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言語間,已至軒轅台附近。
船家忽然不再劃槳,而是拉長了聲線,語調逐漸上揚,並伸出一根手指頭指了指遠處若隱若現的軒轅台,而後用一種慵懶的聲調, 悠哉悠哉地吆喝道:“喏,你們瞧,那塊兒形似島嶼的地方,就是軒轅台了。”
“那就是軒轅台?”妖瑞霜就跟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驚天大秘密似的,眼神當中閃過一道希望的曙光。
船家相當篤定地點了點頭,斬釘截鐵地加以肯定道:“軒轅台就是鳥不拉屎那麽一丁點兒大的地方,而桑夷就坐落於軒轅台的中心地帶,你們要是能把桑夷從中拔出,算你們本事。”
“行。”楊林風乾脆利落地一口答應道,“多謝船家了,送到這裡即可,剩下的路我們自己前去便是。”
“好嘞!”船家的吆喝聲無限拉長、很是悠揚,“二位慢走!”
只見楊林風拉起妖瑞霜的纖纖玉手,不由分說地縱身一躍,當即就化作一縷無形的仙氣扶搖直上、直衝雲霄,幾乎只是眨眼間的工夫,兩人就已經憑借法術飛到了軒轅台上。
軒轅台上的霧氣繚繞、仙氣四溢、生機勃勃、鳥語花香、景色宜人,宛若置身仙境一般,飄飄欲仙、欲仙欲死。
楊林風和妖瑞霜戰戰兢兢地環顧四周、如履薄冰地左顧右盼,在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眼周遭的環境之後,還是由妖瑞霜率先瞥見了桑夷的蹤跡。
桑夷正呈一個劍尖朝下、劍柄在上的姿勢被插在牢不可破、堅不可摧的祭壇上,穩如泰山、紋絲不動。
妖瑞霜眼前一亮,伸手指向祭壇,驚喜萬分地脫口而出道:“楊林風,快看!桑夷在那兒!”
楊林風猛地轉身回頭,順著妖瑞霜所指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盯上了偌大的祭壇,並聚精會神、全神貫注地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祭壇當中桑夷的身上,這一時之間,竟是不由得有些垂涎欲滴、垂涎三尺。
楊林風暗暗喘了一口氣,含情脈脈地扭頭看了看妖瑞霜,進而輕聲細語地開門見山、直奔主題道:“我們快過去吧。”
“嗯。”妖瑞霜輕輕點頭答應,隨即便是跟楊林風一塊兒去到了封印桑夷的祭壇之上。
桑夷華美無比的劍身只露出半截,剩下的一半卻是徹徹底底、完完全全地嵌入地面。
楊林風隱隱閃爍的眼眸熠熠生輝、閃閃發光,寸步不離地盯著桑夷良久,半天不曾動彈。
其目光逐漸變得空洞呆滯且無神,一時之間,魂不守舍、心不在焉,愁眉不展、神思不屬的樣子像是已經被桑夷勾引得魂牽夢縈,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當場面一度陷入了沉寂當中,就連空氣裡也彌漫著一絲尷尬的氣息,一時之間,鴉雀無聲、萬馬齊喑,周遭安靜得有些可怕,甚至靜得只能聽到楊林風和妖瑞霜沉重的喘息聲。
原以為場上的形勢會一直這樣寂靜無聲、萬籟俱寂下去,可沒想到妖瑞霜卻是率先一步地開口道:“師父說拔出桑夷必須要有兩個條件,一個是須得胸懷浩然正氣,另一個則是必須要躋身十重天的高強功力。這第一個條件對你來說不成問題,至於第二個條件,你在動用滅魂之力的前提下肯定也是輕輕松松、易如反掌,只是先前為於七所傷,對你的修為造成了一定的耗損,不知現在還可否召喚出滅魂之力的其中之一,助你暫時躋身十重天?”
