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瑞霜眨了眨圓溜溜的大眼睛,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相當無辜的模樣,進而相當自然地回應道:“是啊,香君師父既然有把她珍藏已久的《百毒侵》相贈於我,衛春師父自然而然也有將他的純陽針法傳授於我了。”
“你……”方興雲下意識地伸出一根手指頭指著妖瑞霜,隨即便是橫眉怒目、青筋暴起,眼珠子都猛地向外瞪了瞪,這一時之間,倒是被她氣得有些語無倫次,後來還是欲言又止、如鯁在喉,伴隨著喉結的一陣蠕動,這話到嘴邊,竟還自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到最後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吐不出一個字來。
方興雲一臉的愁眉不展、神思不寧,已然是氣急敗壞、惱羞成怒,炯炯有神的目光之中竟也透露出幾分茫然,手足無措的樣子全然不知該如何是好,隻覺得身心交病、心力交瘁,滿臉都是一副無可奈何、束手無策的無奈神情,著實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妖瑞霜見此情形,倒是有些如坐雲霧、不明所以了。
她下意識地伸出一隻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杓,小小的腦袋裝著大大的問號,疑惑不解地提出了自己的異議道:“分明是我的兩位師父和孟前輩傳了我一身武藝,對我恩重如山,而方前輩卻是還什麽都沒有做,晚輩不解,方前輩又在此處焦急個什麽勁兒呢?”
方興雲皺著眉,苦著臉,憂心如焚地抱怨道:“我雖然現在還什麽都沒有做,但這難道能代表,我能一直無動於衷、無所事事嗎?如果真的可以的話,那你此行豈不是白走一遭?”
妖瑞霜一下子就聽出了方興雲這番話裡的言外之意,進而就跟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驚天大秘密似的,眼神當中閃過一道亮光,而後喜上眉梢、眉飛色舞地歡欣雀躍道:“聽方前輩這話的意思,是已經打算教我一招半式了?”
方興雲無比沉重地發出一聲歎息,進而伸出一隻攤開掌心的手,猛地扣在了自己的腦門上,而且還發出了“啪”的一聲清脆聲響,而後愁眉莫展地扼腕歎息道:“我能怎麽辦?他們三個都已經紛紛做出了各自的表率,我若是一意孤行、固執己見,豈不是成了特立獨行的例外?再說了,你是何衛春的徒弟,又是李香君的徒弟,要是沒能按照他們的意願行事,我真怕哪天李香君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往我的飯菜裡下毒,也怕哪天落得一個沉珂重病,何衛春偏偏不給我醫。要說我通過你間接得罪了孟朝偉還好,可你的那兩位師父,我卻是偏偏不敢輕易得罪。”
“方前輩這話就言重了。”妖瑞霜的嘴角掛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淡淡笑意,進而古靈精怪地提出了自己的獨特見解道,“我的兩位師父向來公事公辦、大公無私,又怎麽可能會因為我一個人,而對方前輩您的態度發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呢?雖說他們二老的確很是疼惜我,但方前輩與他們的交集之深,著實是讓晚輩望塵莫及。晚輩若是要取代方前輩在他們二老心目中的地位,恐怕還是多少有些難度。故而方前輩若是想要給我那二位師父一個面子才打算傳我一招半式,那倒是大可不必了。就算方前輩您不教,晚輩也一定不會多說什麽的,大不了方前輩日後就是落得一個病無所醫、膽顫心驚的下場罷了。”
妖瑞霜這一番陰陽怪調的言語猶如一把力達千斤的重錘,毫不留情地砸在了方興雲的身上,使得方興雲的心裡“咯噔”一聲, 顫了一下,頓時覺得脊骨發涼、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渾身上下止不住地冒出一堆冷汗來,就連額頭上也已經冒出一粒又一粒豆大般的汗珠,它們猶如汩汩清泉般沿著臉頰順流而下,滑至下巴處時稍作停留,然後才如同沉甸甸的隕石般從天而降,墜落在地面上,發出不小的動靜。
“這……”方興雲不自覺地伸出舌頭潤了潤乾癟的嘴唇,不禁露出一副猶豫不決、左右兩難的複雜神情,其神色愀然、面色凝重,簡直難以用言語去形容!
