:“沒有……沒有,只是小心使得萬年船,做事警惕些就好了,哪裡需要什麽經驗呢?”
苦無點點頭,應許道:“好吧。”
這時,瑞霜激動地說:“巡查的弟子撤了,就是現在,快跟我走!”
說完,又一把拉過苦無的手,縱身一躍,連飛三座宮牆,用輕功硬生生地飛進了靜簾宮,愣是沒走大門。
“哈哈,我們進來啦!”瑞霜欣喜若狂地說道。
苦無出於本能,下意識地環顧四周,看到參天大樹聳入雲端,花花草草生機勃勃,於是便情不自禁地感慨道:“這裡便是靜簾宮?沒想到裡面竟然是這番景象,與外面殘破不堪的牌匾和落滿了灰塵的大門截然不同。”
瑞霜沾沾自喜地說:“你所看到的,是現在的靜簾宮,它以前可不長這樣呢。”
“以前不長這樣?”苦無好奇地問,“那以前長什麽樣?”
“這個嘛……”瑞霜下意識地抬起頭,一隻手伸出兩指置於下巴處,認真地想了想,賣關子道,“日後有機會我再說與你聽吧!我們現在先乾正事兒。”
“什麽正事兒?”苦無睜大了眼睛,一頭霧水地問,也不知是因看到靜簾宮的絕美景象而當真忘了,還是故意如此。
瑞霜輕輕拍了拍他光滑的腦袋,笑著嗔怪道:“當然是去找我師父,瞧瞧你身上到底是什麽毛病啦!”
苦無遲鈍地問:“那……敢問瑞霜姑娘,尊師……現在何處呢?”
瑞霜想了想,饒有興致地說:“我師父向來神出鬼沒,無影無蹤,他若是不想讓我們找到,他便不會出現,而當他想見我們時,不用我們去找他,他自然就出來咯!”
“竟是如此麽……”苦無不自覺地沉下了頭,自言自語道。
瑞霜古靈精怪地說:“我們就在這院落中稍等片刻,相信我師父很快就會現身了。”
話音剛落,神劍仙便突然出現,凝出一掌直逼苦無而去。
而身體不適的苦無全然沒有反應過來,但瑞霜卻感到了一股強大的殺氣,立馬有了反應,急急忙忙地擋在苦無面前,閉緊了眼睛,臉上的表情擰成一團,同樣十分緊張。
神劍仙的這一掌轟到瑞霜面前,又忽然停了下來,驚起瑞霜的秀發隨風飄揚。
苦無感到一陣迅猛的疾風呼嘯而過,也是在這時,才回過神來,詫異地看向了瑞霜面前的那名前輩。
瑞霜緩緩地睜開眼睛,渾身上下逐漸放松,定睛一看,確認是師父後,便不由自主地衝著神劍仙樂呵呵地傻笑起來。
神劍仙收了手,雙手背過身後,板著一張臉,不耐煩地轉過身,故作生氣地說:“你這丫頭,仗著是我徒弟,就這麽無法無天,如今都敢帶外人來我靜簾宮了。”
瑞霜一蹦一跳地來到他面前,沒個正形,笑嘻嘻地說:“師父,我們師徒倆許久未見,您能不能不要對徒兒這麽冷漠呀?”
“冷漠?”神劍仙不屑一顧地重複了一遍,意味深長地說,“你帶外人擅闖我靜簾宮,我能出來見你,已經是寬宏大量,熱情如火了!”
瑞霜振振有詞道:“師父,他不是外人,他也是這神宗弟子呀!”
“別跟我說什麽弟子不弟子的,我早已在江湖之上銷聲匿跡,不問世事,盡管是這神宗的人,那於我而言,也是外人。”
瑞霜見師父這般愛答不理的樣子,頓時有些心煩意亂,不知所措了,自己都還沒提及正事兒呢,師父就如此的心狠手辣,這怎麽能行?
於是乎,瑞霜果斷拉起了神劍仙的一隻手,甩來甩去,撒著嬌,嗲聲嗲氣地說道:“師父,您都這麽長時間沒見到徒兒了,難道就沒有這麽一絲絲想徒兒嗎?”
神劍仙輕蔑一笑,把手一揮,故作鎮定地說:“我有什麽好想你的,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我不知道過得多麽痛快,多麽清靜呢!你突然來此,倒是攪了為師的安生日子了!”
瑞霜毫不理會神劍仙的言語,繼續淡定自若地說:“師父,您沒想徒兒,可徒兒卻是有想您呢!”
神劍仙頓時覺得不寒而栗,驚出一身的雞皮疙瘩,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有條不紊地放聲說道:“你這丫頭,少來這套!有什麽事兒就快說,別跟為師兜圈子。”
“您瞧您這話說的,倘若沒什麽事兒,徒兒就不能來瞧師父您了?”瑞霜泰然自若地說著,可自己這心裡,卻已經是無比的竊喜,料想苦無一事,一定是有希望了。
神劍仙輕聲笑笑,心知肚明地說:“你這丫頭成天在想些什麽,為師還能不知道?”
“哈哈,師父果然聰慧。”瑞霜不慌不忙地說,“既然如此,那徒兒也就開門見山,不瞞您了,其實徒兒此番前來,便是為了我的一個朋友。”
“你的朋友?”神劍仙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試探性地問,“就是後面那個和尚?”
“正是。”瑞霜斬釘截鐵地答道。
神劍仙有意無意地說:“那和尚除了反應慢點兒,武功弱點兒,腦袋不甚靈光點兒,還有什麽毛病?難不成你還想讓我教他武功?”
“哎呀不是。”瑞霜拉長了聲線,鄭重其事地說,“師父您誤會了,徒兒怎麽會讓您將獨門絕學輕易地教於其他人呢?”
“那是?”
瑞霜不苟言笑地說:“您回頭看看就知道了。”
神劍仙聽了她的話,勉為其難地轉過身,回過頭,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他一番,定睛一看,震驚地脫口而出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