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無這般敞開天窗說亮話,著實是把邊映棠搞得無地自容、慚愧不已!
邊映棠稍稍低頭,眼神不自覺地向下瞥,其神色愀然、面色凝重,當真羞愧得連頭都抬不起來!
邊映棠傻不愣登地怔在原地片刻以後,才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番狀態,整理了一番情緒,努力讓自己重新冷靜下來,進而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苦笑,心悅誠服地認栽道:“苦大俠還真是謹小慎微、小心翼翼啊,我無話可說,也無力反駁。”
苦無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燦若朝陽、很是欣慰的笑容,進而不緊不慢地催促道:“既然如此,那邊教主還等什麽呢?難道說邊教主被我拆穿了身份,還可以厚顏無恥地繼續留在我的身邊?此時識相的,恐怕早已乖乖離去了吧?”
“你……”邊映棠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起來,眼珠子亦是猛地向外瞪了瞪,進而欲言又止、如鯁在喉,伴隨著喉嚨的一陣蠕動,這話到嘴邊,竟還自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到最後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吐不出一個字來!
邊映棠的雙手於不知不覺間緊握成拳,已然是橫眉怒目、青筋暴起,面紅耳赤、滿臉通紅的樣子像是在心裡藏了一座象征著憤怒的小火山,滾滾岩漿隨時都有從中噴湧而出的可能,凶神惡煞、面目猙獰的模樣想來一定是憤怒到了極點!
她紅撲撲的臉頰就像是被心狠手辣的烈日驕陽灼燒了一樣,簡直紅得不成樣子,其小心臟一直在“撲通撲通”、一蹦一蹦地活蹦亂跳,仿佛隨時都有從中蹦出來的可能!
邊映棠氣急敗壞、惱羞成怒,就連頭頂上都隱隱約約地冒出炊煙嫋嫋。
她越想越來氣,越想越是憤憤不平,自己這樣一心一意對待苦無,可沒想到他最後對待自己竟然會是這般態度!
早知如此,自己當初就不該心慈手軟、手下留情地放他一馬!而是該殺伐果斷、不留余地!
現如今自己不光沒能拿到熔寂,就連陪在苦無身邊的機會也已消失得一乾二淨,可謂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邊映棠控制不住地微微喘氣,當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如若不從苦無身上撈走點兒什麽東西的話,那自己此行豈不是走了個寂寞?
頗懂得察言觀色的苦無見邊映棠臉上的神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就跟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似的, 眼神當中閃過一道亮光,進而輕蔑一笑,不屑一顧地試探道:“邊教主都已經暴露了身份卻還遲遲不走,莫不是還在打我背後這把熔寂的主意?”
邊映棠皺了皺眉,臉上閃過一絲極為不悅的怒色,進而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匆匆回過神來後,無所畏懼地迎著他的話說下去道:“如果我說是呢?苦大俠又是否願意老老實實地把熔寂雙手奉上?”
邊映棠的言語一下子就點燃了現場的導火線,使得周遭彌漫著一股相當濃烈的火藥味!
苦無的笑容逐漸消失,表情逐漸凝固,進而就跟翻書似的突然變了臉色,神情一下子變得認真嚴肅起來。
雙方虎視眈眈地凝視著彼此,頗有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之勢。
當場面陷入了沉寂當中,就連空氣裡也彌漫著一絲尷尬的氣息,一時之間,鴉雀無聲、萬馬齊喑。
苦無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狹窄的縫隙,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不知死活的邊映棠,進而用一種陰陽怪調的語氣,饒有興致地問:“白日青天,你在做夢?”
邊映棠心中一震,身子一顫,在暗暗喘了一口氣後,遊刃有余地應對自如道:“這麽說來,我們是沒有商量的余地了?”