方興雲冥思苦想、絞盡腦汁,大腦飛速運轉,飄忽不定的眼珠子在眼眶中來回轉動,迷離的眼神止不住地瞥向四面八方,經過一番深思熟慮過後,還是鼓起勇氣,把心一橫,猛地把手向下一揮,以此表示了一個急躁而又無力的動作,進而不情不願、勉為其難地妥協道:“唉!罷了!”
只見方興雲伸出一隻攤開掌心的手,不費吹灰之力地從手上變出了追命,並恰到好處地把追命呈現在了妖瑞霜的面前,而後擺著一張冷若冰霜的臭臉,乾脆利落地吐出兩個字道:“拿去!”
妖瑞霜眉梢一緊,當即就意識到了一絲不對勁兒,進而疑惑不解地問:“這是?”
“它叫追命。”方興雲有條不紊地解釋道,“是眾多神兵利器當中,少有的一把弓箭。它跟了我上萬年,但是現在,它是屬於你的了。”
妖瑞霜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就跟受到了什麽刺激似的,身子有一陣明顯的抽搐,進而瞳孔放大到極致,瞠目結舌、大吃一驚道:“方前輩這是何意?”
方興雲的眼睛一閉一睜, 暗暗喘了一口氣,在重新組織了一番語言過後,有條有理地以理服人道:“我的那幾個老朋友或多或少都有對你施以恩澤,這就證明,你一定有他們能夠瞧得上的過人之處。雖然我不清楚他們為什麽會對一個妖族之女寵幸至此,那他們這麽做都一定有著各自的理由。你能從他們三人那裡闖過來已是實屬不易,到了我這裡,則是不必再有什麽過多的考驗。故而你拿著我的追命,直接下山便是。”
妖瑞霜的眼神當中閃過一絲慌亂不安的神情,但這一抹慌張的神色稍縱即逝,只在妖瑞霜的眼眸當中停留片刻,便已如同過眼煙雲般消散不見、不複存在了!
這把威力無窮、不同凡響的追命,方興雲說送人就送人,倒也顯得大方、不拘小節,但是面對如此貴重的神兵利器,妖瑞霜心中自是多多少少有些七上八下、忐忑萬分!
追命已是這般強大,可自己到時候若是沒有善用它的話,那豈不是荒廢了一把神兵?
這神兵若是荒廢也就荒廢了吧,但它偏偏荒廢在了自己的手上,這是妖瑞霜萬萬所不能接受的。
神兵利器的傳承無不意味著責任和擔當,既然它落在了自己的手上,那自己就有責任去發揮出它的最大功效和威力,而不是讓它像一把破銅爛鐵一樣就此荒廢。
妖瑞霜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不禁露出一副首鼠兩端、進退維谷的糾結神情,在醞釀了好一會兒後,才憂心忡忡、惴惴不安地提出了自己的顧慮道:“可方前輩僅僅只是把神兵相贈,卻又不傳授我半分技巧門路,這又如何能讓我駕馭得住追命呢?而且君子六藝,三曰五射,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射箭肯定沒有尋常人等看上去的這麽簡單,這其中的學問晚輩可謂是一竅不通、一無所知,方前輩若是不傳授我一點心法門路,那這追命到了我的手上,亦是一無是處啊。”
方興雲面不改色心不跳,按兵不動、隱忍不發,臉上滿是波瀾不驚、鎮定自若的神情,全然不見絲毫的慌張之態和畏懼之意,進而更是一意孤行地把追命往前遞了遞,並言簡意賅地吩咐道:“先接著。”
妖瑞霜的心中一陣觸動,不禁面露難色、滿臉愁容,臉上的神情可謂愈發的難看,雖說心中有所顧慮,但一聽方興雲那不容置喙的語氣,還是帶著遲疑接下了追命。
妖瑞霜把追命捧在兩隻手的掌心上,進而含情脈脈地凝視著追命良久,半天都緩不過勁兒來,這一時之間,竟還不由得神遊天外、六神無主,目光逐漸變得空洞呆滯且無神,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樣子顯然是在思索著些什麽。
直到方興雲一手握拳,置於嘴前刻意咳嗽了兩聲,擺出一副莊嚴肅穆的樣子,妖瑞霜才總算是從無限的遐想當中回過神來。
方興雲板著一張冷漠無情的臉,意味深長地犀利提問道:“拉弓會不會?”