楊林風不自覺地伸出舌頭潤了潤乾癟的嘴唇,不禁露出一副猶豫不決、左右兩難的複雜神情,幾經思量過後,怯生生地應答道:“姑且試上一試吧。畢竟來都來了,總不能白走這一遭。哪怕是背水一戰,也一定要盡力而為、量力而行。”
妖瑞霜相當篤定地點了點頭,表示讚同地附和道:“那你千萬小心。畢竟你現在已經是處於一個深受重傷的境地,萬不能在火上加霜、雪上澆油了。若是實在拔不出桑夷,切記不要勉強,免得到時候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楊林風的心中一陣觸動,一下子就聽出了妖瑞霜這番話中的言外之意,進而露出一排潔白如雪的大牙齒咧嘴一笑,眉飛色舞、喜上眉梢地歡欣鼓舞道:“你在關心我?”
面對楊林風直擊心底的死亡凝視,妖瑞霜竟是不由自主地小臉一紅,進而屏氣凝神,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心亦是提到了嗓子眼,小心臟一直在“撲通撲通”、一蹦一蹦地活蹦亂跳,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從中蹦出來似的,紅撲撲的臉頰就像是被心狠手辣的烈日驕陽灼燒了一樣,簡直紅得不成樣子,想來一定是緊張到了極點,所以才會是這般的面紅耳赤、滿臉通紅。
隨著楊林風臉頰的不斷逼近,妖瑞霜的心跳更是在頃刻間驟然加速。
她匆匆回過神來以後,於胸膛之中吸足一口氣,進而皺著眉,苦著臉,使盡九牛二虎之力一把推開楊林風,並嗲聲嗲氣地嗔怪道:“少老不正經的了,當務之急,是先拔出桑夷要緊。本公主之所以關心你,那也只不過是因為不想讓我妖族失去一個棟梁之才罷了。畢竟你要是命喪於此,我可沒法跟我父王交代。”
楊林風心滿意足地會心一笑,進而頭頭是道、言之鑿鑿地輕聲點評道:“還真是一個口是心非的女人。”
“啊?你說什麽?”妖瑞霜有些沒聽清楚,故而又問了一遍。
而楊林風則是驚慌失措地連連揮手,下意識地騰出一隻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杓,張皇失措地轉移話題道:“哦……沒……沒什麽,我只是說……我這就去試著拔出桑夷。”
“這還差不多。”妖瑞霜故作高傲地衝他翻了個白眼,不緊不慢地環手於胸,而後心急火燎地催促道,“既然如此,那還愣著幹什麽呢?還不快去?”
“哦,好!”
楊林風一邊這樣匆匆忙忙地答應,一邊快步疾走到桑夷的身邊,用深邃的眼眸凝望著桑夷良久,然後才堅定不移地把手搭在了桑夷的劍柄上。
誰知當楊林風的右手觸及桑夷的刹那間,竟是莫名其妙地心弦一緊,就連瞳孔也是呈放大至縮小的過程,已然是大驚失色、驚愕不已。
因為楊林風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暗自洶湧,猶如蠢蠢欲動、躍躍欲試的火山一般隱隱沸騰,滾滾岩漿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從中噴湧而出。
楊林風萬萬沒有想到,僅僅只是觸及桑夷的劍柄,就已經感受到了如此驚天動魄的力量所在,這要是得到桑夷的認可,那功力躋身十重天,豈不是情理之中、指日可待的事情了?
楊林風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番狀態,整理了一番情緒,努力讓自己重新冷靜下來,進而不慌不忙地合上雙眼,在感召這股力量的同時,試著召喚強大無比的滅魂之力。
也不知是過了多長時間,楊林風才皺了皺眉,臉上閃過一絲極為不悅的怒色,進而猛地睜開雙目,犀火般的瞳孔竟是呈現出一金一紅的顏色!
妖天笑和星宿天尊的力量各自佔據一半,使得本就是九重天的上乘之境的楊林風如虎添翼,功力更上一層樓!
