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朝偉閉了閉眼,輕聲一笑,毫無征兆地驅逐道:“好,既然吃完了,那你走吧!”
妖瑞霜心中一震,身子一顫,當場愣住,瞳孔放大到極致,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孟朝偉,隻覺得不可思議、難以置信,進而瞠目結舌、大吃一驚道:“什麽?!孟前輩要我走?!”
“是啊。”孟朝偉鎮定自若地點了點頭,斬釘截鐵地加以肯定道,“既然飯都已經吃飽了,那還留這做什麽?還不速速離去?免得打攪到我休息。”
妖瑞霜的目光逐漸變得空洞呆滯且無神,心裡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猶如旭日初升般冉冉升起,不過準確來說,那更像是雨後春筍般湧上心頭!
妖瑞霜不自覺地伸出舌頭潤了潤乾癟的嘴唇,不禁露出一副猶豫不決、左右兩難的複雜神情,進而顫抖著聲線,怯生生地問:“孟前輩要我去哪?”
“你愛去哪去哪,反正不關我的事。”孟朝偉長歎一口氣,拉長了聲線,語調逐漸上揚,進而用一種慵懶的聲調,悠哉悠哉地開口道,“你可以回你的羨月嗔地,做你高高在上、養尊處優的妖族公主,也可以四處流浪、闖蕩江湖,亦或是回到你那兩位師父的身邊,他們兩個竟然肯收你為徒,那肯定是疼極了你這個徒弟,往後的日子裡你跟著他們,想來也不會吃多少苦。”
孟朝偉的言語猶如一把力達千斤的重錘,毫不留情地砸在了妖瑞霜的身上,使得她的心裡“咯噔”一聲,顫了一下,頓時覺得脊骨發涼、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渾身上下止不住地冒出一堆冷汗來,就連額頭上也已經冒出一粒又一粒豆大般的汗珠,它們猶如汩汩清泉般沿著臉頰順流而下,滑至下巴處時稍作停留,然後才如同清晨光鮮亮麗的露珠般從葉尖上滾落下去,墜落在地面上,發出不小的動靜。
妖瑞霜微微張開的嘴巴好像是要說些什麽,但後來還是欲言又止、如鯁在喉,伴隨著喉嚨的一陣蠕動,這話到嘴邊,竟是不由自主地咽了回去,到最後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吐不出一個字來。
妖瑞霜噙著淚光的眼眸隱隱閃爍,仿佛是有星羅棋布、不計其數的淚水即將從中奪眶而出,甚至隨時都有可能水漫金山,把這裡夷為平地的可能。
當場面一度陷入了沉寂當中,就連空氣裡也彌漫著一絲尷尬的氣息,一時之間,鴉雀無聲、萬馬齊喑,周遭安靜得有些可怕,甚至靜得可以聽到蟲聲薨薨、鳥兒啁啾。
妖瑞霜在醞釀了好一會兒後,才憂心忡忡、惴惴不安地說道:“那孟前輩之前跟我廢話那麽多,又是為了什麽呢?既然孟前輩事到如今都不肯傳授我一身武藝,那先前所做的一切意義又在哪裡呢?難道說晚輩千裡迢迢地奔赴至此,只為了品鑒孟前輩所做出的美味菜肴嗎?”