“會。”
“發射會不會?”
“會。”
“那好。”方興雲邁著沉重有力的步伐,一路領著妖瑞霜去到懸崖峭壁的邊緣,進而伸出一根手指頭指著遠處正在展翅翱翔的雄鷹,繼續發號施令道,“既然你會拉弓,會射箭,那就用你手上的追命,把它射下來。”
妖瑞霜的笑容逐漸消失,表情逐漸凝固,進而就跟翻書似的突然變了臉色, 當即就露出了一副驚恐萬狀的神情,而後目瞪口呆、詫異萬分地脫口而出道:“把它射下來?!我……我真的可以嗎?先不說晚輩的箭術本就不如方前輩那般精湛,而且這隻雄鷹還不斷在空中盤旋,其飛舞的速度之快,難以想象,晚輩若是想把它射下來,怕……怕也是有心無力啊……”
方興雲瀟灑自如地揮一揮衣袖,帥氣十足地把雙手背過身後,進而用一種暗藏殺機的語氣,冷冰冰地拋言道:“雄鷹翱翔天際的速度雖快,但卻快不過追命。”
妖瑞霜的眉頭緊鎖,好似荊棘叢生,進而稍稍低頭,眼神不自覺地向下瞥,憂心惙惙、惶恐不安地注視著追命良久,始終無法領會方興雲這番話裡的言外之意,如果自己射不中雄鷹,那這追命光是快,又有什麽用呢?
“好了。”方興雲的神情一下子變得認真嚴肅起來,義正詞嚴地下令道,“不要再磨磨唧唧、拖拖拉拉的了,你隻管按我說的去做便是。”
“可是……箭呢?”妖瑞霜有所顧慮地提出了自己的異議道,臉上的表情一度直接擰成了一團,就連上面的褶皺都堆到了一塊兒。
而方興雲則是長舒一口氣,進而拉長了聲線,語調逐漸上揚,用一種慵懶的聲調,別有深意、悠哉悠哉地說道:“心中若有箭,拉弦自會現。”
妖瑞霜心弦一緊,就跟意識到了什麽似的, 眼睛倏的一亮,在內心好一番掙扎過後,還是決定按照方興雲的命令行事。
只見妖瑞霜的眼神忽然變得堅定起來,進而緩緩抬起手中追命,眯起一隻眼睛,不斷調整追命的方位瞄準雄鷹。
隨著妖瑞霜彎曲兩指一拉弦,追命上面便果真是幻化出一支穿甲箭來!
這支穿甲箭於不知不覺間悄然成型,穩穩當當地固定在追命的弦上。
妖瑞霜待到時機成熟以後,則是猝不及防地松開拉弦的兩指,使得穿甲箭就像是雨後春筍破土而出似的,徑直從追命上飛竄出去!
穿甲箭猶如一頭饑腸轆轆的虎豹豺狼般,馬不停蹄地迎著雄鷹飛奔而去!
隻眨眼間的工夫,便聽到一陣慘烈的啼鳴,而雄鷹則是在身子一陣抽搐後,以飛快的速度向下墜落,等待它的,唯有死亡。
妖瑞霜猛然睜大了雙眼,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面前的情形,隻覺得不可思議、難以置信!