當楊林風的瞳孔顯現出奇妙色彩之後沒多久,其身後便是赫然出現在了妖天笑和星宿天尊的兩大身影!
昔日的兩大江湖至尊猶如雨後春筍般拔地而起,突然顯現在了楊林風的身後!
楊林風橫眉怒目、青筋暴起,緊握桑夷的手猛然開始發力,但盡管楊林風握劍的手已經開始微微顫抖,桑夷也還是穩如泰山地插在祭壇之上,紋絲不動!
哪怕楊林風已經用盡渾身解數,到頭來也還是拿桑夷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妖瑞霜瞧著很是揪心,僅僅是站在一旁駐足觀望,都不由得面露難色、滿臉愁容,臉上的神情可謂愈發難看,就好像在拔桑夷的人根本不是楊林風,而是她自己一樣。
妖瑞霜屏氣凝神、翹首以盼,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心亦是提到了嗓子眼,很是緊張楊林風到底是否可以拔出桑夷。
楊林風不光臉上的表情擰成了一團,就連上面的褶皺都堆到了一塊兒,口中甚至不斷發出一聲又一聲輕微的呻吟,似乎是疼痛難忍、倍受煎熬。
楊林風在這樣的狀態下堅持了好一會兒,許是到最後實在有些支撐不住的緣故,便是在長歎一口氣的同時把勁兒一收,歇息片刻,進而累死累活地氣喘如牛道:“好像不太行……”
“不太行?”妖瑞霜皺起了眉頭,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進而疑惑不解地分析道,“怎麽會這樣呢?難道是還沒有躋身十重天的原因嗎?”
楊林風平心靜氣地搖頭晃腦,鎮定自若地矢口否認道:“不會……按照道理來說,我在滅魂之力的輔佐下,應該早就躋身十重天的功力才是,雖然只有短短刹那,但那依然是十重天,至於究竟為什麽還拔不出桑夷,我亦是不得而知了……”
“怎會如此?”妖瑞霜的眉頭緊鎖,好似荊棘叢生,進而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一手伸出兩指,來回摩挲著下巴, 而後冥思苦想、絞盡腦汁,大腦飛速運轉,飄忽不定的眼珠子在眼眶中來回轉動,迷離的眼神止不住地瞥向四面八方,好一番深思熟慮、權衡利弊過後,始終是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正當兩人束手無策、無計可施之時,於七忽然憑借精妙絕倫的身法從天而降,而且還夾雜著陰森可怖卻又格外爽朗的笑聲,穩穩當當地踏在地面上,正好落在兩人的面前。
兩人一看到於七,就跟意識到了什麽似的,眼睛倏的一亮,眼神當中更是分明閃過一絲慌亂不安的神情,但這一抹慌張的神色稍縱即逝,只在兩人的眼眸當中停留片刻,便已如同過眼煙雲般消散不見、不複存在了。
妖瑞霜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於七,隻覺得不可思議、難以置信,進而直接慌亂不安地驚呼一聲道:“於七?!”
於七的嘴角始終掛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淡淡笑意,進而用一種陰陽怪調的語氣,有意無意地冷嘲熱諷道:“楊林風啊楊林風,你為了對付我還真是不擇手段啊,竟然妄想用桑夷與我抗衡,可是這上古仙劍桑夷,又豈是你說能拔出就能拔出的呢?”
楊林風被於七辯得啞口無言、無話可說,故而到頭來也只能是沉默不語、一言不發,不過其神色愀然、面色凝重,簡直難以用言語去形容!
雖然楊林風選擇了封口不言、默不作聲,可妖瑞霜倒是率先一步地站了出來,並不管不顧地耀武揚威道:“你少得意!桑夷馬上就要被我們拔出,很快就是我們手到擒來的囊中之物,而到了那個時候,看你如何還能威風得起來!”