“難道這還不夠嗎?”孟朝偉遊刃有余地應對自如道,言語之中遍布殺氣,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妖瑞霜碎屍萬段、五馬分屍。
孟朝偉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一條狹窄的縫隙,進而用一種暗藏殺機的語氣,冷冰冰地拋延道:“而且……我好像本來就沒有義務傳你一身絕學吧?你再這樣無理取鬧下去,我可要親自給你下逐客令了。”
妖瑞霜心弦一緊,屏氣凝神,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心亦是提到了嗓子眼,緊繃著的臉上就連細皮嫩肉都在瑟瑟發抖,從頭到尾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栗,進而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不禁露出一副首鼠兩端、進退維谷的糾結神情,不過她細細想來,竟還覺得孟朝偉說得頗有一番道理。
畢竟自己此番乃是受何衛春和李香君的指示找到此處拜師學藝,究竟能不能拜師成功,還得看自己的操作才是,孟朝偉本尊也沒有義務教自己什麽武功絕學,自己要是再這樣恬不知恥地死纏爛打,反倒多多少少有些說不過去了,而且有一說一,今日能夠品嘗一番孟朝偉的廚藝,已經是一番血賺不虧的買賣,至於其它過多的,妖瑞霜亦是不敢再有所奢求了。
妖瑞霜在暗自啜泣了一聲過後,灰心喪氣、失魂落魄地接受事實道:“孟前輩的態度如此決絕,晚輩亦是不敢再強求了。能夠品鑒孟前輩所做的美味佳肴已是三生有幸,晚輩不敢再奢求過多。既然孟前輩嫌棄晚輩太過嘮叨,那晚輩就先告辭了。孟前輩,您多多保重。”
說罷,妖瑞霜二話不說就雙手作揖,對著孟朝偉深深鞠了一躬。
不過當妖瑞霜彎下身子之時,一直被她藏在懷中的《柴米油鹽錄》卻是悄無聲息地從中溜了出來。
這本《柴米油鹽錄》不知是出自哪位高人之手,記錄了這世上各種各樣的美味佳肴的做法,一應俱全、十全十美、無一紕漏、完美無瑕,後來在某競寶會上被榮千富高價拍下,再由榮千富大大方方地贈送給妖瑞霜。
於是乎從那時起,這本《柴米油鹽錄》便一直被妖瑞霜帶在身邊,只是沒想到現在竟是忽然從中掉了出來,倒是另這本差點就要蒙塵的奇書終於見光一回。
這本書“啪”的一聲摔在地上,一下子就吸引了孟朝偉的注意力。
孟朝偉當即就把注意力轉移到了《柴米油鹽錄》的身上,一眼就盯上了那上面樸實無華卻又金光閃閃的五個大字,匆匆回過神來以後,就跟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驚天大秘密似的,眼神當中閃過一道亮光!
妖瑞霜俯身順勢拾起《柴米油鹽錄》,上上下下、來來回回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塵之後,轉身就想帶它離去,但是就在這十萬火急、迫在眉睫的千鈞一發之際,孟朝偉卻是伸出一隻攤開掌心的手對著妖瑞霜,並張皇失措地驚呼一聲道:“且慢!”
妖瑞霜才剛剛邁出一步,卻又不由得赫然止步,進而詫異萬分地轉過身、回過頭,眨了眨圓溜溜的大眼睛,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相當無辜的模樣,小小的腦袋裝著大大的問號,倒是有些如坐雲霧、不明所以了。
孟朝偉的神情一下子變得認真嚴肅起來,炯炯有神的目光寸步不離地盯著妖瑞霜手裡的那本《柴米油鹽錄》,進而出於本能地上前一步,一本正經地確認道:“你手裡的這本書,可是在江湖上失傳已久的《柴米油鹽錄》?”
妖瑞霜下意識地垂下了腦袋,簡單粗暴地瞥了它一眼,在確認了一遍之後,表示肯定地答應道:“是《柴米油鹽錄》不假,但是孟前輩說它在江湖上失傳已久,莫非它也是江湖上各路群雄的掌中寶之一?”
孟朝偉暗暗喘了一口氣,在重新組織了一番語言過後,心潮澎湃地感慨道:“《柴米油鹽錄》……那可是江湖上的奇書!在有的人手裡,它也許只是一本普普通通、平淡無奇的菜譜而已,但在另一些人的手裡,它可是打開美味佳肴的大門的鑰匙!”
妖瑞霜眉梢一緊,當即就意識到了一絲不對勁兒,進而試探性地問:“孟前輩的意思是?”
孟朝偉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更進一步地娓娓道:“《柴米油鹽錄》記載了迄今為止各式各樣的菜肴的所有做法!其中所能帶來的益處無法想象!就好比你方才親手製作的豆豉蒸排骨,也許你所知道的做法僅僅只有八種,但是只要你翻閱《柴米油鹽錄》,一定可以找出它的第九種做法來!而這,恰恰就是《柴米油鹽錄》的奇異之處了!”