苦無的眼睛一閉一睜,炯炯有神的目光當中忽然閃過一道氣勢洶洶、勢不可擋的騰騰殺氣,進而二話不說就以一個箭步飛快地移動到邊映棠的身後,並不由分說地把劍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九重天?!”邊映棠的瞳孔於一瞬間放大到極致,不免感到瞠目結舌、大吃一驚,頓時覺得脊骨發涼、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渾身上下止不住地冒出一堆冷汗來,就連額頭上也已經冒出一粒又一粒豆大般的汗珠,它們猶如汩汩清泉般沿著臉頰順流而下,滑至下巴處時稍作停留,然後才如同一顆沉甸甸的隕石般從天而降,墜落在地面上,發出不小的動靜!
因為邊映棠著實沒有想到,苦無竟已躋身九重天的高強功力!
柱天峰的墜崖不僅沒有讓他粉身碎骨、死無全屍,反而讓他功力大增、突飛猛進!
此等肉眼所不能見的速度,著實是把自己震撼得心旌搖曳、惶惶不可終日!
邊映棠的臉上風雲突變、驟然變色,隻覺得一股冰冷的寒意猶如波濤洶湧的驚濤駭浪般席卷而來,在這關鍵時刻,愣是不敢動彈一下。
邊映棠冷汗直流、心驚膽顫,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不禁露出一副首鼠兩端、進退維谷的糾結神情,心裡更是七上八下、忐忑萬分,生怕苦無一劍下去,會讓自己離開這美好的世界。
苦無的嘴角掛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淡淡笑意,進而饒有興致地問:“不知邊教主,想要跟我商量些什麽呢?”
邊映棠面露難色、滿臉愁容,沉默不語、一言不發,一度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苦無輕聲笑笑,霸氣側漏地放下狠話道:“我給邊教主一個機會,不知邊教主是否願意離開?”
邊映棠長歎一口氣,處變不驚、臨危不亂地說:“苦大俠這話說得倒是大義凜然。既然苦大俠有意放我,那何不先把熔寂從我脖子上挪開呢?”
邊映棠話音剛落,苦無便是把熔寂收了回來,瀟灑自如地把它在手裡轉了幾圈後,又帥氣十足地把它插回了背後的劍鞘裡。
邊映棠戰戰兢兢地轉過身,如履薄冰地回過頭,委屈巴巴的樣子總忍不住讓人憐香惜玉,楚楚可憐的模樣還真像那麽回事兒!
苦無簡單粗暴地把頭朝左邊一扭,並衝她挑了挑眉頭,使了個眼色,而後拉長了聲線,語調逐漸上揚,用一種慵懶的聲調,悠哉悠哉地吐出兩個字道:“請吧。”
邊映棠擰著眉頭,臉色愈發的難看,憋了一肚子的冤屈愣是無處發泄,最後隻得惡狠狠地喘了一口粗氣,縱身一躍,揚長而去!
何念安見狀,頓時就慌了神,進而忍不住上前一步,一本正經地質問道:“苦無兄不追嗎?”
苦無扭頭看向何念安,輕聲細語地告知道:“畢竟是影教的教主,給她點教訓就行,還是沒有得罪的必要了。”
聽到這裡的何念安如夢初醒、恍然大悟,她若有所思地默默頷首,以示答應,只是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樣子仿佛是在思索著些什麽。
苦無長舒一口氣,重新轉身面朝大門緊閉的居安城,進而急不可耐地催促道:“好了念安妹妹,我們快進去吧。”
何念安平心靜氣地點了點頭,以示答應。
居安城外是一片廣袤無垠的開闊土地,除了苦無和何念安之外便是荒無人煙,只是一向繁榮昌盛的居安城現如今竟是大門緊閉,倒是頗有一番死氣沉沉、冷冷清清的蕭索景象。
周遭除了呼嘯而過的風聲,便是一片寂靜、萬籟俱寂!一度安靜得有些可怕,靜得甚至可以聽到蟲聲薨薨和鳥兒啁啾之聲。
緊接著,兩人邁著沉重有力的步伐向城門口緩步靠近,可就在這時,城牆上忽然射下一隻極其尖銳的飛箭!