“哦?是嗎?”楊林風的嘴角上揚到極致,露出一抹勝券在握、勢在必得的自信笑容,進而當即就提起了一絲興趣,用一種暗藏殺機的語氣,冷冰冰地拋言道,“既然如此,那我更不能讓你們得逞才是了。”
妖瑞霜心中一震,身子一顫,笑容逐漸消失,表情逐漸凝固,進而就跟翻書似的突然變了臉色,慌慌張張、吞吞吐吐地說道:“你……你想幹嘛?”
“想幹嘛?”於七不由自主地跟她念了一遍,進而邪魅一笑,有條不紊地娓娓道,“我想這個問題,還是讓我用實際行動來告訴你吧!”
話音剛落,於七便是奮不顧身地迎著兩人快步疾走、奔突前行而去,其速度之快,難以想象,場上所留下的道道殘影一度把人看得眼花繚亂、頭暈目眩!
妖瑞霜眉梢一緊,當即就意識到了一絲情況的不妙,進而急中生智、靈機一動,著急忙慌地於手上幻化出神兵利器追命,並以相當嫻熟的手法彎弓拉弦,待到時機成熟以後,二話不說就把穿甲箭朝於七給射了出去!
但於七現如今在熔寂的輔佐下一飛衝天、大有長進,又怎麽可能連區區一隻穿甲箭都躲不過去?
只見於七飛快地向後彎腰,一度呈現出九十度的優美姿態,進而直勾勾地看著妖瑞霜所射出的穿甲箭猶如展翅翱翔的雄鷹一樣從自己的腦袋上掠過,然後才敢無所顧及地直起身子、挺起腰板,並重整旗鼓、重振雄風。
誰知於七才正打算繼續向前橫行直走的時候,竟又是猛然察覺到身後傳來一股濃烈的殺氣。
只見於七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起來,炯炯有神的目光之中毫不間斷地向外散發出一縷又一縷氣勢洶洶、勢不可擋的騰騰殺氣,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周遭夷為平地。
於七稍稍扭頭,隻簡單粗暴地往身後瞥了一眼,便很是輕松地察覺到穿甲箭的方位。
眼看穿甲箭就要刺中於七的後背,但就在這十萬火急、迫在眉睫的千鈞一發之際,於七卻是處變不驚、臨危不亂地輕輕一跳、騰空而起,毅然決然地來了一記後空翻,於空中形成一抹優美的弧度後,總算是安安穩穩地落在了地上,並使得穿甲箭以肉眼所不能見的速度從他底下疾馳而過。
然而這還沒完,穿甲箭雖然連續兩次都沒有命中目標, 但都相當富有靈性的劍走偏鋒、偏離軌道,總是可以恰到好處地調轉方向,再度迎著於七飛奔而去。
而於七自然也就只能夠憑借他矯健的身手反覆橫跳、四處躲閃,以巧妙地化險為夷,有驚無險地避開穿甲箭的一擊又一擊。
妖瑞霜板著一張冷漠無情的臉,憂心忡忡、惴惴不安地轉身對楊林風提出了自己的顧慮道:“於七的功法太過強大,縱然我們兩個人聯起手來,也萬萬不會是他的對手。你再試試能否拔出桑夷,它現在是我們唯一的希望,究竟能否從於七手底下逃過一劫,就全看它了!我現在去拖住於七,你千萬不要有所分心!”
“可是……”
“沒有可是!”還沒等楊林風說完,妖瑞霜便是毫不猶豫地將其一把打斷道,“這是我們現在唯一的辦法了,只有你才最有可能拔出桑夷,而我所能夠做的,就是為你爭取足夠的時間。如果到頭來還是沒能拔出桑夷的話,那我們兩個人肯定都會命喪於此。故而你一定要按我說的去做,希望在我招架不住之前,你能夠得到桑夷的認可!我也不知道我能夠在於七的手下撐過幾招,楊林風,留給你的時間所剩無幾,你一定要不能辜負大家對你的期望!”
妖瑞霜說完,便是乾脆利落地轉過身、回過頭,繼續向於七連射三箭,進而再大義凜然地縱身一躍,頗有一番慷慨就義的鬥志和決心!