“還有這樣的事情?”妖瑞霜的眉頭緊鎖,好似荊棘叢生,大驚失色、驚愕不已地為之一震道。
“那是當然!你年紀輕輕、修為尚淺,尚且還不知道這本《柴米油鹽錄》的厲害之處!”孟朝偉回心轉意地與之套近乎道,“妖瑞霜,反正這本《柴米油鹽錄》在你手裡也無法發揮出它真正的功效,不如你就看在我請你吃了一頓百鳥朝鳳和白扒通天翅的份上,乖乖把它交給我,我一定把它鑽研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到時候還請你吃豐盛的大餐!”
妖瑞霜察覺到孟朝偉那如狼似虎的眼神,就跟意識到了什麽似的,眼睛倏的一亮。
眼看孟朝偉馬上就要伸手去拿妖瑞霜手裡的《柴米油鹽錄》,但就在這刻不容緩、急如星火的危急時分,妖瑞霜卻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就跟受到了什麽刺激似的,身子有一陣明顯的抽搐,進而猛地把手往後縮了縮,毫不猶豫地一口拒絕道:“那可不行!”
孟朝偉的眼神當中分明閃過一絲慌亂不安的神情,但這一抹慌張的神色稍縱即逝,只在孟朝偉的眼眶當中停留片刻,便已如同過眼煙雲般消散不見、不複存在了。
孟朝偉的心中一陣觸動,進而憂心惙惙、惶恐不安地一意孤行、固執己見道:“臭丫頭,還不快給我!”
許是妖瑞霜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其從容自如的臉上總算是閃過一絲和顏悅色,進而嘴角上揚到極致,露出一抹居心叵測、圖謀不軌,卻又勝券在握、勢在必得的自信笑容,而後用一種陰陽怪調的語氣,有意無意地瘋狂暗示道:“這本《柴米油鹽錄》如此珍貴稀奇,我哪能輕易就把它交給別人?要是這樣說給人就給人的話,那我到頭來該是成了怎樣一個隨隨便便的人了,您說是吧,孟前輩?”
妖瑞霜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一波操作可謂是高明至極、相當致命,使得孟朝偉一下子就聽出了這番話裡的言外之意!
妖瑞霜此言,擺明了就是在針對自己!
孟朝偉皺了皺眉,臉上閃過一絲極為不悅的怒色,隨即便是橫眉怒目、青筋暴起,眼珠子都猛地向外瞪了瞪,不過後來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地吐出一個字道:“你……”
孟朝偉知道這本《柴米油鹽錄》目前在她的身上,故而自己現在一定不能輕舉妄動,免得到時候打草驚蛇把她逼急了,對誰都不好。
於是乎,孟朝偉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番狀態,整理了一番情緒,努力讓自己重新冷靜下來,進而掙扎著表情,提心吊膽、心慌意亂地問:“你想如何?”
妖瑞霜古靈精怪地掂了掂腳尖,仔細一想,幾經思量過後,總算是急中生智、靈機一動,直接借此機會要挾道:“既然晚輩手裡的這本《柴米油鹽錄》如此貴重,而孟前輩又是這般地想要得到它,再按照孟前輩那套自己的東西不能隨隨便便給人的說法,依晚輩之見,孟前輩可得拿出點像樣的東西作為交換才行。”
孟朝偉擰著眉頭,小心翼翼、如臨深淵地明知故問道:“你想要什麽東西?”
“簡單!”妖瑞霜露出一排潔白如雪的大牙齒,咧嘴一笑,乾脆利落地說道,“起碼對孟前輩來說,肯定是輕輕松松、易如反掌。我只要孟前輩能夠傳授我個一招半式,那便足夠了。倘若孟前輩肯傾囊相授的話,這本《柴米油鹽錄》晚輩肯定也不敢多留,到時候自然是孟前輩您的囊中之物。”
孟朝偉猛地把頭一抬,炯炯有神的目光當中毫不間斷地向外散發出一股又一股氣勢洶洶、勢不可擋的騰騰殺氣,進而虎視眈眈地凝視著妖瑞霜,開門見山、直奔主題道:“你威脅我?”