這支飛箭猶如一頭饑腸轆轆的虎豹豺狼,馬不停蹄地直奔苦無和何念安而去。
但修煉了心眼通的苦無一下子就察覺到了這股濃烈的殺氣,又豈會叫它有可趁之機?
苦無眉頭一皺,發覺事情並不簡單。
眼看飛箭就要擊中苦無和何念安,但就在這十萬火急、迫在眉睫的千鈞一發之際,苦無突然橫著伸出右手擋在何念安的面前,致使她赫然止步。
而下一秒,那支尖銳的飛箭則是恰巧落在了他們二人的面前。
何念安大驚失色、驚愕不已,眼神當中閃過一絲慌亂不安的神情,但這一抹慌張的神色稍縱即逝,還沒等苦無捕捉到它,它便已經如同過眼煙雲般煙消雲散、不複存在了。
“苦無兄,這……”
“誒!”苦無伸出一隻手,攤開五指,擋在面前,毅然決然地打斷了何念安的言語,進而稍稍抬頭,望向一柱擎天、高不可攀的城牆,堅定不移的眼神仿佛已經在心裡做好了打算。
就在這時,城牆上忽然探出一個官兵的腦袋,並不管不顧地放聲疾呼道:“來者何人?!”
苦無默不作聲、封口不言,只是鎮定自若、不慌不忙地從懷中掏出了先前王沛琛贈予他的黃岡玉牌。
苦無把黃岡玉牌拿在手上,立在面前,其金光閃閃,引人注目、奪人眼球、格外耀眼!
這黃岡玉牌乃是王沛琛隨身攜帶之物,而王沛琛現如今貴為一城之主,能得此黃岡玉牌者,人人自當禮敬三分。
但凡是認得這塊黃岡玉牌的人,想來都會對其持有者畢恭畢敬、卑躬屈膝。
只是官兵見到這黃岡玉牌時,不知為何竟是有些不以為意。
他隻眉梢一緊,就跟意識到了什麽似的, 眼睛倏的一亮,不過臉上卻滿是厭惡的神情,進而鄭重其事地放聲大吼道:“城主有令, 只能由苦大俠一人進城,其余的閑雜人等,不得相隨!”
苦無和何念安本來以為城中戒嚴乃是十分正常的神情,算不得什麽, 可官兵此言一出,倒是讓兩人一下子就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兒!
兩人不謀而合地對視一眼,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茫然無措的眼神全然不知該如何是好,小小的腦袋亦是裝著大大的問號,倒是聽得有些如坐雲霧、不明所以了。
愁眉不展的何念安率先發問道:“苦無兄,王城主這是何意?”
“不知道……”苦無愁眉莫展、神思不屬地搖了搖頭,一籌莫展、悵然若失地說,“沛琛兄的這一行徑的確奇奇怪怪、很是反常,但是既然他都這麽說了,我便按他所說的去做好了。不管發生了什麽, 我都要進去一探究竟。”
“可是他們隻讓苦無兄你一人進去,萬一其中有詐,苦無兄豈不是……”何念安說到這裡便是不敢再說下去,臉上滿是憂心忡忡、惴惴不安的神情,生怕苦無會出什麽意外。
苦無淡然一笑,溫柔似水地摸了摸何念安的小腦袋瓜,進而盡其所能地安撫道:“念安妹妹,你就放心好了,沛琛兄是絕對不會對我不利的,只是城中一定是出了什麽變故,所以才會如此,待我進去瞧上一瞧,隨後便出來接你。”
何念安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以表讚同,進而在苦無即將離去之時,還不忘了如臨深淵地向他提醒道:“苦無兄千萬小心!”
苦無隻泰然自若地回眸一笑,然後便是大步流星地向城門口走去,高視闊步的樣子全然不見一絲一毫的慌張之態和畏懼之意。
何念安望著苦無漸行漸遠的背影,心裡自是五味雜陳、百感交集,看似一臉的雲淡風輕、風平浪靜,實則內心早已是波濤洶湧、驚濤駭浪!