妖瑞霜皺起了眉頭,頓時就慌了神,進而轉身面朝方興雲,心亂如麻、張皇失措地求助道:“怎麽會這樣?單單隻憑晚輩的箭術,又是如何能夠射下這隻雄鷹的呢?!”
“怎麽?你就對自己這麽沒信心?”方興雲在挑了挑眉頭的同時,有意無意地挑逗道。
“並非如此。”妖瑞霜心慌意亂、驚慌失措地語無倫次道,“只是……只是……”
妖瑞霜微微張開的嘴巴顯然是有千言萬語即將從中脫口而出,但到了這關鍵時刻偏偏就是什麽話都說不出口,仿佛是有成千上萬隻蒼蠅在自己耳邊轉悠轉悠似的,隻覺得頭疼欲裂、頭昏腦脹, 腦瓜子更是一直在“嗡嗡嗡”的吵個不停!
方興雲閉了閉眼,暗暗一笑,饒有興致地提問道:“你可知道你手裡的這把弓箭,為什麽叫做追命?”
妖瑞霜幾經思量過後,仍是一籌莫展、毫無頭緒,最後也隻得平心靜氣地搖了搖頭,老老實實地答道:“不知。”
方興雲的一臉的雲淡風輕、風平浪靜,進而毫不避諱地坦言相告道:“因為它窮追不舍、奪人性命。”
妖瑞霜一聽方興雲這陰森可怖的語氣,愣是被嚇了一跳,緊繃著的臉上就連細皮嫩肉都在瑟瑟發抖,從頭到尾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栗,隨即便是沉默不語、一言不發,愣是沒敢再支聲。
方興雲更進一步地振振有詞道:“追命不僅能夠幻化出威力強大、不容小覷的穿甲箭,它還有自帶追蹤敵人的效果,故而哪怕你對射箭這一塊兒領域不曾有所涉及,也能夠運用得駕輕就熟、得心應手。這便是追命身為神兵利器之一,且又不同於其它普通弓箭的奇效了。”
“哦——”妖瑞霜若有所思地默默頷首,如夢初醒、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難怪晚輩方才的那一箭能夠這般精準無誤地命中那隻雄鷹,原來都是追命的功勞。晚輩還以為是晚輩在射箭這一方面天賦異稟呢!”
“哼。”方興雲在聳了聳肩的同時,忍不住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笑,進而長歎一口氣,一邊不慌不忙地轉身回頭往裡走去,一邊興致勃勃地打趣道,“你呀,還是別想太多了!要說學什麽武功絕學你天賦異稟還好,但是在射箭這一塊兒領域,可不是人人都能有著超強的天賦的。也得多虧了追命,你才免了在我這刻苦修煉的時間,否則要是拿把最是尋常的普通弓箭讓你練習,你還不知道要練到猴年馬月才能有所成效!”
妖瑞霜就像是想到了什麽陰謀詭計似的,嘴角上揚到極致,露出一抹居心叵測、不懷好意的笑容,進而格外好奇地問:“那不知方前輩之所以能夠這樣百發百中,靠的究竟是異於常人的天賦和後天的勤學苦練,還是晚輩手上的這把追命呢?”
方興雲來到石桌面前赫然止步、駐足停留,進而鄙夷不屑地冷笑一聲,不屑一顧地冷嘲熱諷道:“穿楊射柳、百發百中可不是跟你開玩笑的,你若是對此抱有疑慮,不妨跟我比試比試,追命給你用,我隻用一把平淡無奇的弓箭即可。”
妖瑞霜一聽這話,當即就伸出一隻手,攤開掌心,擋在面前,慌慌張張地連聲拒絕道:“誒!不必了!不必了!方前輩的箭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身為堂堂弓聖,自然不是浪得虛名。晚輩要是跟您比試,那豈不是相當於自取其辱、作繭自縛了嗎?”
方興雲淡然一笑,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頭頭是道地點評道:“算你識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