“這可算不上是什麽威脅。”妖瑞霜處變不驚、臨危不亂地詭辯道,“這叫等價交換。畢竟孟前輩要從我這索取價值連城、隻此一本的《柴米油鹽錄》,總得拿出點兒像樣的東西作為補償才是吧?”
孟朝偉按兵不動、隱忍步伐,臉上滿是雲淡風輕、風平浪靜的神情,沉默良久過後,始終是擺著一張冷若冰霜的臉,進而意味深長地放下狠話道:“你應該知道,即使我要從你手上硬搶,肯定也是不費吹灰之力。而我現在能跟你心平氣和地侃侃而談,你應該為此感到慶幸。”
話音剛落,突然有一把削鐵如泥、華美無比、精妙絕倫、與眾不同的彎刀從妖瑞霜身後悄無聲息地襲來,不由分說地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妖瑞霜就跟觸電了似的,身子微微一顫,就連瞳孔也是呈放大至縮小的過程,頓時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猶如波濤洶湧的驚濤駭浪般席卷而來,足以把人震撼得心旌搖曳、惶惶不可終日!
妖瑞霜怔在原地愣住良久,愣是沒敢動彈一下,不過她從頭到腳已然是汗毛豎立、膽顫心驚,一滴滴冷汗猶如湍急飛流的瀑布一般,止不住地貼著她的臉頰一瀉而下,著實是把妖瑞霜嚇得不輕!
刀聖不愧是刀聖,想要自己小命的話簡直就是分分鍾的事情,這一點妖瑞霜早該有所預料才對!
妖瑞霜抿了抿近乎乾枯的嘴唇,小心臟一直在“撲通撲通”、一蹦一蹦地活蹦亂跳,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從中蹦出來似的,這才短短一時半會兒的工夫,紅撲撲的臉頰就已經被心狠手辣的烈日驕陽灼燒了一樣,簡直紅得不成樣子,想來定是緊張到了極點,所以才會憋得這般面紅耳赤、滿臉通紅。
孟朝偉在聳了聳肩膀的同時,輕蔑一笑,不屑一顧地冷嘲熱諷道:“堂堂妖族公主,原來也不過如此。縱然你身後是整個異族,我也可以分分鍾結果你的性命!我再問你最後一遍,這《柴米油鹽錄》,你給,還是不給啊?!”
孟朝偉的言語越發強烈,一度遍布殺戮之氣,仿佛下一秒就要讓妖瑞霜人頭落地!
但是就在這情急之下,妖瑞霜卻是心如止水地輕聲一笑,進而平心靜氣地篤定道:“孟前輩不會殺我。”
“哦?”孟朝偉當即就提起了一絲興趣,在挑了挑眉頭的同時,格外好奇地問,“何以見得?”
妖瑞霜故作高傲地直起身子、挺起腰板,頭頭是道地分析道:“因為像孟前輩這樣隱居山林的世外高人,最是不想沾染外面的人間煙火半分。而我身為妖族公主,位高權重、高高在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的存在對於妖族乃至整個異族而言,都是至關重要的存在,倘若孟前輩讓我死在這裡,我父王勢必會追究到底。哪怕孟前輩讓我灰飛煙滅、死無全屍,我父王也勢必會順著蛛絲馬跡按圖索驥,堅持不懈、不依不饒地追查下去,除非孟前輩有了重出江湖的想法,否則一輩子只能躲躲藏藏、遮遮掩掩,而不能拋頭露面。更何況拋開這一點不說,我現如今還是醫聖和毒聖的徒弟,孟前輩跟我的二位師父素來交好,倘若孟前輩就這樣讓我的性命交代在了這裡,那麽想必孟前輩在我的那二位師父面前,無論如何也不好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