當苦無抵達城門口時,居安城的大門才被緩緩拉開!
伴隨著一陣“咯吱咯吱”的腐朽聲響,映入眼簾的,竟是王沛琛在文茵上正襟危坐的景象!
王沛琛的身旁分別有數十個官兵位於他的兩側,而他的面前還擺了一張乾乾淨淨、一塵不染的方桌。
方桌之上有一壺清茶、兩個茶杯,壺嘴連吐仙氣,熱氣騰騰,顯然是為了苦無的到來而有所準備。
沒想到才剛一開門就能看到王沛琛,這一點著實是讓苦無始料未及!
只是瞧這架勢,似乎並不簡單。
苦無的心裡“咯噔”一聲,顫了一下,一股不詳的預感猶如旭日初升般冉冉升起,亦像是雨後春筍湧上心頭,直叫苦無心亂如麻、張皇失措!
苦無不自覺地伸出舌頭潤了潤乾癟的嘴唇,不禁露出一副猶豫不決、左右兩難的複雜神情,進而冥思苦想、絞盡腦汁,大腦飛速運轉,飄忽不定的眼珠子在眼眶中來回轉動,迷離的眼神止不住地瞥向四面八方,好一番深思熟慮、權衡利弊過後,才邁著沉著穩健的步伐,慢慢悠悠地踏入其中。
許是修煉了心眼通的緣故,使得苦無總感覺這居安城內遍布了殺氣。
這裡似乎已經不是他從前所熟悉的那個居安城,而面前的王沛琛,也不是他所熟識的王沛琛。
當苦無步入無盡的深淵來到王沛琛面前之後,城門又慢慢閉上,似乎是並不想給苦無任何出去的機會。
王沛琛的臉上滿是鄙夷不屑的神情,一舉一動都透露著無休無止的嘲諷和謾罵。
他神色自若地把杯中茶水一飲而盡之後,才伸出一隻攤開掌心的手,指尖對著自己面前的文茵,心平氣和地示意道:“苦大俠,坐。”
苦無板著一張冷漠無情的臉,不敢有絲毫的大意和分心,愣住片刻過後,才相當慎重地盤腿而坐於文茵之上,可偏偏是一個字也不說,就這樣心如止水地靜觀其變、見機行事,倒是頗為好奇,現在究竟是怎麽樣一個局勢。
苦無眉頭緊鎖,好似荊棘叢生,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細細地打量了王沛琛好久,除了察覺到他身上得心應手、信手拈來的帝王氣息外,還從他的身上察覺到了一絲難以遮掩的殺戮之氣!
苦無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才出去一年之久,這偌大的居安城竟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盡管王沛琛還沒有開始采取行動,苦無也還是能夠輕而易舉地察覺到其中的不妥之處!
就單從現場這壓抑的氛圍來看,苦無就知道自己此行所要面對的,肯定不是什麽好事兒!
苦無原以為自己見到王沛琛時,本該是久別重逢的欣然自喜、喜上眉梢,但直到今日一見,苦無的心境才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這跟他所設想的場面截然不同、完全相反,雖不知王沛琛此舉究竟何意,但苦無卻是也能猜他一個八九不離十。
自古城主之位,利欲熏心,王沛琛到底是沒能掙脫權利的枷鎖,被其束縛而無法自拔!
雙方相對而坐,彼此之間盡管按兵不動、隱忍不發,可實際上,也早已暗自展開了一場旁若無人、空前絕後的較量!
兩人從對方的目光當中看到彼此,僵持不下、互不相讓。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王沛琛才一手握拳,置於嘴前刻意咳嗽了兩聲,擺出一副莊嚴肅穆的樣子,興致勃勃地跟他打了個招呼道:“苦大俠,別來無恙啊。”
苦無面不改色心不跳,從容不迫地輕聲道:“你也是啊,沛琛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